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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夜晚,林三酒是在恍恍惚惚之中度過的。壓在她心頭上的思緒太重了,直到清晨霧藍的晨光叫她回過神、一擡頭的時候,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地又走回到了吳倫家所在的區域。
她答應過吳倫,等六個月後一定會去保護她;如今末日壓根不會來了,好像也就沒有等六個月的必要了……林三酒猶豫了一會兒,朝一條小道上拐了進去。
拳頭落下去,門板咚咚地響了起來。
她都做好準備,要多敲個幾分鐘才能把吳倫弄起來了,沒想到敲門聲纔剛一響,立即有人幾步跑近了,一把拉開了門——“啊,”BA姑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自己好像反而吃了一驚,“你真的來了!”
“……你知道我要來?”林三酒一愣。她真沒想到,對於一個萍水相逢的“精神病人”,吳倫居然能夠這麼上心。“你……難道你在等我嗎?”
吳倫此時穿着一套米白色的小熊睡衣,頭髮鬆鬆地紮在腦後,眼角里還有血絲,像是一夜都沒怎麼睡好。
“我當然在等你啊!”她理所當然地說,“我昨晚下班之後,還去博物館附近轉了幾圈,心想也許能找到你。不過等了半天沒看見你,我又怕被人懷疑,回家時我都快哭了……”
這姑娘還真善良——
“我的傢俱你還沒還給我呢!”
噢,對。
林三酒探頭看了看她的小屋子——裡面空空蕩蕩,只剩了一張單人牀,連吳倫換下來的衣服都只能搭在小冰箱上。
“進來說話吧,”吳倫打了個呵欠,“我都不知道我昨晚到底睡沒睡着,好像一直醒着,但聽見敲門,才一睜眼……”
林三酒默默地走到角落裡,將手在半空中打開。卡片落了下來,在掉到地上之前就化作了一張書桌,“咚”一聲砸起了一片灰塵;桌上原本的瓶瓶罐罐、零零碎碎,頓時一起搖晃着要往下栽,她一伸胳膊,就將它們都扶穩了,推回了原處。
吳倫半張着嘴,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一個魔術。“這……這本來什麼都沒有啊……東西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就、就那個卡片?”
林三酒不出聲地把所有的傢俱都歸了位。
“不行,再這樣下去可能我也要瘋了。”吳倫捂着額頭,坐在了失而復得的小沙發上,彈簧咯吱一響。她苦笑了一下,說:“我還真有點快要相信你說的什麼末日了……”
“不會的,”林三酒直起腰,低聲說:“這個世界不會迎來末日的。”
吳倫一怔,似乎終於注意到了她的神色異樣。“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就是將事情全部和盤托出,她也不會相信的。林三酒盤腿坐在地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沒事……我就是有點累。”
她有太多需要消化的東西了。這裡不是一個末日世界,也永遠不會迎來末日……那麼她爲什麼會被傳送到這兒來?禮包給她的那一個“傳送”,難道不是他自己編寫的麼?如果是他編寫的,他怎麼會故意把她送來這兒呢……?
“這些問題,以後慢慢想也行,”僅僅是過了一個晚上,意老師的聲氣聽起來又一次沒了精神頭。“有一個最主要的問題,我得提醒你一下。”
林三酒的心咯噔一沉。
“不要以爲你是成長型,在此消彼長之下,你的進化能力可以維持住一個平衡。”意老師緩了一緩,繼續說:“成長型之所以能逐漸增強,是因爲你的潛力值在一點一滴地不斷增加……不過,我告訴過你的吧?你記得潛力值的本質是什麼吧?”
她想把臉埋進手掌裡去。“對,你說過。它是……是一種精神力量的強度單位,對不對?”
“這個世界裡,最先化解掉的就是精神類的力量,所以你這個成長型是當不了多久的。”意老師的語氣聽起來幾乎有一點兒淒涼之意了,慢慢地說:“這種消解順序……對於成長型來說,無疑是釜底抽薪。”
只有黑澤忌那種專門修煉肉體力量的進化者,或許才能在這兒維持得久一些……林三酒低低地吐了一口氣,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緊攥着手機,渾身又一次微微發起了顫;她感覺到吳倫輕輕放上來一隻手,小聲問道:“你……你真的沒事嗎?我去給你買點早餐,要不要?”
林三酒搖了搖頭,她卻一點也不在意,爬起來披了一件外衣、抓起零錢包就往門口走。林三酒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絲毫沒有留意她究竟去了多久;感覺上,吳倫似乎剛下樓沒多久就又匆匆忙忙地回來了,一把推開了門,半是尖叫半是要哭似的喊道:“林三酒!”
她騰地一下坐直了身體。
“你——你真的——”吳倫手裡沒有拎着早點的袋子,卻正緊緊攥着一份報紙。“我、我沒有想到——你——”
“怎麼了?”林三酒茫然了。
吳倫似乎這才意識到門開着,急忙鎖死了門,一把將報紙甩在了她面前。在報紙裡夾着一張突發新聞的號外,應該是臨時出現了大新聞,又來不及替換版面上的文章時,報社匆匆加印的;此時那張號外上印的一行鮮紅大字,直直扎進了林三酒的眼睛裡:“現代藝術博物館昨晚遭竊”,副標題是“一共損失六件珍品,共計價值高達一千六百萬”。
她盯着報紙,有好幾秒鐘沒能理解這段話的意思。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慢慢地讀了下去。
“屋頂疑似遭到火藥爆破,但現場卻沒有檢測到火藥痕跡……”
“博物館內的監視錄像系統受到了攻擊,沒有檢測到可疑人員,目前警方已加大了追查力度……”
“目前懷疑犯罪分子是從牆外爬上屋頂……牆外某一部分的幾個攝像頭在案發時間被切斷了電源線……”
“當晚值班的安保人員沒有及時察覺犯罪分子,負責人已經受到處分……”
在這一段文章中,被反覆強調的是六件展品的價值——“……總估值最低也有一千六百萬。在黑市中,這種並非絕頂珍品的藝術品更好出手,足以說明竊賊具有一定的藝術眼光。”
“你真的幹了?真的是你乾的?”吳倫壓了又壓,才把嗓音控制到了只有二人能聽見的程度。“東西呢?你不會把賊贓拿到我家裡來了吧?”
賊贓……
“不,沒有,不在我手裡。”林三酒愣愣地掏出了昨晚漢均給她的手機,盯着它輕聲答道。
事情就是這麼巧——在她的注視下,手機屏幕忽然一亮。伴隨着柔和的鈴聲,屏幕上顯示出了來電人的名稱,“寶貝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