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之後就有了你?”謝連成絲毫不在意我與嚴簡的暗涌,一心想要了解我的過去,而嚴簡則是懷疑我的的過去。這很容易讓人理解。

我搖頭:“哪有那麼快,嫁給父親之後母親才知道父親其實有妾室,大多都是商界聯姻,妾室身後孃家不說很大,佔據幾城幾郡的富商還是有的,爲此母親的家世就顯得薄弱了。”

嚴簡很快被我的話重新吸引,顯然後面的事情是他急需要知道的,而我也不會讓他失望。

“母親開始的時候什麼也沒說,只是在府裡的時間很少,在外從商隨父親打理生意。”我看看他們,繼續到:“流言肯定是有的,也不知道是誰的好計謀,讓人到處散播母親曾經被人悔婚的事情,而那情郎也適時出現了。”

嚴簡這次斟酌了言詞:“他與那官家小姐有矛盾。”

“是。一個醫者所賺取的月俸怎麼能夠滿足官家小姐的日常開銷呢,反之因爲那醫者也是善心人,經常自己出藥材爲窮人治病,名聲雖然好,銀子卻是時常要那小姐資助,那份看起來很美的姻緣因爲醫者無法對官家的升遷起到實質上的影響而開始有裂痕,而這是母親在商界的高調引起了他的注意。”

謝連成冷笑:“多好的巧合。”轉而又問:“他們發生了什麼?”

“什麼也沒發生。”

“啊!”

“你母親是很有主見的人,不會爲外界的影響而改變自己的看法。”嚴簡很肯定的道。

“很顯然,一切都是陰謀,父親也知道,父親從來沒有懷疑過母親的忠貞。”說這話的時候我是看着嚴簡的,我相信這話裡面更深一層的意思他明白。

“你父親很愛你母親。”他說。

“他無條件的信任母親。之後他們想到了應對方法,母親假作還怕外面的流言蜚語,開始呆在府裡。”

“由外轉內,可見你母親知道如何打擊蛇頭。”謝連成撫摸着下顎笑得奸詐。

“之後也就順理成章了,母親不單拆穿了妾室吃裡爬外的證據,更是一舉將府內上下整頓一番,父親則是從外開始將兩人常年打的暗樁收攏,趁機吞併了妾室家族的大部分生意,從而不再受到她家族的約束。等到一切都完了之後母親才發現她懷孕了。”

謝連成大笑:“懷的就是你吧。”

“不,我上面還有兩個哥哥。”燦爛一笑,我眼中露出一些俏皮神色,謝連成只呆呆的端着茶壺忘了倒茶,而嚴簡則是興味的看着,眼中一股炙熱悄然而生。

閣內腳底淡淡的煙霧繚繞,我信步走到池邊,取過一邊早已備好的魚食緩慢灑在水裡,各色錦鯉競相爭奪,從水霧中看去平添朦朧神秘之感。

不遠處嚴簡的聲音平穩的傳過來:“那些妾室之後就沒有動作了麼?”

“怎的沒有!可是她們越是反抗我父親將她們家族的生意搶走越多,沒了背後的錢勢她們用什麼來爭。不過,讓父親將她們休出府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嚴簡眉毛一挑:“哦!”了一聲。

我轉身不再看他們,似乎一心將餵魚當作此時的大事。身後兩人也沒有做聲,氣氛一下子顯得怪異起來,在這個半封閉的空間裡讓人有了世間就我們三人的錯覺,他們注視着我而我卻不關注他們。這是美貌帶來的好處,到哪裡都有人注意你的一舉一動,而因爲商人的身份我說的話又更加有分量,這是一種不輸於優秀男人的存在感,也是方琉璃在他們心裡所要求不到的一種平等,雖然這個平等依仗的東西太多,在這裡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假,可是比方琉璃說過的任何一句真話起到的作用都大。

對於會被美色所迷惑的男人我不需要說真話對不對?在商界中我更是不需要說真話,你真話越多對自己的保護就越少一分。

可是我還是掩不住心裡的那一絲失望,也許其中還夾雜着一絲痛。

傾手將所有的魚食倒入水池,儘量調整臉部所有的肌肉,僵硬的扯出一抹痛苦的笑,半回首的對他們道:“那些妾室找了江湖人將母親給虜獲出去,想要將母親肚子裡面的孩子給弄調。”

謝連成一驚:“江湖敗類。”

我眼神空茫一片,繼續說:“他們將母親從懸崖上推了下去……”

兩道呼吸猛的一滯。

“懸崖下河水喘急,母親雙手死死護住肚子,被江流推到岸邊的時候,孩子的臍帶都沒有斷……”

眼中的晶瑩怎麼也控制不住的落下,有了第一滴就有第二滴:“大夫說母親懷的本是雙生,結果只有哥哥一個孩子活了下來……”

美人落淚有很多種,一種是暴風驟雨般不停歇,伴隨這嘶吼絕望;一種是小泉流水般,嚶嚶嘀嘀哽咽不停;還有一種就如同我現在這般一滴一悲痛,不需多,可以維持楚楚動人的面貌,又讓男人覺得這種脆弱的堅強難得可貴,會想要一覽入懷的衝動。

謝連成不會衝了過來,想要握住我的手,到了半路又停住;嚴簡也緩步走了過來,我擡頭讓他看清楚眼中一覽無遺的痛苦,他抽出袖中的錦帕,無言的想要擦拭我的淚水,等到那手靠近再靠近,他眼中透露的惶然和疼惜深上一分再一分,那錦帕穿過我的髮絲,再到我的鼻樑,到眼睫,坎坎要靠近那晶瑩剔透的水珠時,我才恍然大悟的察覺這氣氛不對,地方不對,人物也不對的尷尬來。

他的手舉在半空中不上也不下,一絲疑惑閃過,與我的眼神一個交匯。

男人與女人的對視可以很多種,不關愛就關恨,恨現在我們兩個是談不上,愛也還沒有到那個地步,只是那份悸動,羞澀,害怕我都是要做足。

也許是一秒,也許是一分鐘,更也許就一眼裡面過了一生,焦灼的眼神才戀戀不捨的分開。

“既然過去了就不要再想了。”他低聲的說話,音量小得只有我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