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知道賀中珏講的不是假話,二小姐是個講究且有品味的人,也喜歡竹炭,只是竹炭昂貴,二小姐也是偶爾才用,因爲相爺就算最寵愛二小姐,但二小姐是庶出,那掌管着府上的一切又說話纔算話的相爺夫人,實際上是想着各種法子刁難二小姐的。
賀中珏沒有聽見孟夏回話,便道:“夏,你家裡不待見你,明兒或後兒,咱們到長州城住。”
孟夏何嘗不想,好一會才輕輕嘆了口氣道:“到長州城裡住,那得要多少銀子,然後又做什麼營生。”
賀中珏一下沒有聲,到這會他才孟夏那張臉看得分明,他見過不少美女,身邊也不乏各種美女的勾引,但怎麼看都不如火光下的孟夏好看,孟夏逃了一路,除了那身體發生了變,這模樣也越發出落了,火光一映還特別地誘人。
賀中珏越看越覺得口乾,看着越發明媚動人的孟夏,動了情,不由得:“夏,你放心,去長州城,我不會讓你受苦的。”
這話很讓孟夏感動,不過感動之後的孟夏很快又迴歸現實:誰想受苦,你尋王爺別說現在還在逃亡,就算是王爺的時候,也未必待見我,或許還不如我家呢?
不過孟夏到底未經人事,並沒發現賀中珏身體的變化和對她的渴望,想着明天就有一堆事的要做,光桃櫻那對婆媳,就夠自己迎戰的,這些日子都急於趕路,心裡又緊張,終於是到了家,雖然不如意,但是總算是到了,身心都極爲疲憊,於是便道:“不早了,早些歇了吧!”
“夏,我中意,喜歡你,會對你好,好一生一世…”賀中珏沒放手,諸如此類的話,他不知對多少女子講過,而且不經腦子都可以編出一堆,但對孟夏講這番話的時候,他有種不同於別的女子的情愫。
這話卻把從沒聽過男人甜言蜜語的孟夏嚇了一大跳,雖然她渴望,但從沒渴望這種話是從賀中珏這個敗家子嘴裡講出來,低下頭道:“不早了,趕緊歇了吧!”
賀中珏講那番話的時候,除了有不同於別的女子的情愫,還有種感覺就算以後自己娶妻生子,怕最最忘不掉的卻是和孟夏這兩個月逃亡的種種,但他沒想到孟夏卻如此波瀾不驚,當然他不知道孟夏對他的爛名早就如雷貫耳,認爲他不過是逢場作戲。
賀中珏的手鬆了,孟夏便離開了那個溫暖的懷抱,雖然她有那麼一點不捨,她小心地滅了柴火,便來到那張現鋪就的簡易牀邊,孟夏往被窩裡一鑽,只覺得褥子薄,被子單。
賀中珏一番表白沒有得到迴應,撇了一下嘴,見孟夏熄了火,也一下就鑽進被窩裡。
孟夏嚇了一大跳:“你幹什麼?”
“這麼冷,你不會讓我睡地上吧?”
孟夏沒想到就一瞬間的功夫,那賀中珏又變成了無賴,不過一路上都寧可苦着自己,不讓那賀中珏受苦,到家自然也不會讓賀中珏睡柴房的地上,只是孟夏沒有想到,到家實在比自己想的要糟糕得多。
孟夏正傷神時,賀中珏忽然伸手摟過她道:“你還不累呀,睡吧,別胡思亂想了,把衣服脫了睡。”
孟夏又氣惱了:這個敗家子難不成太久沒有猛浪了,前面對自己講那樣的話,這會又…
卻聽那賀中珏又道:“我見過好些人,多苦又難都沒事,一舒服反而病了,而且還都是重病,你這麼裹着衣服睡,明日出了被窩,你就會覺得涼。”
孟夏沒有搭理賀中珏,兩人就算一路多次共處一室,但從沒象這次般捱得這麼近,賀中珏見孟夏不搭理他,就把他那件棉袍子脫了下來,蓋在那牀薄被上,然後倒下想摟孟夏,但孟夏不給他摟,賀中珏就恨恨地睡着了。
見賀中珏睡着了,孟夏輕輕鬆了口氣,天氣冷,柴房又透風,如果是她一個人回到這裡,再住這樣的屋子,估計就是累得快癱了,也會一夜不能眠,但有個敗家子賀中珏躺在身邊,雖然這個敗家子是個指望不上的,但就讓孟夏安心,最主要是在這種寒冷的冬夜,睡着的敗家子身上一股暖氣,被子窄,就算孟夏要避,也不可能避到被子外去,所以不管她怎麼縮,都能挨着賀中珏。
孟夏折騰了好一小會,終於折騰不動了,到底靠着賀中珏睡着了。
睡着的賀中珏才轉過身,看了一會孟夏,雖然黑燈瞎火,什麼也看不見,他還是看了一會,才伸手把有些冰涼的孟夏摟到懷中,這個丫頭瘦小,不佔地方,一天小心思不知道在想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自己沒有與人同榻的習慣,和孟夏一路逃來,也只有這一夜才真正地睡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一路上,兩人偎在一起的時候多了,所以他沒有任何的不適不反感。
只是在這個簡易的地鋪上,孟夏怎麼折騰都會碰着他,顯然不是賀中珏不適應身邊有孟夏,倒是孟夏不適應身邊有他。
孟夏是被桃櫻的吵聲鬧醒的,醒來發現自己居然躺在賀中珏的懷裡,頭還枕在賀中珏的手臂上,這把孟夏嚇了一大跳,雖然這個懷抱一路上因爲各種原因都有待過,但賀中珏沒有哪一次穿得象這會這麼單薄,孟夏趕緊從賀中珏懷裡爬了出來,一出才發覺外面不是一般的冷,不由得懷念剛纔那個懷抱。
但桃櫻的聲音很大很挑釁,分明還是衝着孟夏來的:“昨晚上,是野貓叫春呀,這不大冬天嗎,還沒春天呢?”
孟夏小臉一紅,卻見賀中珏也醒了,懶懶地坐起來問:“春天沒到,怎麼到處是野貓!”說着把手搭在孟夏肩上問,“女人,和你男人睡覺的感覺如何?”
孟夏趕緊把賀中珏的手從肩上刨開,賀中珏卻笑嘻嘻地又摟回孟夏很無賴地道:“夏,你把我謀成你男人,再想把我甩掉可就沒那麼容易了,知道嗎?”
孟夏沒想到一覺睡醒,就變天了:首先是昨夜含情脈脈的賀中珏變成了以前的無賴;再則是那桃櫻昨夜腳不犯了什麼症,連站的力氣都沒了,今日卻有力氣罵人了!
孟夏再一次從賀中珏的懷裡掙出來,想講什麼好象都不佔理,自己…自己哪有想謀這個敗家子做什麼男人,那不是情急之下,借他用一用,沒想到這敗家子竟…竟好象賴上自己了,不行,自己必須跟這敗家子說清楚講明白。
於是孟夏把本來就沒脫的棉襖也緊了緊,就從被窩裡爬了出來,走到柴房門口又覺得冷,她不知道怎麼到了家就變得嬌氣,一路上比這天氣還要糟糕,她也沒這麼怕冷過,不過又不放心,從門縫向外張望,只見昨夜在柴房站不起來的桃櫻,這會站了起來,不僅站了起來,還非常有精力地在那裡指桑罵槐:“昨晚擾得四鄰不安,這會兒,大傢伙都起來時,他們倒安靜了….”
孟夏不由得拉開柴房門,只是柴房門一打開,一股寒風灌進來,孟夏忍不住又想往回縮,但她最終還是堅持走了出來,卻又沒見了桃櫻,那餘氏和蘆花都起來了,蘆花和餘氏正在竈房忙進忙出。
餘氏一見孟夏便責怪道:“這都快晌午了,昨夜你纔回來,也就罷了。”
“娘,昨夜睡晚了,我…”孟夏看看那日頭,不過纔剛到申時,自己的母親真是個耳根子軟的人,被那桃櫻一挑,又開始一邊倒了,不過想到昨天夜裡,賀中珏被燙那叫聲確實不小,也怪不得餘氏。
那桃櫻撐起南邊屋子的窗戶插了句,“我說二妹子,你和你男人打哪來呀,怎麼比那京州城裡的人還會耍子,大半夜的一起洗香湯,還打情罵俏的。”
“快莫提昨夜了。”餘氏老臉一下就紅了,不是餘氏臉紅,孟夏的小臉也一下通紅,昨天夜裡不過是怕冷,與賀中珏互相幫襯了一把,全怪賀中珏,不時招惹自己,自己不得不提高聲氣吼過他幾句,可那跟打情罵悄有什麼關係,自己連褻衣都沒敢脫,胡亂洗完的,這個桃櫻,大約自己前世招惹了,所以今世一見着面,就處處跟自己過不去,正下不了場的時候,蘆花卻道,“婆婆,早食好了。”
餘氏便道:“吃過早食,我有話和你講。”
孟夏大約知道餘氏會跟自己講什麼,心裡有些惙惙的點點頭,卻見桃櫻的眼驚詫起來,再然後就直了,而那眼光是衝着她身後。
孟夏一轉頭,卻見賀中珏穿着她兄長大茂的舊襖子從柴房裡走了出來,他那張洗乾淨的臉,曾經可以顛倒衆生,並沒有因爲落魄就失去了魅力,它依舊可以顛倒衆生,雖然這會的賀中珏只穿了尋家人家的一件舊襖子,但是在那富貴人家浸淫的時日久了,他的舉手投足自然就帶着一股子尋常人家沒有的尊貴。
賀中珏那張可以顛倒衆生的臉和漫不經心的高貴舉止,不是桃櫻盯着不放,孟夏也喜歡看,大約這正是自己一路上沒有真正把賀中珏的甩掉的主要原因,只是自己沒有有見識的桃櫻那般大膽,象只蒼蠅一樣的盯着。
桃櫻的這種看法,讓孟夏心裡非常地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