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完整的呈現在衆人面前,外層塔壁上的序列文字又變得清晰可見。
這一切都寓意着,大戰終於落幕。
燈林科技大廈底部的通道里,所有科學家們還在不斷撤離,在他們眼裡,這場戰鬥大概率該會敗北。他們也並不知道發生在萬丈高空之上的戰鬥。
最後接住五九的,是黎又。
貓女看着這道身影,總感覺到一種難以言明的熟悉感。彷彿曾經和這個人,建立過某種特殊的聯繫。
“全身彷彿被燒過一遍……但卻意外的保留了最後的生機。”
黎又詫異無比,她樂於看到阿爾法落敗,但她很清楚,阿爾法到底有多難打敗。
可眼前的一切表明,這個人是正面打敗了阿爾法。
至少……一己之力,拖到大陣開啓。
“清……韻,白……霧……”
懷裡的深紅色身影忽然發出夢囈,黎又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向深紅之影的臉。
“怎麼會是你?”
黎又不敢相信,從對方的夢囈裡,她已經猜到了答案。
她其實一直在等着某個長得不高的傢伙,想着自己和阿爾法有些交情了,到時候就讓阿爾法囚禁那個小男人好了,或者作爲禮物贈予自己。
她知道那個人一定會來,一定會爲了人類的未來,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的去挑戰大魔王。
但看着紅色的軀體,她才明白,這個男人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吧。
“真傻啊,叫着喜歡的女人的名字,卻又變成了惡墮。”
夢話都是阮清韻的名字,也許在阿爾法被打敗之後,這個傢伙的夢境裡,他終於可以給那個人類女人一個承諾了吧?
她曾經與五九建立過羈絆感應,知道五九不少事情。
這是一個如刀一般鋒利的男人,他最後的人生軌跡,就是如同一把利刃,披荊斬棘的衝向阿爾法。
但這樣的人,卻始終不敢給自己喜歡的女人一個承諾。
因爲害怕末世,害怕扭曲,害怕自己的冒險不得善終。
黎又忽然很同情懷裡這個失去知覺奄奄一息的傢伙。
他終於靠着努力,將時代推進到下一個階段,卻捨棄了人類的身份。
墓園。
初代是最先倒地的那個。看到高塔出現的一刻,他眼含熱淚,但來不及說什麼,透支時空力的副作用顯現。
甚至沒辦法使用時回,因爲這具身體以時空力的感應已經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狀態。
他或許會昏迷一小時,但由於過度使用時空力,這一小時對於他而言,也許會無限漫長。
其餘幾個人也都紛紛倒地,但他們只是發揮到了極限,並沒有如初代那般。
“這個傢伙,能撐到現在,真是有着驚人的意志。”追獵者發自真心的讚歎。
從一開始的時空迷宮,將阿爾法還有井一困住。
再到後面,利用時空魔方將井一制服。後來時空迷宮幾次破碎,卻又被他在第一時間修復。
他並沒有直接參與和阿爾法的對決,可他卻是整個戰場最疲倦的那個人。
追獵者必須承認,如果沒有初代,這場戰鬥波及開來,足以毀滅世界。
“他比我們消耗大多了。英雄之名,當之無愧。”尹鶴也讚歎起來。
許衛看着高塔:
“我們……真的做到了?這會不會是阿爾法的一場巨大的幻術?”
“那就祈禱,這個幻術能夠永遠將我們籠罩住吧,我可不想再面對一次這樣的傢伙。”
“說起來,這座高塔大概多久會消失?”
“不知道,但如果它不消失,我們就守在這裡,它聳立一年,我們就鎮守一年,它聳立十年,我們就鎮守十年,聳立一千年,我們就鎮守一千年。”
林銳看着高塔,深知這不是最爲完美的落幕,阿爾法沒有被徹底打敗。
但這卻是他們能做到的,最好的結果。
尹鶴忽然問道:
“你說,扭曲會消散嗎?”
“看樣子是不會的,我們所生活的世界,也許不會回到扭曲降臨之前的樣子。”回答的是追獵者。
“什麼意思?”
追獵者作爲最早出現的狩獵扭曲之人,他對歷史是比其他人清楚的:
“當年的高塔之主,打敗了扭曲之主,將其封印在了高塔裡,但是高塔之主死了。所以某種意義來說,那個時候人類世界幾乎沒有扭曲生物。只有我們追獵者種族,以及井一。”
“井一也害怕高塔之主留下的很多手段,我們追獵者,也害怕井一。那個時候沒有人敢表現出異常,漫長的歷史長河裡,我們的族人與井一斗法過很多次,可都很低調。”
“不過人類歷史的一些神話記載過我們的一些鬥法,古代所盛行的一些仙人神通之說,其實就是最早的扭曲族羣。”
“井一需要耗費漫長的時間去研究井,去尋找高塔之主留下的後手,以及爲扭曲降臨,創造機會。所以在漫長曆史裡,世界幾乎沒有扭曲,但扭曲其實一直存在。”
“人類生活在一個看似井然有序的世界裡,科技文明一直在進步,所有的規則也都很穩定。而且人類並不知道曾經有扭曲這種東西,也不知道世界曾經被高維文明統治過。”
追獵者講述的東西,林銳還是第一次知道。
追獵者繼續說:
“那場大戰之後,某種意義來說,世界彷彿重啓,人類作爲下一個文明掌控者,世界的霸主生物,一直都以爲世界是穩定秩序的。”
“但這次不一樣,這一次,百川市,高塔,方舟,桑切斯城,所有幸存下來的人與惡墮,都表明着世界經歷了扭曲。”
“我想以後,我們是沒辦法鎮壓扭曲了,我們必須學會與扭曲共生,認可扭曲的存在。”
這很難像是追獵者說出的話語,尹鶴還記得這個傢伙,早些時候見面,就是秉持着要消滅一切扭曲。
但現在,這個傢伙竟然能說出“認可扭曲,與扭曲共生”這樣的話來。
追獵者也知道,這番話和他以前作風很違和:
“打敗扭曲的,是扭曲本身。我只是在這場戰鬥裡想明白了這一點。”
“我們永遠無法消除人心裡的扭曲,所以淨化扭曲是無法做到的,除非這個世界生靈滅絕……”
“這一次,能夠度過世界危機,不僅僅是人類的努力,也有惡墮的努力……我的確很想淨化井四,但我必須承認,井四拖住了阿爾法。他做出的貢獻比我大得多。”
“所以我必須改變自己對扭曲的看法。我們不會回到那個完全沒有扭曲的時代,我們也不會向阿爾法那樣瘋狂的擴散扭曲,我認爲我們應該採取的是一種接受,但不會任由其擴張的姿態。”
“我們應該趁着新的文明沒有建立起來,及早的與所有有決定權的人們,一起建立新的制度。”
林銳詫異無比,他沒想到這個追獵者,在這場戰鬥裡竟然有了這樣的感悟。
但他認可這番話。
現在全世界所有活下來的人,都知道扭曲的存在,而且世界各地有不少沒有被末日拼圖碎片淨化的區域。
阿爾法的死亡,只是意味着扭曲停止了擴散,但不代表它消散了。阿爾法只能被封印,無法被殺死,或許這就意味着,扭曲始終會存在,不會消失。
所以沒有辦法從宏觀層面抹除人們對扭曲的認知,來一場認知上的焚書坑儒。
堵不如疏,倒不如讓人們正確看待扭曲,知曉扭曲帶來的危害,以及可以被利用的地方。
就像是……一個科技的世界裡,人們意識到了魔法的存在。
這無疑是很危險的東西,但只要所有強大的被扭曲的生物們,能夠建立起規則制度,這種危險的東西,或許可以讓人們進入下一個時代。
“我彷彿都看到了……人類和惡墮們和諧相處的時代。”許衛有些興奮。
“是嗎,我就不一樣了,我這些年早就看過了。”林銳想到了白霧。
高塔在沒有白霧以前,大多數人對惡墮的態度,其實就和追獵者對扭曲生物的態度一樣。
但白霧出現後,很多事情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幾年後,也許這個世界將會呈現出截然不同的面貌。”
林銳看向遠方,他也期待着那個未來降臨。
他也迫切的想要知道,很多年後,世界會是什麼樣子。
……
……
井世界第五層。
未來的很多年裡,現實世界人們將會逐步接受一個美好的新時代到來。
儘管扭曲不會消散,但不可否認的是,兩個序列已經看到了扭曲濃度正在不斷下降,高塔終究會進入一個不可被尋找到的空間裡。
人類會生活在高塔之外,高塔變成了徹底的監獄,而能夠進入高塔的人,只有當初那批參與了大戰的人。
他們會在高塔最底層,輪流負責守衛高塔。
井會進入淺眠狀態,然後會進入深度睡眠狀態。
這個過程裡,世界各地的扭曲生物,雖然還是會保留着一部分扭曲特性,那些飲下了永生泉的人,以及變成了惡墮的人,會依舊長生不老,但惡墮會越來越少。
各個區域的混亂規則也會漸漸回到秩序狀態。
但這一切,都與白霧無關。
大戰的落幕,意味着白霧刑期的開始。
黃沙一般的世界裡,規則之心說道:
“他會失去所有記憶,所有特性,並且會更容易感受到痛苦,他的智力,體力,都會弱於第五層的其他生靈。儘管井內的百川市已經回到正軌,但還有很多其他的規則會孵化出來,畢竟……”
“咱們這裡可是井,外面的世界越正常,裡面的世界就越混亂,這個規則,可不僅僅體現在二三層。”
“你說他能夠撐住嗎?畢竟這件事,我們騙了他。”
世界之心搖頭說道:
“現在的他,比普通人還不如,很有可能會死在這一層。”
如今的白霧,所有能力被剝奪,“租賃”意志的代價極爲沉重。
正如兩個序列所言,現在的白霧已經變得……愚昧,脆弱,膽小。
而那個被白霧和五九拯救了的百川市,雖然扭曲的身份規則消失了,但還有新的規則會誕生。
白霧與阿爾法的對決不足五分鐘,但他要服役的刑期,卻長達三十四年。當然,隨着時間不斷推進,白霧會逐漸恢復過來。
不過眼下被剝奪了所有金手指的白霧,甚至連認知,記憶,經驗,智慧都被剝奪的他,想要活下去會很難。
三十四年,這座城市裡的規則也會不斷變得惡劣,所以這場考驗,對於白霧來說幾乎是無法完成的考驗。
這就是使用意志的代價。
可事情的發展……卻變得很有趣。世界之心和規則之心,其實都認爲白霧會連一年都撐不過,它們是高高在上的神,準備窺探起白霧如何破局,或者說如何死亡。
結果……它們發現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在最開始,白霧由於表現的像個有智力障礙的殘障人士,沒有任何單位錄用他。也交不到什麼朋友。
在第一天,白霧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他身上帶着一些值錢的東西,被路人搶走。
晚上只能睡在百川大橋的橋洞下,他肚子餓到了極點,可他實在是找不到食物,只能忍受着飢餓。
他走在路上,時不時會有人對他投去嘲弄或憐憫的目光。
這是白霧的第一天。飢寒交迫的一天。
接下來的一整個月,也都是如此,白霧如同一隻被丟棄的野狗一樣,他的日子很苦。
但他想活下去,他總感覺,自己必須要活下去,活到多久也不清楚,彷彿活下去就能在絕望的日子裡看到希望。
但這是一座曾經被扭曲規則洗禮過的城市。人們儘管不再因爲身份而活着,卻也因爲曾經的規則,都有着自掃門前雪的冷漠。
他屢屢碰壁,最終活成了一個乞丐。
但切莫以爲,這樣就能活下去。隨着不斷有扭曲規則降臨,城市裡經常發生爭鬥。
這座城市越來越罪惡,瘋子越來越多,如果是以前的白霧,可以輕易判斷出是因爲什麼樣的規則導致了何種變化。
可現在的白霧不行,現在的白霧連說話都不利索。
他沒有任何自保能力,在很多都市怪談裡,白霧就像是一個等待被獵殺的獵物。
這一個月來,夜晚他總是將自己藏在那些人煙稀少的角落裡,害怕的捂着耳朵。
白天才會去人多的地方乞討,一旦謀到了食物和水,就又會躲進角落裡,不讓人看到。
他害怕被那些瘋子們找到,然後無情殺害。
白霧的擔憂是真的,因爲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
這樣的生存環境,兩大序列改變了看法,現在他們認爲白霧活不過半年。
終於,在第二個月的中旬,白霧被一羣紅着眼睛,癲狂無比的少年們追着用球棒毆打。
他發出無助的哀嚎,這個拯救了世界的人,如今正在遭受最絕望的人生。
可就在序列們以爲……一切都會在今日結束,白霧的人生會就此完結的時候。
濃烈的酸臭氣息出現,無數讓人膽寒的詭異笑聲傳來。
都市最強的怪談之一,怪臉食人魔,竟然與白霧遭遇了。
他拎起脆弱無比的白霧,不明白這個傢伙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但很快,他身後有一個怯生生的少年說道:
“丹德萊爾……你認識他嗎?他看起來好可憐。”
“認識,但看起來他好像廢了。”丹德萊爾一臉戲謔。
不過他還是救下了白霧,因爲白霧幫過他,能夠得到另一個“丹德萊爾”——白小雨的友誼,這都歸功於白霧。
於是丹德萊爾說道:
“這個人是我的朋友,你們在欺負我的朋友。真妙啊,這個城市的雜碎們,都敢欺負到我頭上了。”
因爲白小雨的緣故,現在的丹德萊爾,頗有一種惡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意思。
可他的內心,還是無比邪惡的,他只是願意爲了朋友而壓制自己的惡念。
但如果有一天,可以爲了朋友而釋放惡念,他一定會更樂意。
總之……白霧得救了。那些欺凌白霧的人,全部變成了一張張笑臉,刻印在了丹德萊爾的身上。
只是丹德萊爾對於如今這個廢物白霧,沒有什麼好氣,救完之後,也就隨手扔了。
倒是白小雨,給了白霧一些錢,一些食物。
靠着丹德萊爾和白小雨,白霧躲過了一劫。
而這一次過後,白霧似乎開始轉運了。
丹德萊爾是都市最恐怖的怪談,他雖然沒有留下活口,可這個城市最有權力的紫羅蘭,卻通過監控,看到了這一幕。
隨着人們不再被身份束縛,紫羅蘭在這座城市的地位,也就不再是至高無上。
但她依舊最有權力的,因爲在自由人爲她效力的期間,她算是掌管了這座城市大半的資產。
就算如今不少資產被重新分配了,還有核心科技握在手上。
紫羅蘭見到了白霧,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白霧接下來的人生,就與乞丐無緣了。
紫羅蘭是一個沉迷角色扮演的傢伙,她對白霧的情感很特殊。
當初白霧一番嘲弄,將紫羅蘭罵醒。她與白霧建立了某種合作關係。
只是白霧當時是欺騙紫羅蘭,因爲這個世界沒有鍾旭。
紫羅蘭如今發現白霧變成這番模樣,紫羅蘭是有些生氣的。
她開始飼養白霧,只要白霧認自己做女兒,她就願意給白霧好吃好喝的供着。
現實世界的紫羅蘭,就很希望白霧做自己的父親。
井世界紫羅蘭,只會更變態。
於是故事開始朝着奇怪的方向發展。序列一和序列二怎麼也沒有想到,生存環境如此殘酷的城市裡,白霧從乞丐混成了紫羅蘭的父親。
這麼一來,白霧活下去也就不成問題了。
這一次,時間進度很大,白霧在裡面捱過了整整十一年。
十一年間,白霧一直被紫羅蘭飼養在莊園裡。
值得一提的是,這十一年的時間裡白霧似乎恢復了一些東西,說話不再結巴,漸漸的也能說出一些讓紫羅蘭若有所思的話來。
最開始紫羅蘭只是把白霧當做一個玩具。就是小孩子過家家的“爸爸玩具”。
但後來,白霧表現的越來越好,甚至可以拿捏住紫羅蘭的心性,得到一些獎勵,得知一些自己過去的事情,當然……紫羅蘭也知道很少就是了。
紫羅蘭也知道白霧在逐漸變得聰明起來。
她也知道,白霧似乎都能利用自己了,很多時候會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一點。
但她實在是不捨得驅逐白霧,甚至對白霧的佔有慾越來越強。
白霧表現的越有智慧,她就越不捨得白霧走。
而白霧是很想離開這裡的,他想知道更多自己的事情,隨着不斷的“恢復”,腦海裡那種要活下去的信念也越來越強。
白霧總覺得還有誰在等着自己,還有一羣人非常渴望見到自己。
但他想不起來,有時候深夜裡會想得淚流滿面,卻就是不知道悲傷的源頭。
他渴望離開這裡,去尋找那些人,他以爲那些人就在這座城市裡,或者在比這座城市更遠地方。
他渴望離開,但總是被紫羅蘭所囚禁。
他也漸漸明白,紫羅蘭並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孩子,這就是一個……缺愛到變態的死小孩。
鍾旭的孩子,大概本就有着一些瘋狂的基因,越是恢復過往的智慧與判斷力,就越感覺這個女孩的討厭。
但爲了生存,白霧不得不忍耐着。
他也終於得到了一個機會。
機械動物園裡的動物們開始暴走,導致整座城市陷入混亂之中。
隨着規則不斷扭曲,城市裡所有的生物都變得暴躁不堪。
皇帝一般的紫羅蘭,終於也開始遭受危機。
那隻巨大的機械犬,開始瘋狂破壞這座城市。
它纔是整座百川市最可怕的怪談,它所過之地,毀滅的導彈會將一切摧毀。
這一天,紫羅蘭的莊園被炮火襲擊,紫羅蘭帶着白霧準備離開,莊園只能先暫時擱置,讓這隻醜陋的怪犬發泄高興了再說。
但就在她以爲能夠悄然離開的時候,巨大的怪犬還是發現了他們。
它瘋狂的衝向紫羅蘭,紫羅蘭好歹是惡墮之身,要逃離並不難,但她無法帶着體力甚至不如普通人類的白霧一起跑。
最終,這個大孝女丟掉了她的二號父親。
她其實有點難過來着,因爲白霧是一件最好的玩具,比其他人好玩多了。
她回頭望去,大概是要親眼見到巨犬撕裂玩具的畫面。
那種毀滅的感覺會讓她憤怒,她喜歡憤怒。
可接下來的畫面,的確讓她憤怒,也讓她費解。
沒有機械怪犬撕裂她爸爸的美好畫面,那隻發狂怪犬,就像是忽然見到了它的主人一樣,竟然趴下了!
它那如山嶽一般的白骨身軀趴下的樣子,都有三分之一座莊園大小,它彷彿是要用鼻子去蹭一蹭白霧。
再往後……
事情就變得紫羅蘭無法控制了,比起爸爸被摧毀,她更不能接受的是爸爸被人搶走了。
她發怒的大喊,但是白霧已經騎在了巨犬頭上,在顱骨一處平坦位置坐了下來。
白霧彷彿是這隻狗的主人一樣,這一刻,白霧也不敢相信,自己距離死亡那麼近,卻又一次發生奇蹟。
他意識到,他終於可以獲得自由,去尋找那些他渴望見到,卻始終不記得的人。
而機械巨犬,彷彿能夠感受到白霧的渴望一樣,開始朝着某個方向跑去。
白霧的旅途,進入到了下一階段。征服了機械巨犬的白霧,也成爲了這座百川市新的怪談。
怪談排名上,甚至超越了怪臉食人魔,超越了自由人之主,超越了機械動物園。
觀察這一切的序列一和序列二面面相覷。
它們在那個黃沙一般的世界裡,看着白霧獲得自由,意識到了一件事。
白霧還需要很多年才能拿回記憶,智慧,認知,還有諸多特性。
但這不代表白霧就不再特殊,他曾經改變過的事情,都成了他能夠活下去的因果……
機械巨犬小京,帶着白霧離開了百川市,在百川市外面,他們找到了一間醫院……
時間一年一年過去,那個住着恐怖怪物的醫院,卻總是能傳來少女的笑聲。
那是無比開懷的笑聲。
在白霧被囚禁的期間,他最後的旅途,便是陪伴着病院裡的那個怪物一樣的女孩。
冥冥之中彷彿有種指引,讓他去實現沒有完成的承諾。
……
……
現實。百川市。
百川市校園裡,傳來郎朗讀書之聲。
校園外的街道上,偶爾有車輛路過,學府街上的店鋪,生意繁榮。
包子鋪裡冒出讓人食指大動的白色蒸汽,小孩子還有上班族都排着隊買早餐。
只不過有些體型較爲奇特的惡墮,確實會讓人……沒有食慾。
但大家還是忍耐着,今年《惡墮權益保護法》又有了更新,惡墮會保護人類不受扭曲影響,所以公共場合不得議論惡墮的外表。
當然,法律也不是隻向着惡墮。
情緒測控器上一旦超過某個數值,就會報警,會扣分,分數低的惡墮,只能出現在百川市邊緣區域。也因此,惡墮的修身養性是一門學問,甚至專門有這樣的輔導班。
高峰期的百川市有些擁擠,但七點鐘的天氣能夠撫平人們心中的那點煩悶。
時間很快到了週末的下午,商廈的玩具鋪裡,小孩們都紛紛在挑選自己喜歡的笑臉面具。
而隔壁的書店裡,一名有些邋遢的少年,走在最新的漫畫連載週刊角里,雙目放光的看着書架。
他看起來溫和無害,或許生活中還帶着點怯懦,但又給人一種關鍵時刻,也能夠有爲某個人豁出性命的勇氣。
面具怪人的漫畫故事已經連載到了二十二冊,他正在購買最新的一期,這一期可非常精彩。
上一期漫畫作者斷更了,在第二代面具怪人召集夥伴,對付色域裡的那個胖子,九頭蛇與當年的部下們發出了熱血沸騰的吶喊時……作者宣佈本週外出取材,停刊一週。
這也導致新一期的漫畫銷量很高。
少年翻閱着漫畫,臉上洋溢着笑容:
“這一期我就要登場了啊!真懷念啊!”
他嘴角掛着笑容,笑容卻又和自身的少年氣有些違和,似乎在這個瞬間,變得滄桑起來,眼裡帶着一分憂傷。
不過這個笑容很快消失:
“靠,有沒有搞錯啊……我買來就是爲了看色域裡的九尾狐大姐姐的,結果這部分作者居然打了馬賽克!”
“沈殊月的分裂體是沒有衣服的啊……畫蛇添足!這怎麼能有衣服呢?”
少年的少年氣在這一刻油膩起來,然後旁邊一隻手忽然伸了出來揪住了他的耳朵。
“林銳,你想死是吧?要不要我把沈殊月叫出來,讓她分裂給你看看!”
帶着黑貓的少女怒視着林銳,林銳舉起雙手:
“哈哈哈哈,我就是故意逗一下你嘛,真可愛,下次不要這麼可愛了。”
……
……
百川市西北區有一座小鎮,小鎮有一家咖啡廳,咖啡廳裡,一個優雅迷人,近乎完美的男人坐在一角里,安安靜靜打量着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羣。
偶爾會有女孩想去搭訕這位可以是二十歲也可以是四十歲的男人,但對方只是微笑着搖頭。一個眼神就會讓人知難而退。
他彷彿是在欣賞這個世界的景色,但偶爾他會變得悵然若失,只是很短暫的一個瞬間,情緒便會切換回來,又變成了那個絕對完美的男人。
咖啡廳的服務員認爲,這個人就該被免費招待,因爲他的個人氣質就能讓店裡的生意好起來。
可有時候……他會捕捉到這個男人眼神變幻的那個瞬間,在細小的縫隙裡……彷彿夾雜着巨大的孤獨。
“你說那個男人……是在等人嗎?”女服務員和另一個女服務員小聲議論着。
“不知道誒,不過他可不像表現的那麼完美,你有沒有注意到,他手腕處有紋身誒,像是撲克牌裡的黑桃十。別是什麼黑社會的吧?”
“噓,哪有這麼說客人的,有紋身怎麼了,帥就行了,又沒有紋在臉上。”
服務員小聲議論着,這個時候,手腕處有着黑桃十紋身的男人,忽然收到了一條消息:
“老師,我是該隱,那個東西確實存在!的確有你說的關於刻滿了序列文字的東西……這真是一個驚人的發現吶,靠着老趙的潛航器,我們進入了海域深處。”
“再那裡……似乎有一個更早的海底文明,這和生物的規律也很符合,最早的生物都來自海域,而扭曲的起源也許就藏在大海深處!”
“那塊石板上,按照您之前教我們的東西,我們可以確認,石板頂端的那個數字,的確實零!那個傳說或許是真的!”
看着一條條消息,男人眼裡的悲傷變成了狡黠。他彷彿瞬間又變回了那個編織謊言的欺詐者。
……
畫面又轉,城市裡發生了一起事故。
絕對的美好是不存在的,就好像這座城市似乎已經不被扭曲困擾,但還會被人性困擾。
犯罪總是在發生,但也總是很容易被制止住。
“啊,向你這樣的,我可以打一百個你知道不?醜不拉幾的學人搶劫,拿着一把破54就以爲自己無敵了?要不要老子給你整把ak,再給你小弟弄把來福,做大做強再創輝煌啊?”
“好歹我們警衛隊也是有惡墮的啊,用這種武器,太看不起人了吧。”
長得像女人的警官嘴裡叭叭叭的不停輸出着,他跟另一邊那個冷若冰霜的女子雖然都是警隊最好看的人,但性格截然不同。
“行了,帶回去審訊。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有時間有精力多去巡邏。”深紅色的身影代表着說話之人是惡墮的身份。
警衛隊的首領竟然是惡墮,這讓那名罪犯有些納悶。
不過就在惡墮無比威嚴的下達命令之後,一個電話響起。
看到來電顯示的瞬間,瘦長身影的臉色一變,倒吸一口涼氣。
“哈哈哈哈哈,老大,別是又忘了嫂子的吩咐了吧?哈哈哈哈哈哈……”頗爲陰柔的那位警官發出大笑。
就連身邊冷若冰霜的女人也莞爾起來。
又一次,百川市的警衛隊輕鬆抓住了罪犯。
但又一次……警衛隊的隊長因爲工作而忘記了女友的吩咐。
長相陰柔的男人嘴巴沒停:
“隊長啊,我聽說今年很有可能通過惡墮與人類婚姻法案哦,據說是桑切斯城那邊一個女議員,喜歡上了一個長着觸手的惡墮。她在博客上詳細描述了一隻克蘇魯風男友能夠帶來那些意想不到的新奇體驗……”
“甚至一些投機的商人,已經嗅到了商機,開始製造各種促進人類與惡墮情感的一些特殊道具,嘖嘖嘖,我怎麼感覺世界更扭曲了……人類的xp真是奇怪啊。”
一記凌厲的手刀打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辦事效率還不錯,可惜長了嘴。”
深紅的身影說完後,化作一道流光。
……
……
在城市的科技園裡,西裝筆挺的科學家正在與記者們講述他們的新進展。
“我們與機械城已經建立了合作關係,經過不懈努力,機械城的城主終於願意在科技上幫助我們,相信未來普通人類可以靠科技產品與扭曲進行對抗。”
演講臺後的巨大電子屏幕上,閃過一幕幕關於機械帝國的畫面。
一張張畫面不斷閃過,引來臺下的記者們一陣驚呼……
因爲機械城裡的一切,太過於科幻,甚至有記者當場質疑這是否是虛幻6引擎製作的虛假畫面。
在某一張圖片中,金屬的倒映裡,有人看到了一道銀色頭髮的身影。
他的身影出現在金屬之上,顯得無比的孤獨。
他彷彿屹立於金屬和機械之上的君王。
只有極少數人認識這個君王,但人們都沉浸在美好的未來裡。
因爲隨着科技不斷進步,純粹人類與扭曲生物的差距就會不斷縮小。
儘管人類與惡墮的關係漸漸趨於和睦,可是所有人都很清楚……掌握着力量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平等。
而機械城,讓他們看到了這種平等。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在人們沉浸於開拓的喜悅時,在百川市北部的墓園裡,也有人捧着鮮花在沒有姓名的墓碑前哭泣。
是一個沒有辦法露出笑容的女孩。
但她畫了一個小丑裝扮,像是紀念一個死去的朋友。
小丑妝容讓嘴角呈現出笑弧,那本就是讓自己扮醜,來讓周圍快樂的存在。
女孩子很好看,這小丑妝容也無法遮掩她的美麗。
只是她不是影視作品裡那個拿着球棒的小丑女,她的眼神太過柔和。
鮮花放置於墓碑之下,眼淚無聲劃過,將妝容一點一點弄花。
最後就連小丑妝容的笑弧也慢慢被淚水洗掉……那張笑臉變得愁眉不展。
沒有絕對美好的世界,這個世界總是伴隨着遺憾的,但也因此而真實無比。
這個無法露出笑容的女孩,在墓碑前低聲歌唱着。
那是一首曲調輕快的歌,但卻被她唱出了一種悲傷的氣息。她每隔一陣子都會來這裡唱這樣一首歌。
她害怕墓碑上的名字被人遺忘,那樣一來,那個人就真的死了。就像方舟上的那個女人,也固執的等待着,害怕自己遺忘了,就再也沒有人記得那些死掉的人。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而一切都會在悲傷的歌聲中落幕,一切都不會變化。
這個世界越來越好,但她始終覺得,最快樂的日子,是當初在高塔第三層,精神病院裡的日子。
隨着歌聲結束,她也站起身來,如同往日那般準備回去。
但她忽然聽到了拍掌的聲音:
“好聽哦,但是能夠再輕快一點就好了。要不你再唱個歡快點的?”
女孩的身影猛然間停滯住,她順着聲音望去,在墓園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個男人忽然出現。
這個瞬間,女孩以爲自己看到了幻覺,眼裡充滿了驚訝。
直到那道身影與熟悉的面容越來越靠近,直到對方再次說話,彷彿喚醒了她整個世界:
“我可是從地獄裡回來的,費了好大的力氣……你就不能熱情一點嘛?”
斗大的眼淚奪眶而出,所有情緒瞬間爆發,畫着小丑妝容的女孩不顧一切的抱住了男人。
她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實的,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看到這個人,她只是抱緊對方,害怕一切都消失了。
男人拍了拍她的背,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他露出笑容,這樣美好的世界,一個扭曲沒有被消除,但卻逐漸被人們所熟悉掌握的世界,比他在序列的幻影裡,看到的還要美麗
他當然不能錯過這樣的世界:
“久等了啊小玖,我回來了。”
(全書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