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並沒有看清這一刀。
但看着隊長的序列和伴生之力沒有變化，能夠斬出這一刀，他多多多少有些理解。
矮哥該是做到了某種“技巧”層面的突破。
這不是獨屬於五九的東西，也與天賦序列，伴生之力都沒有關係。
這只是純粹的，戰鬥天才對自身力量的掌控。
如果用數理的方式來說，便是將把一百次一，變爲一次一百。聽起來很簡單，但如何精準的操控自己的身體，需要的是極其誇張的專注度。
方纔的一刀，耗費了五九不少體力。要讓身體處於某種完全解禁的狀態，他需要保持極度的專注。
這種專注對體力的消耗非常大。
五九並沒有變得更強，確切來說這只是另外一種程度的快，將原本繁瑣的對決，直接聚於一刀。
白霧不是第一次見到的隊長呼吸變亂，但頭一次見到僅僅一刀就露出疲態。
他振翼一躍，來到了五九的身側。
鍾旭看着自己身上的傷口，忽然發出了滲人的笑聲：
“我倒是小覷了你們。”
被骨刺貫穿了的鐘旭，將那些留在自己腹部中的骨刺拔了出來，他的表情裡帶着憤怒。
並非是因爲自己的兒子被人殺死而憤怒，他只是需要憤怒。
要使用天賦序列67：超暴怒形態。必須得自身感到憤怒。
對應着的，便是真惡魔形態。力量，速度，防禦力，體力全部大幅度提升。
但相應的，理智會極度衰減，會出現敵我不分的情況。
不過管家死後，鍾旭也就沒有了這些顧慮。
他身影一閃，來到了管家面前。
白霧與五九如臨大敵，都戒備着鍾旭。
鍾旭並沒有搭理二人，超暴怒形態開始慢慢生效，他的防禦力讓身體出現了一些異變，那些肥肉慢慢變得凝實起來，讓他整個人不再顯得肥，彷彿某個肌肉發達的巨人。
白霧發現，鍾旭的確還是人類，但單看這塊頭，或許是因爲饕餮的緣故……他已經突破了人類極限。
這接近三米的身高，讓其看着像是一個惡墮。
但比惡墮還要邪惡的事情，現在才發生。
鍾旭抱起管家，並不是緬懷自己死去的兒子，方纔被五九那一刀所驚擾，讓他受了些傷。
趁着自己理智還沒有完全消失，他做出了一件讓人膽寒的事情——吃。
在饕餮和吞食天地兩個詞條的作用下，鍾旭開始大快朵頤的享受着死去的管家的屍體。
雖然管家早已不是人類，成爲了惡墮，但直接當着衆人的面吞食自己曾經的孩子，這個行爲還是讓衆人頭皮發麻。
“他……他這是在……吃以前的隊友？”林無柔說着說着就嘔吐起來。
王勢也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
鍾旭身上的傷勢正在以某種誇張的速度癒合，這種癒合速度在白霧看來簡直跟丹德萊爾有一拼。
將管家的身體掰扯成兩瓣之後，他甚至還扔了一部分給後面的石像鬼。
石像鬼發出蝙蝠的叫聲，興奮地啃食起來。
這個畫面過於邪惡而噁心，心裡素質再怎麼強大的人類，看到這一幕也會被嚇到。
身上的傷口徹底癒合後，鍾旭的目光浮現出血絲。他即將進入怒火狀態下。
最後的理智消散前，他嘲弄着這幾個一臉愕然的人類：
“當你跟神一樣，有着無與倫比的力量，無盡的壽命與權力時，你就不會意外我的行爲，人會因爲吃其他動物而愧疚嗎？食物鏈頂層的獵食者，是不會困惑於食物的。”
鍾旭已然將自己比作了神明。
在他看來，衆生不過都是自己的食物，玩具。
子嗣？這種東西毫無意義。那都是沒有永生的人所需要的，所謂的傳承，不過是因爲生命體本身的限制。
如果一個人有了永生，傳承這件事，就變得極其可笑。
“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吃飽喝足，在兩個吞噬系序列的作用下，鍾旭徹底回到了巔峰狀態。
戰鬥再度開始。
局面從白霧獨鬥鍾旭，變成了白霧與五九聯手。
五九其實也很期待這次聯手。死亡航班上，他因爲負面情緒，無法與白霧配合。
到賭場，也因爲力量給了白霧，無法與白霧配合。如今二人總算可以聯手。
只是戰鬥的過程，遠比五九和白霧所預想的慘烈。
“斬殺我奴僕的這一刀，看來耗費了你不少體力。”
鍾旭出現在了五九的身後。
“隊長小心！”
五九的反應當然不慢，方纔那樣的一刀或許無法再度施展，但極度均衡加極影，讓他有着與鍾旭勉強一戰的體魄。
在鍾旭的蘊含毀滅力量的鐵拳擊中他的瞬間，五九不但閃避開來，還給到了鍾旭一道斬擊。
只是這道斬擊……並沒有給鍾旭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鍾旭的怒火越來越旺盛，與之一道變得強盛的，是他本就能摧毀一切的力量，以及完全不弱於五九的速度。
每次伴生之力的提升，五九都傾注於速度。
九階的他，在極影的作用下，單是速度完全不弱於鍾旭，而在極度均衡的作用下，他的其他屬性也全部提了起來。
理論上來說，五九是能夠與鍾旭一戰的。
可超暴怒形態下，鍾旭各方面實力再度大幅度提升。吞噬完自己的管家之後，極限又一次突破，雖然只是暫時的。
無視了五九的進攻，白霧以戾魔角與骨刺發起衝鋒，鍾旭也同樣無視。
他只是不斷地進攻，恐怖的拳頭將地面的砸出一道道的裂痕。
被場景化的閣樓，終於承受了超越規則上限的力量，開始出現損毀。
拳風如同一道障壁，惡墮形態下的白霧，即便以噩夢之眼卸去了鍾旭的部分力道，再以凌駕於九階之上的力量發起衝鋒，也只是在鍾旭暴怒之後的身軀上，留下了一道傷口。
忌憚五九的那一刀，鍾旭根本不管白霧，他對着五九窮追猛打。
起先五九還能閃避回擊。
可隨着憤怒值不斷上升，鍾旭的力量也越來越誇張。
五九就算再怎麼精於戰鬥，面對這種壓倒性的速度與力量，也無可招架。
那把在井四之心裡升級過幾次的惡墮必須死，在承受了鍾旭的拳頭之後，竟然變得彎曲。
一記沒有任何技巧，純粹以力破力的直拳，將五九擊退了數十米。
骨頭碎裂聲音傳來，這一拳讓五九身受重傷。
原本負責牽制鍾旭的白霧，再也沒有保留，第一次見到隊長被壓制的如此狼狽，白霧也顧不得許多直接拔出了仿原罪武器。
這把和顧海林一起斬殺過九頭蛇的刀，在白霧用出來的瞬間，僅僅是散發出的氣勢便讓鍾旭停住了腳步。
方纔五九救了白霧，如今白霧也救了五九。
怒火很快壓制了鍾旭的不安，鍾旭的進攻目標變成了白霧。
他巨大的身軀行動起來如同雷霆一般，以白霧根本無法捕捉的速度撞向白霧。
可白霧也早就放棄了用肉眼來捕捉鍾旭。
他改爲了更爲誇張的方式，用預測。
【糟糕了糟糕了，沒有進階之前我可是沒辦法持續給到你預測的，你最後想辦法預料他的進攻，熟悉他的戰鬥節奏，實在不行，趕緊跪下求饒。】
這自然不是讓自己求饒，在鍾旭發動序列67的時候，白霧就看到了這種提示。
眼睛這是在告訴自己，面對鍾旭，必須得預判。
暴怒模式下，鍾旭的理智很低，進攻全部憑藉着本能，因爲力量和速度大幅度壓制對手，所以根本不會在意對手的招式，也根本不會構思一些角度刁鑽的進攻。
由此一來，很多難以防範的進攻便可以過濾掉。
拔出仿原罪的瞬間，白霧便預測到，鍾旭會對着自己發起衝鋒。
不僅僅是這一記衝鋒，包括自己應對之後的許多動作，他都開始一一在腦海裡推演着。同時身體開始做出反應。
如猛虎撲殺的一擊被白霧閃過之後，白霧沒有立馬進攻，而是連續的後退。
在不斷的後跳中，他開始揮舞原罪武器。
一道弧刃斬出，暴怒的鐘旭直接以拳正面相迎！
五九嘴角溢出血跡，瞪大眼睛，看着白霧與鍾旭終於交鋒，心下驚怕不已。
惡墮化之後的白霧很強大，卻絕對不可能是鍾旭的對手。
就在五九以爲白霧會被這一拳重傷的時候，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道由奇怪武器斬出的弧形刀氣，竟然直接切斷了鍾旭的手臂。
二重勁。
能夠讓自己的攻擊發動兩次，無動作反擊，能夠在對手進攻向自己的時候，按照自身攻擊力發起反擊。
等於方纔白霧的那一刀，有四重力道。
這一刀足以斬去鍾旭小半條命。
恐怖的血液從斷臂處噴濺，一刀斬斷了鍾旭的手臂後，白霧也付出了代價……
他的身體被拳勁的餘波擊飛。
即便是白骨惡墮形態，他也沒辦法正面承受鍾旭的一拳。
一方對攻之後，白霧重傷，鍾旭也重傷。
但伴生之力的作用下，五九已經恢復了行動能力，他扔掉了自己的惡墮必須死，對着白霧呼喊道：
“白霧！刀來！”
這句忽然傳來的吶喊讓白霧頓時看到了希望，他心領神會，猛的將原罪扔向了五九。
自己的速度要打敗鍾旭，必然得以命搏命，但如果對隊長就不一樣了！
這把原罪武器只要給到隊長，戰局必然逆轉。
暴怒的鐘旭因爲斷臂的劇烈痛楚而有了一絲清醒。
當他的視線不再是血紅一片的時候，五九已經凌空跳起，接過了白霧的那把刀。
“準備好下地獄了嗎？”五九的聲音彷彿地獄的惡鬼與修羅。
這場戰鬥第一次，鍾旭露出恐懼的表情。
他的超暴怒形態甚至因爲恐懼而慢慢解除，重傷之下的五九，速度的確沒有那麼快了，可同樣重傷的鐘旭也難以閃避五九的斬切。
筆直的刀光一道道切割着鍾旭巨大的身軀。
接下來的一連串斬切，讓鍾旭的生命值開始大幅度下降，撕心裂肺的哀嚎之聲不斷響起。
鍾旭想要一拳擊退五九，可五九的眼神配合那把邪門的刀，讓他感覺到自己如果冒然出手，恐怕只會讓這隻手臂也斷掉。
“你跑的了嗎？”
起於膝蓋的一道刀光，斬斷了鍾旭左腿。
巨大的身軀沒了支點，瞬間失去平衡，就在這個過程裡，又一道刀光，斬斷了鍾旭的右腿。
抓住了鍾旭破綻的五九，這乾淨利落的兩刀幾乎已經奠定了勝局。
此刻的鐘旭，只剩下一隻手在地上爬動着。
這幅悽慘的樣子，就像是掘地求升中那個裝在罐子裡的班尼特福迪。
在吞食天地的作用下，鍾旭斷掉的肢體還在不斷地生長。這個活了七百年的怪物，有着幾乎不死不滅的身軀。
他的生命力還在急速恢復中。
鍾旭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做點什麼必死無疑，這短短的一秒鐘裡，他已經看到凌空躍起的五九，將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咽喉！
“交易！我接受交——”
臨死之前，鍾旭喊出了一句奇怪的話，這句話並沒有說完，因爲五九的刀已經刺穿了鍾旭的咽喉。
白霧皺起眉頭，鍾旭還沒有死！
這個巨大如惡墮般的存在，即便被貫穿了腰腹與咽喉，依舊還有生命力。
五九心中忽然有一種危機感，他再度揮刀，準備一刀斬去鍾旭的頭顱。
可他的動作，卻被蝙蝠石像鬼給擋住。
石像化之後的蝙蝠翅膀，面對原罪武器，根本是螳臂當車。
刀鋒橫掃，五九乾淨利落的斬斷了石像鬼的翅膀。
可五九與白霧不知道的是，石像鬼的本意……根本不是抵擋五九，它只是像一個吸血鬼一樣，咬在了鍾旭的脖子上。
作爲七隻惡墮裡，唯一一個塔外勢力的惡墮，它來自黑金島，除卻作爲武器存在，還負責鍾旭與井五之間的交易。
生命的最後，鍾旭爲了活下去，不得不做出一個一直以來都不願意做的交易。
這個交易一旦進行，就意味着自己再也無法回到高塔，意味着自己只能在這個地方幕後掌控鍾家。
高塔內的勢力很可能被其他幾家吞併，塔內勢力一旦被驅逐，將來很有可能就不會再有新的美女和食物送往自己的領地。
可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兩個人類逼入絕境，他們手裡竟然有着如此強大的武器！
鍾旭的脖子忽然變得漆黑，彷彿皮膚內有着某種黑色的煙霧一樣。
恐怖的力量化作實質性的氣流，如同一道暴風障壁般輕而易舉的吹飛了五九。
“我的確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被人逼到這種程度，七百年來……你們的確是我見過的最強的螻蟻。但是我可是神明，是八個永生者中能夠活到最後的那個！”
鍾旭的咆哮聲帶着憤怒與癲狂，他的身體正在急速的惡墮化。
“不是隻有你才能掌握惡墮化的，哈哈哈哈哈哈……”
惡墮化對於鍾旭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但眼下，他只想化身爲惡墮，將一身白骨的傢伙與那個拿着刀的矮子蹂躪撕碎，再吞噬掉。
看着備註裡不斷彈出的詞條……白霧終於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怪不得鍾旭明明有饕餮，明明吃了幾百年的惡墮，卻沒有多少序列。
原來那些力量，全部藏在鍾旭的另一個形態裡……
一個擁有數之不盡的詞條的惡墮，一個十二階伴生之力的人類變成惡墮，實力到底有多強大？
惡墮化這張底牌，對方也有，的確讓白霧沒有想到。
他看着被氣流逼退的隊長，看了看強大威勢下，連站立都艱難的林無柔與王勢。
這一刻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了許多人……
“我們好像……真的快死了。”
這個念頭不可抑制的佔據了他的腦海，白霧還在不斷地思考着對策，儘管越是危機，越讓他頭腦清醒。但眼下兇險的逆境，是不可避免的事實。
鍾旭的惡墮化似乎需要一些時間，這個時間裡，白霧開始思考起剩餘的底牌。
絕境之中，五九穩住身影，看着尚未完成惡墮化的鐘旭，對白霧說道：
“白霧。”
白霧望向五九。
他以爲隊長大概是要交待某種遺言，畢竟在這種情況下，誰都有可能會感覺到絕望，他甚至在想，或許死亡只是下一段旅途的開始，這句話能否起到一些慰藉。
但五九平靜而簡短的一句話，卻讓白霧生平第一次動容：
“把腕錶給我，我來拖住他，你們想辦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