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成就愛恨
看着苡宣越發難受，連頭上也滲出細汗。經過一陣調息，已經好多了，剛做好施法的動作，只覺一陣毒火攻心，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坐在牀塌之上。
牀上的苡一直愁眉不展，如同被困在夢魘裡，無法自我。
歾決緊緊捏着拳頭，青筋突出。只恨自己當初爲何不好好逐漸，如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受苦。如今，救不了她，也救不了自己。
不僅頭上細汗濃密，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不安，看來她果真困在自己的夢魘裡，無法自拔。
滿腔悔恨瞬間被心疼憐愛佔據。看着她倍受煎熬，只覺得心，如同被人用刀生生剜下，只恨自己不能替她受苦。
一手緊緊握着她冰涼入骨的手，世間那麼多的溫暖，卻連她的手都溫暖不了，何談她這一片七竅玲瓏心？苡宣，你到底有多少心事，經歷了怎樣的厄運，纔會令你深陷自己的心結，生出夢魘，白白折磨自己。
此時此刻的羽歾決，不是天門巔的弟子，也不是修行之人，只是一個俗人，一心牽掛苡宣的人。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看着苡宣的眼神，溫情如同一片深海，深邃不見邊際。
輕輕的爲她拭去額頭上汗水，很是小心憐惜，如同至寶，生怕一不小心將她打碎。
“苡宣，對不起，是歾決害了你，無論怎樣，我都會救你。”眼眶有些溼潤，深深和呼了一口新鮮空氣，壓下心中翻騰的心酸悲痛。“至少，你要活着，就算是綰梅，她還等着你。”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而今終於理會到其中真意，只是，這傷心太過“一鳴驚人”，讓人承受不起。
無盡的黑暗，如同利爪，一點一點的將她推進無盡深淵，天地間一片黑暗，“呼呼”作響的狂風，吹的臉上生疼，遠處傳來“沙沙”的樹葉聲響，像是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什麼都看不到，只能用聽覺辨別聲音的來源種類。整個世界就是無盡的黑暗深淵，而她，就是在黑暗中煎熬掙扎的一顆沙礫，渺小的任人擺佈。
不甘，怨恨，狠狠衝刺她的意識。即使深陷泥足也要一博。“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落得玉石俱粉的下場，她也不怕。
玉石俱粉？好熟悉。對了，蛇妖，記得蛇妖拼盡全力，要和自己同歸於盡。難道？這就是冥界，自己真的死了麼？真的和蛇妖同歸於盡？
不！綰梅還等着，還有歾決，都還沒有說過“再見”。那麼多人都在等着，她要回去，回到那個有他們的地方。
渺小的身影無盡的黑暗中掙扎，註定無濟於事，她所到之處，皆是一片昏暗。再掙扎也是徒勞，倔強人兒依然不依不饒，明明已經累的精疲力盡，還在自欺欺人，“人定勝天”本就是個奇蹟。而苡宣，從來就不是奇蹟的創造者。
胸口的鬱氣慢慢佔據理智，怨恨，不甘，倔強，孤獨，如同一根毒刺蔓延，一身戾氣。
“苡宣……”一聲突然而至，帶着無盡憂鬱的熟悉聲音，將她從仇恨的深淵及時拉出。是誰？爲何會這般傷心欲絕？這聲音好熟悉。
歾決，是歾決麼？爲什麼會如此絕望傷心？一聲聲的殷殷呼喚，聞者落淚，撕裂苡宣的心。
直到今時今日，才明白那顆心，似乎太晚了。目光移到她蒼白的臉上，只見她眉頭緊皺，十分難受。“苡宣？”眸子裡一片擔憂，便要強撐着施法幫她。
正欲動手，只見她突然醒來，額頭上有汗珠沒入發間。虛弱的呼吸了幾口氣，似是驚魂未定。略微平息之後，一眼便看見守在牀前的歾，那樣的神色是她從未見過。
從前的歾決從來都是不露喜色，不會有過多的表情，任何事都埋在心裡，自己一個人承受。
收到苡宣投來的目光歾決斂住神色，又恢復以往的冷清孤寂。苡宣醒來不由得使人心中狂喜，不過，經此一事，他更加清楚，他和苡宣，註定要有一個人帶給一個人傷害，這樣銘記一生的疼痛，不願在忍受第二次，第三次。
有些事現在的越發明白了，而他的選擇也更加清楚，殊途陌路，便是同苡宣最好的距離，誰也不會受傷。歲月的蹉跎，終會使人淡忘。
心中忍不住好笑，歾他羽歾決從來都只是羽歾決，何必去期許那一點點溫情，她要的是道，是他的師兄師妹，而苡宣，你只是一個無關痛癢的異類過客，你還在期盼些什麼？
心中激動難免扯動右肩上的傷口，瞬間只覺得一陣昏天暗地的疼痛毫無徵兆的襲來，疼得眼角滲出點點淚光。
見她疼痛難忍，方纔下過的決心早就拋到九霄雲外。片語未講，直接上前，探她脈搏。
“不用勞煩，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在歾決接近之際，就揮開手臂避開。疏遠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歾決臉上，彷彿要將他裡外看個明白。
歾決尷尬的收回手臂，被苡宣的目光看到渾身不自在。垂下眸子，“也好，肩上的傷要多注意，不要任性。瀧悅在外面一直嚷着要見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以後再說。”
說完之後沒看一眼苡宣，直接轉身出去。那雙眼睛裡容納了太多的感情，自己卻狼狽的不敢看一眼。苡宣，我可以爲你做任何事，卻許不了你隻言片語，這――便是歾決的無奈。
腳步跨出門檻的那一刻，身子猛地一滯，她說，“羽歾決，我恨你。”清楚的傳到耳邊。
恨，便恨吧！歾決的無奈，願用一生嘗還。只要你能好過半分，便好。
無情的背影那般絕情，微微傾起身子的苡宣看着消失在眼際，淚水從眼角無聲流下。他，終究是沒有回頭。絕望的閉上眼睛不願再看，淚水劃下臉頰滴落在被褥上，一滴一滴猶如片片落花。
既然絕情，何必關心？既然關心，何必傷人？羽歾決，你究竟要怎樣？
那晚昏迷之際，他滿心擔心憐惜，難道是自己看錯了麼？生死未卜之際，他真心以待，化險爲夷之時，他又驀然轉身。
睜眼之際，沒有期待中的溫暖關心，沒有嚮往的噓寒問暖，等着她的是冰冷無情，利劍傷人。疼痛一陣一陣襲來，分不清是肩上還是心上。
還是外面的空氣好，至少，不會那麼壓抑。長長的呼吸略帶顫抖。
“歾決哥哥，你怎麼了？苡宣姐姐她……？”一雙清明的眸子期盼的看着歾決，那麼幹淨、明亮，不參一點雜質。
“放心，她沒事，只是剛醒來累了，你先回去，明日再來看她。”歾決躬身相向，溫和的淺笑，那樣乾淨的孩子，不該被這污濁塵世奔波。
瀧悅聽話的點頭，苡雖然很想去看苡宣姐姐，但是，歾決哥哥看起來那麼不開心，他那麼厲害，生起氣來一定很厲害。小小的瀧悅在心裡打着自己的算盤，懂得明哲保身。
“歾決哥哥，那我先走了。”不等歾覺回答，直接跑開了，好像歾決是個吃人的猛獸一般，避之則吉。
天氣乍暖，整個沁水正籠罩在溫暖的陽光下。綰梅蕭條的背影站在沁水湖畔，顯得格格不入。低眉看了一眼手中精緻的紅色小瓶，即便是蓋好了蓋子，空氣中仍舊瀰漫着一股悲傷和香味。
深深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美人遲暮”，把它交給問夭之後，拿到水心丹，便要去妖域，同苡宣他們會和，至於謝子俔，不過是一道過客風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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