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上早朝的時辰也是這個時辰。千璽塵宣紙今日不早朝,縱然難得許了臣子們一個假,多年來維持的習慣還是養成了習性。
昨晚批閱奏章到很晚,千璽塵便伏在書案睡着。到了時辰醒來,落嫣還在熟睡。
掀開牀簾看着那張熟睡的容顏,莫名覺得心情愉悅。
侍奉的太監恭着身子推門進來,千璽塵將手指抵在脣尖的位置:“噓,輕點,不要將她吵醒。”
公公只能輕手輕腳走到千璽塵身旁,將一盆清水放下,擡眼瞄了那輕紗軟帳中,隱約看到一名女子的側着熟睡的身影,公公懼是一驚,多年來,這是第一次有女人睡到國主的牀上
公公掩着嘴巴偷笑,感覺頭頂一道冰冷的視線注視,他這才從地上爬起。伺候國主更衣。
站在妝鏡前,千璽塵對着鏡子,用手推了推兩邊嘴角,挒着嘴練習如何才能笑得好看。幫他穿衣的小太監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們國主這是怎麼了?大清早起來對着鏡子扯嘴角。
:“國…國主,你沒事吧?”公公顫顫巍巍的,懷疑國主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噓!”千璽塵再次將手指壓在脣邊,一本正經壓低聲音問那個小公公:“你覺得,本主這樣的笑法,是不是對頭?”他示範了一個淺淡的微笑,第一次覺得,原來笑,是這般複雜,難怪他不會,今晨起來,倒是頓悟了許多。
公公一愣,再一愣,而後是震驚:“國主!會笑了。”
:“是嗎?”千璽塵覺着高興。他從未如此高興,拍了拍公公的肩膀:“今日你伺候得不錯,下去領賞吧。”他又對着鏡子,練習起來。
公公喜笑盈盈一彎腰,急急退了出去,這麼好的消息,得趕緊通報給太后娘娘。
由於步伐太急,剛出門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人。定睛一看原來是暢安王爺。
暢安知道今日表兄不上早朝,前幾日尋得幾匹漢血良駒,遂一大早便來邀表兄一同去狩場圍獵,卻見一個公公匆匆忙忙從表兄寢宮跑出,以爲是發生什麼事了,正要上前問清楚,那公公卻一頭撞了上來。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小公公急得趕忙陪不是。
:“你匆匆忙忙要去何地?”暢安拍了拍衣袖,並未去責怪他。那小公公看了暢安一眼,又回頭看了看剛出來的寢宮,湊近暢安耳邊道:“王爺有所不知,昨日國主允了簡依姑娘搬來同住,今晨,奴才親眼看到簡依姑娘宿在國主牀上,想必昨晚,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小公公喜笑着又道:“還有,國主剛纔居然對着奴才笑了,你說神奇不神奇?奴才一心想着趕去稟告太后娘娘,走得匆忙,遂沒看到王爺,這才冒犯了王爺。還請王爺莫要見怪。”
他噼裡啪啦說了一通,暢安卻只抓到了一個關鍵詞:“你說,簡依姑娘宿在了表兄處,還搬來與表兄同住?”他感覺,自己好像被雷神劈了一下,晴天一個霹靂下暫時回不過神來。
:“是呀!王爺也覺得不可思議吧?咱們國主多年來未曾近過女色,總算是開竅了。奴才還要趕着去回報太后娘娘,就不與王爺細說了,簡依姑娘現在許還睡着,國主吩咐不要打攪,王爺要是有什麼事,還須過些時辰纔來。”小公公說完,便一溜煙跑去通報了,獨留暢安站在原地,被雷得一愣一愣的。。
:“暢安?”千璽塵整理完着裝,見暢安杵在門邊,召喚了一聲。
暢安這纔回過神來,踏步進門,瞄了一眼牀頭的位置,果見紗簾之中側臥着一個女子,從身形來看,確實很像簡依。看來那公公所言非虛,他們果然…
:“暢安?”千璽塵再次喚了他一聲,暢安才從怔愣中抽回神思。
千璽塵打量他一番,疑惑他爲何表情如此怪異。
暢安斂去表情,低頭拱手一禮:“表兄不是想獵一隻錦雞做帽,恰巧今日表兄不上朝,暢安前來邀請表兄前去圍獵,說起來,暢安也許久未與表兄敘舊了,不訪趁今日好好比試一番。”
千璽塵瞄了一眼牀榻的位置,那丫頭許是還未睡醒。
二人正說着話,牀上的人動了,二人目光雙雙投了過去。
落嫣翻身起來,伸了伸懶腰:“這一覺睡得真舒服。”她伸出一截藕臂正要掀開簾子。千璽塵恰巧看到落嫣鬆散的衣物滑下,露出雪白的肩膀,要是被其他男人看去可不好,忙快步上前將落嫣的手塞回帳中,對暢安說:“你先轉過身去。”
他是第一次見到千璽塵如此在意一個人的樣子,尤其這個人還是他看上的,心裡有些不爽快,但也依令背過身去。
落嫣沒反應過來屋裡有人,神色朦朧。千璽塵拉來她的衣服裹住她單薄的身體:“先穿上。”
落嫣依言披上外套,透過千璽塵的肩膀見有個男人背對他們,她才知曉千璽塵爲何如此緊張,頓時羞怯,也忙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不過這人的背影,看着有些熟悉。
千席塵擁住她的肩膀,臉上也因看到剛纔的一幕浮上一點紅暈。沉聲對暢安說:“今日本主恰有其他事情,不防改日?””
暢安隱忍着內心涌上的酸意,背對着說:“既然表兄並不方便,暢安就先行告退了。”
說完踏門而去,由於走得過急,差點被門檻絆住跌了個跟斗。他生怕多待一刻,多聽一句,他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臟炸裂。
:“那人便是暢安王爺?”落嫣從他懷裡探出頭問?瞄了一眼只看到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有點好奇起這位王爺的廬山真面來。
千璽塵點了點頭:“暢安今日原本是想邀本主一起狩獵。只是…”他低頭看了看落嫣:“本主今日恰巧不便…”
太后正在用早膳,聽聞小公公的回稟,一雙筷子“啪嗒”掉在了桌上:“你說的,都是真的,王兒他…他…”太后激動得有些說不出話來。擡起手帕拭了拭眼角激動的淚水:“快!快帶哀家去看看,哀家要親自去看看。”
小公公攙了太后,一行人風風火火往千璽塵寢宮而來。
千璽塵這會兒正在練字,落嫣走到身邊,心道:原來是這種筆桿子寫出來的字,他們仙人都是用法術,都沒有用筆寫過。
她拿過筆架山一支狼毫筆,一邊轉着一邊研究。
千璽塵見她對一隻筆這麼感興趣,不由得輕笑:“你不會寫字嗎?”
:“會呀,只是,沒用筆寫過。”落嫣誠懇的說。
千璽塵訝異這小女子說出的話:“不用筆寫?用什麼寫?”
:“手呀!”落嫣伸出自己的食指,平時她用指頭劃一劃,便能浮出字來。
:“手?”千璽塵汗顏:“一直都是用手寫的字嗎?”
:“是呀。”落嫣並未覺得有何不妥。
千璽塵暗歎這女子應是窮苦人家出生,都沒用過筆。他握住落嫣的手,教她拿正筆頭:“這樣寫,本主教你。”
落嫣疑惑順着他的手拿筆沾墨,瞅着宣紙上落下的幾行墨跡,不由得失神。
這一幕,正好被太后她老人家撞着了,看着二人甜蜜如同小夫妻的樣子,太后她老人家露出老母親慈祥的笑容,率着一衆宮人隱退到柱子後面,探出個頭來往裡窺探:“太好了,王兒這怪病,伴隨了他二十幾年,哀家還擔心,他娶不了妻生不了子,沒有子嗣延續我王家血脈,哀家該怎麼下去面對列祖列宗。”忍不住,又拿出隨身攜帶的帕子,抹了抹涌出的激動淚水:“這簡神醫,果然是有一套的。才幾天就將王兒收服了。”
然後雙掌合十,唸了一句佛:“哀家終於盼來這兒媳婦了,但願,也能早日讓哀家抱上大胖孫子。”擦了擦眼淚,對隨從說道:“你們速去採辦婚宴所需一切禮儀用品,擇個良辰便將這婚宴辦了。”
:“太后娘娘,會不會太急了些,還沒問過國主和簡依姑娘呢。”身邊的一位小公公提醒道。
太后心情大好,哪裡顧得了這些:“不急不急,即日就給辦了哀家都不會覺得急。日後,簡姑娘…不…哀家那兒媳婦需要吃什麼,穿什麼,用什麼,統統拿最上乘的來,不要讓她覺得我王家小氣。”
千璽塵聽聞外面有聲音,與落嫣對視一眼,擱下筆好奇出來看看,落嫣亦跟着出來,卻見太后正對着一幫宮人訓誡,千璽塵疑惑叫了一聲:“母后?您何時來的?”
太后回頭,見着千璽塵又是一喜:“聽聞,王兒的怪病已經好了,是真的嗎?”
她激動跑過來就要去觸摸孩兒的臉龐,從王兒出生起,她都沒有抱過一下,所有的起居飲食都是交給宮人,爲了王兒的安危着想,她也要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身爲一個母親,連自己的孩兒都不能親手的扶養,可見她內心受過多少煎熬,這會知道王兒好了,她只想好好抱抱他,摸摸他,彌補這些年的虧欠。
千璽塵見着母親過來。下意識往後閃躲。見王兒躲她,太后愕然,落嫣趕忙解圍,擋在千璽塵面前,恭順說:“太后娘娘,國主剛剛恢復,興許還未適應,需要慢慢接納其他人的靠近。”
千璽塵也接下落嫣的話茬言:“是的母后,待兒臣完全適應了,自會去給母后請安。”
聽他們這樣說王太后也不持疑,收回了手,改爲用帕子擦擦眼角的淚:“也不急…也不急…王兒能夠好起來就行。哀家比什麼都開心。”
望着母親的模樣,千璽塵亦是覺得心酸。注意到千璽塵的神情黯傷,落嫣握了握他的手給他力量,輕聲說:“相信我,會好起來的。”
千璽塵盯着她發亮的眼瞳,莫名心安了一些。
王太后拉過落嫣的手,拍了拍:“簡依姑娘是我王家的恩人,若是做了王室兒媳,哀家自不會虧待你。”
落嫣卻是尷尬不已:“太后…我們,還沒到那一步。”
:“快了,快了,哀家連婚宴都差人去準備了。”太后喜笑宴宴說。
千璽塵和落嫣同時一震,太后卻認爲他們是不好意思,慈母般笑道:“放心,一切有母后給你們安排妥當,絕對不會讓你們操心。”掩不住喜悅又說:“母后就不打擾你們了?早日讓哀家抱上大胖孫子纔是要緊。”
說完,率着一衆宮人喜滋滋的走了。落嫣一臉無奈,千璽塵卻是掩不住嘴角的愉悅,起碼對於母親的安排並無任何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