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隻手撫摸着茶杯蓋，淡淡的道：“公公就是因爲知道了謝公子母親的事情所以才變成這樣的吧！兩個同樣愛着的女人，傷害了任何一方他都痛心不已，而又狠不下心來責怪你，所以只能選擇自我放逐。嚴簡不是公公，知道了嚴妍的所作所爲之後他還是認爲他會一直一直的愛着她，他沒有想過嚴妍的那些計謀是針對着我，因爲不是他已身，因爲他不夠愛我，所以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保護嚴妍。可是，如果嚴妍一次可以算計他，也就會有第二次，甚至會有很多次，那麼她將再次成爲跟婆婆一樣的人，到了那個時候嚴簡會如何呢？”
我轉頭好笑的看着她：“婆婆，你有了接班人呢！可喜可賀。只是不知道以後嚴妍會如何的算計嚴簡，到最後她又會如何的算計你們這一家人？螻蟻也可以毀大堤，婆婆你就慢慢教導她吧！”
說罷，我也不願意再做糾纏，輕輕的將茶杯放在桌面上，任是那麼小的聲音也將婆婆驚得渾身一顫。我這才發現，就這麼短短的時間內，我跟謝連成對她心裡的連番打擊已經讓她老人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雙眼茫然無神，眉頭深鎖，嘴脣發白，髮絲有一部分散落在額前，全身已經抑制不住的顫抖，等到我說完，她已經一手撐在旁邊的茶几上，抖動帶動着上面的糕點盤子紛紛搖晃，上面的已經沒了湯羹的小碗沿着邊緣墜落到了地上，就好像她那岌岌可危的信心碎了一地，再也拾不起來。
半天，她才破碎的說出一句話：“你們想要什麼交換？”
我‘咦’了一聲，謝連成‘哧’笑道：“交換？大娘您是說笑話吧！您覺得您有什麼東西可以讓我們放棄這個計劃？”
“金錢！可惜我現在是謝家的兒子，那裡怎麼說也是我母親的孃家，跟你們嚴府齊名的商賈，你嚴家的東西我們可不稀罕！”
“權勢！經過了明天，你們嚴家已經沒有了聲望，那點權勢也會消失殆盡的，要來何用？”
“還是說，您準備讓您的兒子，嚴簡來抵消我對嚴家的恩怨？我可不會那麼傻，殺了嚴簡有何用，髒污了我的手，那樣懦弱無知男人的命我還不稀罕。”
“或者……”他的身體前傾，從下看向婆婆的眼睛：“您準備用您的命來換？”
她的眼中一抹悽色閃過，頭緩慢的擡起，對視着謝連成，答：“是！只要能夠保住嚴家，保住簡兒，我用我的命來換。”
我心裡哀嘆一聲。這就是大戶人家的悲哀麼？或者說這是大戶人家一個女子的悲哀！
我看着謝連成直起身來，一邊拍手一邊笑道：“好一個爲家爲兒的內當家。”他又走向前一步，一字一句的道：“可惜，我——也——不——稀——罕！”
話還沒說完，婆婆突然暴起，我這才發現她老人家的手上不知何時已經拿着一把剪刀，恨恨的向謝連成扎去。我本能的閉上眼睛，迴避那血腥的一幕。
預料中的悶哼和破碎的惡語沒有出現，再看時面前則是一幕謝連成單手抓住婆婆高舉剪刀的手臂，一手輕鬆的將那剪刀給奪了下來。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輕鬆和溫柔。
他說：“大娘您真是不小心。我又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值得您老人家這麼大義滅親麼？剪刀這種東西是小丫頭們用來縫製繡品的，不是讓它來做殺人兇器。我還是替您收起來吧。”
只是這麼淡淡的幾乎話就讓我遍體生寒，已經不忍再看下去。
“我要跟你拼命！”
“哎呀呀，我的小命可是母親好不容易保住的，怎麼可以讓您這種婦人再奪去一次。再說，您覺得您老可以在我這等年輕力壯的武林人士面前取得巧麼。”
再一鬆手，恨恨的將婆婆推倒在她身後的榻上，再也不願意看她狼狽的樣子，一手小心的拖着我的手臂，兩人毫無留戀的走出了房間，最後也只剩下他一句輕飄飄的話慢慢隨着燭光的湮滅而無聲的敲擊在屋裡那人的心坎上，
他說：“您還是別費力氣了，早點想辦法應對明日的變局吧。我們，後會無期。”
踏出這個庭院，幾個起落，身後的那一切繁華、和混沌就都遠去了，連同它所帶給我的那些沉重，壓抑、絕望、痛苦、憎恨也都一一消散到了空中，再也尋不找看不見。
我想，我的人生最大的苦難總算是終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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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子掀開馬車簾子，一邊小心的扶我坐穩，外面謝連成淡淡的道：“長安的一切我都安頓好了，你也就安心去吧！”
我點點頭：“以後我們就很難再見了吧！”
他怪叫：“怎麼可能？你難道還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還是說你故意忽略我的真心？辛小縵大小姐！”
我笑道：“你既然都知道我喚做辛小縵了，就算我不說你也還是會來找我的，是不是？”
“那是當然的。我會時不時去叨擾你一番的，也不枉費我們兩個攜手共進的這段經歷。”
我放下簾子，讓他的面容緩慢的從我的眼前掩蓋：“那我也只有隨時的恭迎大駕了。”
馬車一點點的移動，最終就算是坐在車裡我也感覺不到他的視線之後才全身放鬆的依靠在一邊的靠墊上。
馬車裡面是很熟悉的，一切都還是珍顏堂的時候一個樣子，書，小吃，衣裳等等也都在固定的位置，就算是從這裡到長安，僅是一直坐在車裡也不會太無聊。不過，現在最主要的還是要去前面的小鎮接一個人，一個同樣陪伴我走過了多年的歲月，一起患難與共的人，因爲有了她，才讓我鼓起勇氣一步步這麼走下來，也是因爲有了她才讓我們的計劃進行得如此的完美，更是有了她才讓我對人性瞭解得更加的透徹。
簾外已經有了微弱的光芒亮了起來，開始只是溫暖了簾子的一角，接着亮透了整個小窗，坐着坐着似乎自己也被那溫軟的光暈所包圍，心裡也慢慢升騰一縷希望。
那是對自由的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