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半鐘後,葉寧寧順利來到了坍塌礦道的另一邊。
【行影術】是夜影與生俱來的天賦類法術,原理大致和【潛行】的進階技能【影行】一樣,都是通過進入幽影界這個過渡位面快速移動,從主物質界的一處“跳”到另一處。
在這個過程中位於主物質界的人無法攻擊到處在幽影界的人,當然反之亦然。
因此無論【行影術】還是【影行】本質上都是空間能力。
由於幽影界與主物質界的空間規則不同,進入幽影界後【行影術】\/【影行】可以大約每分鐘1裡的速度行進,大師級的遊蕩者進階職業往往可以連續影行超過半小時,而且每天進入的次數都在一次以上,因此這也是最有名的逃命能力之一,傳奇強者甚至能用影行逃脫神只的追殺。
不過由於【行影術】是5環類法術,遠超出葉寧寧的施法等級,加上地底的環境與地表不同,因此葉寧寧施法的時候很小心,順着礦道坍塌的方向走了一分多鐘,感應到有通往主物質界的出口出現,便直接出來了——【行影術】和【影行】的進出口都必須在有陰影的地方。
出口還是在礦道,可能是選擇的位置不太好,葉寧寧剛一出現,就觸發了陷阱——
三支利箭呈上中下前後不一地襲來,帶着呼嘯的破空聲。
好在葉寧寧出來時就已提高警惕,聽到破空聲身體已經先於意識地向左一偏,躲開了迎面襲來的箭矢,隨後才感知到箭矢上沒有魔力波動,飛箭觸發後也沒有連環陷阱,才穩穩站住。
葉寧寧的【解除裝置】等級還沒提上去,但感知夠高,檢查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其他陷阱機關。
聯想到剛纔那在礦道中傳盪出老遠的箭矢厲嘯,葉寧寧意識到這個陷阱的真正作用是用於警報。
這是個好消息,說明葉寧寧此前的推測方向正確,礦道坍塌時的倖存者確實就近躲進了連接地下溶洞這邊的礦道,而且倖存者中必定有銀月聖壇一邊的人。
因爲她不用親自去檢查,只聽那熟悉的破空聲,就知道這三支箭來自木精靈。
不過也有壞消息。
那就是木精靈性情高傲,通常不喜歡用箭矢來做陷阱,認爲這是對他們精湛的箭術的侮辱,即便這次與木精靈同行的人中不乏在荒野裡狩獵設陷的好手,但能讓木精靈願意用自己的箭矢做陷阱,也可見他們的情況不怎麼好,才能讓木精靈暫時放下他們的高傲。
事實正如葉寧寧猜測。
警示陷阱被觸發很快引起了礦道中的一些動靜,但並沒有人立即來查看。
葉寧寧懶得原地傻等,早在聽到動靜時就進入了潛行。
以她目前的體質,不進行激烈戰鬥和快速奔跑時潛行所消耗的體力已經幾乎可以和體力恢復速度持平,在不能保證安全的環境保持潛行會慢慢形成習慣,她就這麼走向動靜傳來的方向。
那是一個不大的礦洞。
黑黢黢不到五十平米的洞中只用了兩顆螢石照明,但不必藉助螢石昏暗的光芒,葉寧寧也能看清裡面躺倒了一地的傷者,至少有十七八人。
葉寧寧沒多大意外。
她潛行過來的路上已經看到了大量激戰留下的痕跡,以及沿途拋棄的五六具屍體,
屍體的穿着都是敵方的人。
可見不止是銀月聖壇一方有人倖存,敵人那邊也有不少人活下來了,雙方的戰鬥並沒有因礦道坍塌而停下,反而更加激烈了。
所以敵人那邊死了不少人,銀月聖壇這方當然不是沒有傷亡,但那些屍體都被帶到了這個洞窟中——這種在戰場上還不肯拋棄同伴屍體的行爲,一看就是聖武士的作風。
只是葉寧寧沒在洞中看到布蘭特大師和帕薇兒主祭,幾個木精靈與杜擎淮徐鶴二人也不在,倒是見到了翟萬琛。
葉寧寧並不擔心不見下落的幾人。
三個木精靈是以巡林客身份加入巡邏,但實際上都有施法能力,身上的底牌也不止一個,徐鶴他們與木精靈在一起,大概率不用擔心他們的安危。
就連唯一在這裡的翟萬琛也並非重傷員,只是左腿綁了繃帶,大約是腿上受傷行動不便才留下,這時正抓着重劍與幾個傷勢較輕的聖武士及巡邏隊員站在洞口附近,警惕地向葉寧寧來處張望。
沒看到帕薇兒主祭等人,葉寧寧腳步一頓,還是沒有略過他們直接離開,決定先打聽一下情況。
“什麼人!”
衆人被突然現身的葉寧寧嚇了一跳。
“是我。”
葉寧寧看向翟萬琛,後者也一臉沒反應過來的樣子,好似沒想到葉寧寧會親自下來找他們。
他們一直有人把守洞口,聽到箭鳴警報後更是加強了警惕,竟沒一人察覺到葉寧寧是什麼時候潛進洞中的。
兩個不認得葉寧寧的巡邏隊員應激之下差點就要攻擊,還好被翟萬琛與一個認識葉寧寧的聖武士學徒攔住了,“別動手,是自己人!”
地上躺着的傷者有幾個還能動,掙扎着想爬起,聽他們說是自己人才放鬆了些許,但神色依舊不安,不顧傷勢坐起來,緊張地握着手邊的武器。
葉寧寧將一切看在眼中,衆人的反應都沒有出乎她的意料。
敢下到礦道探索的巡邏隊大部分都是本地的職業者和獵戶中的好手,他們是本地最主要保護力量之一,也是村族中受到資源傾斜培養的一批人,真正的土生土長根正苗紅,因此與佔據廢棄礦道的那幫亡命之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不可能允許那羣以盜匪捕奴隊和邪信徒爲主的惡行累累之徒在他們眼皮底下紮根,進而威脅到他們身後的村民和家族。
但這次對地下礦洞清剿的烈度遠遠超出了衆人預估。
之前他們一波波下去探索的做法完全是添油戰術,要不是敵人急於挖通礦道,將大量人力都用到最後的疏通上,戰術多以拖延爲主,對他們攻擊的抵抗力度較小,憑敵人佔據的地利優勢,衆人的傷亡怕是遠不止現在的數量。
只看他們有可以治療的聖武士做後盾依舊出現這麼高比例的傷亡,就可知今天的戰鬥甚至可以比擬小領主之間的戰爭。
這種烈度超出預估且地勢不利的客場作戰對他們無疑是非常不利的,衆人能堅持到現在實屬難得。
要知道,這個世界大部分地區的農作出產水平仍停留在中世紀,子爵以下的小領主能蓄養的精兵有限,更多是徵召領地上的領民和農奴兵作爲主要戰力,一場參戰人數達兩三百人的戰鬥就可被稱爲戰爭,而小領主間常見的領地摩擦中十幾人或幾十人的戰鬥纔是最常見的。
而即便是被領主供養的職業軍隊中,能在傷亡20%以上才崩潰的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葉寧寧清楚,即便是習慣刀口舔血的專職戰爭傭兵和精英冒險者都不見得能在傷亡超過30%的情況下仍堅持戰鬥,也就荒野原着民們風氣彪悍,職業者比例更高,加上聖武士的鼓舞士氣與牧師的治療和加持,才能讓戰況僵持到現在。
不過看他們還能留下傷員和帶上同伴屍體,局面比葉寧寧預計的要好得多,似乎帕薇兒主祭他們應該沒落下風。
因此葉寧寧沒問戰況,直截了當地問翟萬琛,“帕薇兒主祭他們呢?”
翟萬琛已看到葉寧寧手裡的銀月神像。
他也是個腦子靈活的,聯想到葉寧寧的身份和行事風,知道她親自下來必然有目的,心中閃過許多思慮,但依舊很快回答:“主祭和凱他們追着一個邪神牧首下去了,讓我們這些行動不便的留在這裡照顧傷員。”
“布蘭特大師呢?”
“老師和那位墮落德魯伊一起掉到了下層,地震時並沒有和我們一起被埋進來。”
一個葉寧寧眼熟但沒通過名的聖武士學徒搶答,他身上的繃帶滲出血跡,但看着葉寧寧的眼神發光,彷彿忘記的痛楚,“……等老師回來看到礦道坍塌,應該會想辦法救我們,我們很快就能回到地上。”
後半句熟極而流,顯然之前他們一直以此鼓舞傷員們的士氣。
布蘭特大師沒有和帕薇兒主祭在一起?
葉寧寧眼睛微眯。
但她問出的卻是另一句,“地震?什麼時候?”
她眉頭動了動——礦道坍塌果然不是意外。
“就是一個多小時前,你們沒感覺到嗎?”
翟萬琛驚訝地反問,隨後才從頭解釋,“我們找到這裡時,他們還沒有完全挖通礦道,那些卑劣的傢伙想盡辦法拖延了近兩天,直到主祭來支援終於撐不住,窮途末路時那個首領拿出一個卷軸引發了地震……”
翟萬琛還沒說完,和他一起守在門口警戒的人中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打斷他,插話詢問葉寧寧,“上面礦道的情況怎麼樣,坍塌得嚴重嗎?”
“對啊,有沒有影響到地面?我們村子怎麼樣?”
“有沒有人來救我們……”
衆人七嘴八舌地詢問。
“地表沒感覺到震動,第五層也只有部分礦道坍塌,那人引發的地震應該只是個微型地震術的規模,但短時間內不可能重新挖通。”直接斷絕衆人的僥倖,葉寧寧看對方一眼,言簡意賅說完重點,“我是單獨傳送下來的,無法帶人離開。”
“那重傷的人怎麼辦?”他們都着急起來。
之前追問那人是個精英巡林客,大概是巡邏隊的領隊之一,性格比較沉穩,見短時間內無法獲救也沒有驚慌,而是追問了一句:“那你有沒有帶聖水?你會治療嗎?”
其他人眼神一亮,“對啊,弗萊明他們的聖療都用完了,這裡還有不少人沒有獲得治療,傷勢拖不了太久。”
“很遺憾,我不是牧師。”葉寧寧搖頭。
不等其他人露出不滿,她便繼續,“地上的情況比這裡更糟,帕薇兒主祭離開後銀月聖壇也遭到了襲擊,幾乎被毀,烏爾莉卡祭司與敵人同歸於盡了,死前將我傳送下來,要我親手轉交神像。”
“什麼?聖壇被毀了?”兩個聖武士學徒幾乎跳起來。
其他人則既震驚又疑惑,“是誰襲擊了聖壇?還有,烏爾莉卡祭司是誰?”
有人則說,“還能是誰,肯定是那些無惡不作的匪徒和邪信徒!”
葉寧寧帶來的消息比較震撼,洞中衆人頓時騷動,葉寧寧注意到幾乎所有年輕人聽到烏爾莉卡的名字都一臉茫然,只有少數年長者如那個巡林客才露出瞭然之色。
倒是兩個聖武士學徒慢慢接受了現實,面露凝重和哀意,顯然烏爾莉卡的存在並不是刻意隱藏起來的秘密,只是這位女祭司是上一輩人,加上久不露面,所以只有少數人才記得這位隱居潛修的女祭司。
其他人則感到了敵人的來勢洶洶, 加上不知道自己的村子有沒有也遭受襲擊,更加焦慮起來,好在兩個聖武士學徒見情形不對,連忙安撫衆人,帶領他們向銀月禱告。
可惜自玩家降臨之後,諸神顯露神蹟恩澤的情況少之又少,衆人的祈禱並不能帶來奇蹟。
翟萬琛看着他們禱告。
他是在場唯一知道葉寧寧有空間裝備的人,清楚以葉寧寧的性格不可能沒隨身攜帶聖水和治療道具,但他見葉寧寧沒有拿出來的意思,也識趣地沒有戳破。
好在葉寧寧只是沒空當聖母,並不是要逼着這些人去死,她在銀月聖壇的人設只是少言,但不是冷漠無情,見衆人情緒低落,便安撫地解釋道:
“你們不用擔心,女祭司雖然以身殉道,但也將敵人全部消滅了,不會流竄出去傷害普通人,只要大家的村子還在,聖壇遲早能重建起來,礦道這裡的狀況應該也會很快就有人發現,頂多等幾天就能獲救。”
“也對,就算留在上面的人沒能立即發現,布蘭特大師脫身後也會很快組織人來救出我們!”
高魅力者的言辭比聖武士學徒反反覆覆的安撫有效的多,葉寧寧幾句話就讓衆人重新振奮起來。
見狀,翟萬琛也鬆了口氣。
他知道葉寧寧的性格,怕她馬上就離開,連忙他用眼神悄悄示意葉寧寧,他有話要同她私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