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穿過上百個分裂體精神力覆蓋的區域，無異於白霧當初在第六層，走過那條走廊一般。
好在當時的白霧有白遠幫忙，而如今的沈殊月有董念魚幫忙。
這條道路上，幻象不斷生出。
沈殊月當然是極爲強大的，只是分裂體們的不具備記憶，意識深處的記憶，全部是來自本體。
被分裂的痛苦彷彿也傳達給了沈殊月。
哪怕是董念魚竭力抵禦這股力量，也讓沈殊月和她自己，痛苦不堪。
無限增殖的強大，在於讓沈殊月面臨物理進攻時，可以不斷分裂出與自身一樣強大的分裂體。
但面對精神攻擊，就無計可施了。
好在這條路不長，沈殊月和董念魚，很快走到了盡頭。
二人像是虛脫了一般。
就連對付井四時，沈殊月也沒有這種感覺。
井四雖然強大，幾乎靠着蠻力測試出了無限增殖的極限。
但精神上，終究會知道，自己能夠活下去，井六的預言不會有錯。內心始終是有把握井四會在關鍵時刻停手。
可方纔那條路，讓沈殊月感到無比絕望。
“我們……是不是還得從那條路回去？”
“這片異空間，後面已經沒有路了，顯然我們的力量也不足以擊碎井一開闢的異空間。”
董念魚畢竟經歷過那種痛苦，相對來說，比沈殊月神色好一些。
沈殊月無法想象，如果一個人經歷上百次這樣的痛苦，這個人還會正常嗎？
她對這個世界會不會產生難以消除的巨大負面情緒？
她會不會憎惡這個世界？
這個念頭終究沒有擴散開，因爲兩個女人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六芒星法陣上。
靠近這個陣法後，她們纔看清了虛影，是六道身影。
這些身影，有幾道二人都知曉。
“井四，井六。”沈殊月分別指了指巨大六芒星法陣的兩處角。
董念魚則認出了井一。
“看來，這座六芒星法陣，似乎和六個井字級有關，但爲什麼缺了一道？”
沈殊月說道：
“也許其中一個井字級……消失了？”
“這個法陣放在禁地最深處。恐怕連白遠都不知道。”
董念魚雖然知道白遠是最早來到禁地的，可是當年的白遠，也無法走過這條道路。
“這座法陣，似乎和六個井字級息息相關，必然關聯着他們的某些東西，而且你注意看……只有井一和井五的顏色是黑色的。”
“你老東家的虛影，幾乎快透明瞭，井四則是白色，井二是灰色。”
董念魚已然發現了一些關聯，不過這道法陣，有着強大的禁制。
董念魚問道：
“你能破壞這座法陣嗎？”
“不能。”
沈殊月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我們現在或許還沒有被發現，我覺得我們該離開農場了。”
董念魚很詫異：
“你好不容易來到了禁地深處，就這麼走了？”
“這座法陣的強大禁制，不是我這個級別可以解開的。而且關於這座法陣，我想咱兩都猜到了它關聯的東西。”沈殊月語氣漸漸平穩。
她到底是跟在井六身邊久了，比起曲慄和橙子，沈殊月是最謹慎也是觀察力最強的那個。
沈殊月說道：
“顏色代表着他們對扭曲之主的忠誠。我是這樣想的。”
“巧了，我也是。”董念魚點點頭。
“但是我們的力量改變不了什麼，所以我們該回去了，去找一個可以改變這一切的。”沈殊月很有魄力的開始往回走。
要獨自一個人通過被分裂體精神力覆蓋的區域，自然是不可能的。
董念魚也跟着往回走，同時問道：
“誰？”
“井二，或者井四，井四我不知道下落，但是井二的位置我知道在哪裡，井六爲了找到井四，曾經帶我去過。我們的時間不多，必須要趕在井一恢復之前。”
沈殊月的內心已經有了一個清晰可行的計劃。
董念魚說道：
“你打算……帶井二，來農場破壞這道禁制？”
“是的，井一重傷，但重傷的他，也不是我們能夠對付的。”
巧合的是，白霧重創了井五，世界意志重創了井一井四。
真正完好無損的，也唯有井二。
董念魚沒想過井二來到這裡會是怎麼樣一個場景：
“你在賭博……萬一你猜錯了呢？萬一顏色不代表什麼，萬一井二，也是絕對終於扭曲之主的呢？”
“不會的，在井六還在的時候，她就說過，對付扭曲之主，井二或許也可以拉攏。”沈殊月平靜的迴應着。
井六的確消失了，但井六的話在沈殊月眼裡，依舊有着極重要的價值。
董念魚倒也不再多說什麼，她開始往回走去，二人再次進入了那段地獄一般的道路。
對於董念魚來說，見到白遠是很重要的事情。
這一直是她最想要做的。
可沈殊月吃準了董念魚會幫助自己，她也不知道井二來到農場會怎麼樣。
沈殊月是井六的守護者，但她和井六的最終目的不同。
沈殊月想要終結扭曲，井六想要取代扭曲。
從根本上來看，沈殊月和白霧是一夥人。
而且往年的經歷，讓沈殊月早就經歷了比死還痛苦的事情，所以她早已有了覺悟。
要麼被井二殺死，要麼……
井二會破壞這座法陣，最壞不過是犧牲自己。
至於董念魚，她一定會幫助自己的。
因爲沈殊月很會觀察。
在看到上百個容器裡的分裂體時，她就知道，井一僅有的那點好形象，已經在禁地裡被敗光了。
能夠打擊農場，董念魚內心深處一定是願意幫助的。
沈殊月與白霧不熟。
二人只是短暫的接觸過幾次，但在霧外的那陣子，沈殊月和五九待過。
對於五九這樣的人，沈殊月不得不說，她曾經對高塔男人是絕望了的。
可五九讓她覺得，高塔裡未必沒有好男人。能和五九成爲朋友，讓五九念念不忘的，能讓栗子和橙子也相信的，必然不會是壞人。
所以白霧或許都已經在高塔守衛戰裡——犧牲了。
但白霧派遣的任務——潛入農場這件事，沈殊月不打算就這麼放之任之。
……
……
北海，方舟遊輪。
在不久前，初代到來後，遊輪開始沿着北海前往霧內，準備與避難所勢力匯合。
文灝手下的三名大將，加上谷青玉，聶重山，顧海林等人，準備組建一支小隊，大範圍的蒐集末日拼圖碎片。
在初代之前提及的話裡，末日拼圖碎片分爲兩種。
一種是繪卷，一種則是單獨的個體。
無論是哪一種，都對將來徹底終結扭曲至關重要。
單獨的個體，可以帶來額外的能力，這也算是在爲即將到來的大戰做準備。
再後來，初代，谷青玉，船長文灝，制定了蒐集碎片的計劃。
只是初代還有更重要的任務，不得不前往別處。
於是巨大方舟開始沿着北海的航線，往霧內的食城海港進發。
途中，還極有可能會路過黑金島。
如今的井五重傷，衆人倒也不將井五放在眼裡。
只是方舟內部，還是發生了一件讓衆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高塔最強戰力之一的人類——谷青玉，惡墮化了。
這無疑是一件大事情。
要蒐集末日拼圖碎片，必須要有一個人類協助。
文灝，蔣柱，黎欣，柳病樹，聶重山，顧海林，這些惡墮雖然強大無比，但依照規則，惡墮能夠使用的碎片只有一塊。
文灝的手裡甚至已經掌握了一塊操控大海的碎片。
隊伍裡必須要有一個人類纔可以蒐集碎片。
可唯一能夠有實力與這些頂級惡墮一同組隊的人類——谷青玉，在情緒完全正常的波動的情況下，在方舟這個絕對沒有其他惡性規則的地方——
忽然間發生了惡墮化。
猩紅的鎧甲將谷青玉覆蓋，在對付鍾旭的時候，谷青玉曾經惡墮化過。
當時呈現在白霧眼裡的，是一個瘦高的刀客。手臂上長出了長長的刀刃，面容冷峻，全身被赤紅的結晶化鎧甲覆蓋。
當初五九的惡墮化，導致了序列極度均衡失效。
所以總體實力上看，五九惡墮化，竟然罕見的沒有太大提升。
這一次，五九的惡墮化，依舊保留了當時的樣子，只是身上多出了許多古怪的咒印。
這些咒印的圖案，彷彿枷鎖。
它們刻印在五九的身上，彷彿一種封印物，在封印着什麼。
由於當初與黎又建立過連接，所以五九身上，其實是有着許多惡墮詞條的。
只是這些惡墮詞條，並沒有導致五九的外形有任何變化。
惡墮的樣子，能力，與人類的執念息息相關。
比起對付鍾旭時，如今的五九，有了別的執念。
這些執念往往會影響一個惡墮的外觀。
就好像聶重山會生如惡魔，劉暮會肌如磐石。
而五九的執念與覺悟……讓惡墮化自後的五九嗎，其猩紅軀體外圍，多了這些咒印。
沒有人知道這些咒印是怎麼回事。
只是這件事，顯然是完全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方舟內部，一個情緒穩定的人，怎麼可能會忽然間變成惡墮？
且恰好就是這裡面最強大的人類？
這無疑是非常詭異的事情。
此時此刻，在北海邊緣即將進入食城海域的當下，文灝看着昏迷不醒的五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慮當中。
“這種事情從來沒有發生，前不久那個忽然從惡墮變成人類的……也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蔣柱無法理解這一幕。
他有着操控天災的能力，屬於惡墮中的破壞者。
對於避難進來的人類，蔣柱大多認爲很孱弱。
可唯獨這個矮子，蔣柱是佩服的，因爲私底下……他與對方較量過。
結局自然不用說，五九雖然是人類，卻有着惡墮也難以企及的強大。
如今這個矮子——倒是一點也不矮了，但卻忽然陷入昏迷。
黎欣說道：
“他會不會是思念故友悲傷過度，情緒不太穩定導致變成了惡墮？有些人是這樣的，表面上看着很平靜，內心其實情緒波動很大。”
柳病樹咳嗽幾聲：
“這個可能性很低很低，幾乎沒有，因爲這個人的心理素質，比我們都強大，我之前與他聊過，他以人類之軀，在霧內的許多區域，連續生存超過半年以上。
在座的任何人，恐怕就連船長……心裡素質都未必能與他相比。要知道，霧內生存，考驗的不僅僅是生命力。”
文灝不否認這一點：
“林無柔，商小乙他們通知了嗎？”
“還沒有。”回答的是黎欣。
文灝面露憂色：
“暫時不要通知他們，谷青玉這件事很蹊蹺……這個世界的規則彷彿在改變，一切得等到谷青玉醒過來了再說。”
柳病樹病懨懨的，看着谷青玉惡墮形象：
“他長得可……真高啊。咳咳咳……”
黎欣說道：
“我倒是覺得……他的惡墮化形象，挺迷人的，可比你跟蔣柱好看。”
蔣柱和柳病樹沒有接話，文灝說道：
“我去一趟禁地，也許禁地裡那位前輩，可以指點一些看法。”
衆人很快散開，谷青玉變成了惡墮形態，這是一件非常重要也非常蹊蹺的事情。
前不久，惡墮無緣無故變成人類，讓人感覺扭曲濃度似乎下降。
但如今，人類無緣無故變成惡墮，這就證明那個說法有問題。
彷彿這個世界還存在着某個地方，讓可以調控着種種“設定”。
無論如何，一個心理素質最強大，實力也最強大的人類，忽然間變成了惡墮，怎麼看都透着古怪。
……
……
井世界，第三層。
在第二層井市的永恆銀行大樓內，發現了好友死亡，於是決定追蹤外來者的探長——在做出了殺戮與背叛之後，有了前往第三層井世界的資格。
他終於穿過了漫長的混沌帶，正式抵達第三層。
七罪營地。
與第二層不同，第三層是一個力量限制幾乎沒有，且極爲扭曲的地帶。
在這裡，能夠看到無盡的叢林，沙漠，城市。甚至有時候能看到城市的過去與未來同時存在。
這裡不是七財團的地盤，或者說，七大財團正在努力將這個地方佔爲己有。
但在七大財團擴張到第三層之前，這裡的主人——是惡墮。
在這個地方，無數強大的惡墮匯聚。
這些惡墮與井世界第一層，淨井區域的惡墮不同。
它們不管是對起義軍，還是對七大財團都有着強烈的憎惡感。
其中不乏一些讓七財團也頭疼不已的怪物。
佔據第三層的世界，將第二層的城市化，覆蓋到這片扭曲混亂的土地上，就是七大財團想要去做的。
所以能夠出現在七罪營地，一個七大財團共同修建的生存基地，對於探長來說，是一件好事。
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尋找外來者白霧，爲自己的好友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