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失“聲”
良篤雖是面帶微笑,心裡卻是叫苦,他們一去,樹林倒是熱鬧了,只是一個大麻煩,唉!自己怎就遇上了那般的主子,從未讓人省心過。
“如此,在下恭候幾位。恕在下先行告退。”微笑點頭之後,轉身就要離開。
剛好走到大門處,就遇到了正好迴歸的阿兀,擦肩而過的瞬間,兩人四目相對,良篤似笑非笑的目光,直直的落在阿兀身上。
阿兀眸子裡除去那一閃而過的驚豔讚揚,餘下的便是疑惑深思,素昧平生,他何以這般熟悉的目光?
仍是良篤率先收回目光,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個清淡的背影,讓阿兀深思疑惑。
直到良篤的身影完全消失於眼簾,他才收回目光,轉向歾決兩人,正欲詢問。
只見歾決和苡宣探究的目光赤裸裸的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一陣心虛,當即避開目光,裝作若無其事,緩步走過來。
“他是……?”掩下心中心虛,若無其事的開口詢問,畢竟,王兄所說的事,有欠妥當,日後尋個兩全其美的法子,纔是一舉兩得。
當務之急,便是探聽伏羲琴是否在苡宣手中,比之此事,心中更加擔心王兄,他如今性情不定,實難琢磨。
加之這次來到木靈村,到底有什麼目的?就連王后也一路隨來,整個南詔如今又是何種境地,離開半年之久,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就是我們曾經提到過的良篤先生。”苡宣雖然在解釋,但是目光一直沒我離開過阿兀。
阿兀坦然一笑,卻一直都在有意無意的避開她的目光。
他是南詔大將軍,武將出生,沙場秋色自然看過不少,一生自問無愧於心,如今爲了伏羲琴卻要做一些……本不善隱藏的他,必定是破綻百出。
良篤?不曾記得何時見過他,倒是聽歾決曾經提及,倒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只是,爲何會用這般目光看着自己?實在令人費解。
擡眸看向歾決,繼續追問,“那他前來是爲了……?”
歾決略帶惆悵,苦笑開口,“苡宣受傷了,木靈村本就是個是非之地,良篤先生前來,是邀我們移居樹林。”
每次一提及苡宣的傷,歾決都忍不住滿心惆悵憂慮,她這傷,到底如何才能好?
流露出的傷悲,一瞬即逝,隨即恢復臉色,重新看向阿兀。
“我和苡宣決定去樹林,阿兀,你?是怎樣想的?”這些日子,阿兀一直行蹤不定,行事奇怪。
在木靈村這個地方,他的奇怪之處實在是有些奇怪,當下苡宣受傷,瀧悅還小,且又身份特殊,不得不謹慎。
“不必了,苡宣姑娘重傷,修養一段時日也與她有益,對了,苡宣姑娘的傷,究竟是被何人所傷,下手竟是這般狠毒?”帶着一般關心,一半打探。
苡宣莞爾一笑,收回目光,暗笑自己,誰沒有自己的迷離,受了傷,自己倒成了驚弓之鳥了,這些日子以來,對他,雖沒有信任的地步,對他的品行也還相信的很。
“被蛇妖所傷。”
阿兀愕然不語,那日歾決救她於生死邊緣,自己不是沒有看到,那般危及性命的重傷,她只是輕描淡寫一句,恍若於己無關。
這樣悲切無辜的女子,讓自己如何去取琴,她於自己有救命之恩,如何能恩將仇報,做那不忠不義之人。
歾決也擡首看她,她――爲何總是叫人心痛!
驀的,又想起她那日那句“羽歾決,我恨你。”那樣的決絕、絕望。
“天色還早,明日再去樹林也不及,我先去休息了。”轉瞬之間,那抹明媚的身影便消失於眼簾。
她這不溫不火的態度,也不怕將自己憋屈,兩人之間,沒有誰傷誰不悲,只是清晰的太模糊,便成了無情。
轉身之際,嘴角劃過一抹苦笑,羽歾決,你我註定孤苦一生麼?
“咳――咳咳――咳”沉寂的大殿裡突然傳來幾聲難受壓抑的咳嗽聲,打破凝固的氣氛。
靜坐於桌前的問夭和清孟回樂,立即聞聲看向發聲來源之處,隨即提步走去。
清孟回樂擡步之際,略微停頓了一下,蹙眉看着發聲之處,隨即大步向前走去。
兩人趕到側殿之時,見到的是昏迷多日的子俔,一手扶着桌子站立於前,看起來還是那般虛弱,和那日不同是是,臉色略微紅潤了幾分。
見到突然闖入的兩人,停下剛想坐下的動作,三人皆是微微一愣。
頃刻之間,都已反映過來。
“可還有哪裡不適?”問夭緩步走來,看着仍然虛弱的子俔,輕蹙眉頭。
“已無大礙,多謝姑娘搭救。不知綰梅如何了?”即便是氣若油絲的地步,他也仍是那麼客氣有禮,溫和有加,絲毫不受影響。
清孟回樂站在入口之處,倚着身子,目光趣味怏然,是如同等着一場,即將上場的好戲。
問夭長長嘆氣,果真,醒來第一句,問得就是綰梅,何曾將自己當過一回事。
“你以凡人之身尚能無事,她,自然是死不了。”一向隨性慣了的問夭,當即脫口而出,絲毫沒有顧及他人。
遠處的清孟回樂笑得越發厲害,生怕自己笑得摔倒,又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繼續看着。
說完之後的問夭,好一陣子才反映過來,頓時發覺自己失言。
剛想要開口解釋,就傳來子俔的聲音,“問夭姑娘,口下積德。”聲音裡透着寒冷,和明顯的生疏。
問夭頓覺尷尬驚訝,雖說相識才短短數十日,他的爲人處世也略知一二,這般冰冷抗拒的語氣,實屬難得。
只不過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罷了,在他心裡,綰梅究竟有多重的分量?
斂住神色,擡眼看了一眼子俔,“我帶你去看她。”
知道他心中惦記綰梅,索性自己先開口。
然而他身子虛弱,本是不宜四處走動,倒是自己多想,爲了綰梅,他自己又何曾在乎過?
“子俔先行謝過。”經過方纔一事,對着問夭,便是越發客氣生疏。
擡起虛浮的步子吃力走去,只覺如同踩在雲彩之上,異常不安吃力。
轉念只要一想到昏睡在自己懷中的綰梅,心中一陣擔憂,當即壓下不適之感。
問夭經過清孟回樂身旁之際,見他臉上笑意還未褪盡,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隻幸災樂禍的狐狸,從一開始,就在沒有好心。
經過他身旁的子俔對他卻是視若無存,全當他是空氣一般,徑直走去。
看着兩人揚長而去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微微感嘆,唉,這副皮囊,果真只是對女人有用!
一番感慨之後,又轉向他們離去的方向,轉換場地,繼續看戲。
他向來喜歡風花雪月,本就閒得無聊,這般好戲,怎可錯過?
睜眼之際,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清澄碧色,異常舒適。
確定自己身在何處之後,這才準備起身下牀。剛一動身,瞬間只覺渾身乏力,略帶疼痛,襲便全身。
一陣不由來的疼痛,反倒讓她明目醒腦,想起昏迷之際,自己以妖力得護子俔,而今,自己身在沁水殿,她想不到,除了他,還有誰會不顧生死的將自己帶出來。
自己安然無恙,那他人呢?是否活着?
忍着乏力不適,吃力的坐立起身,已是累的氣喘吁吁。伸出無力的手指,輕輕挑開簾子。
擡眼便看到子俔站在牀上,心中頓時一陣狂喜,瞬間覺得,整個世間頃刻之間變得明媚光華。原本乏力的身子也不再難受。
收回手臂,剛想要掀開被子起身,便被子俔制止,“不要亂動,先歇着。”
綰梅也出乎意料的沒有反駁,而是聽話的點頭,停下手上動作。
他活着便好,只是聲音太過虛弱。此刻,已無所求,只要能再見到他,如此而已。
“……”剛要開口詢問,卻發現喉嚨裡發不出一點聲音,就像乾枯的沙漠,沒有一泓清泉滋潤。
身子微微傾倒,垂首於牀,擡手放在胸前脖頸之處,無論怎樣,就是發不出半點聲音。
子俔當即坐至牀塌之緣,雙手扶着的綰梅,“怎麼了?”心中已是大致猜到,仍是不願相信。
過了一小會兒,綰梅才擡頭看向子俔,此時情緒已經平靜下來,毫無方纔的驚慌失措,她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朝子俔苦笑點頭。
子俔移開目光,沒有看她,自己安然無恙,她卻“失聲”,何等可笑,幾經生死,才得以存活,上天如何忍心這般對她,她終究不過是個女子罷了!
“她?失聲了?”問夭清麗的聲音突然想起,雖然不大,仍是響遍大殿,隨即便是一陣沉默不語。
就連剛跨入屋裡的清孟回樂,也聞聲停下腳步,驚訝的看着那張綠色牀塌。如何也沒料到,醒來之後的她,會落到失聲的地步。
本以爲,謝子俔已是安然無恙,她也必定無事,不曾想,落得這般下場。
問夭驚呼出聲,綰梅纔看見她也在這裡,方纔一時大意,竟是沒有發覺,回眸之際,又瞟到遠處的清孟回樂,忍不住失笑,這一失聲,倒是將人都聚在一起了。
“不要亂想,即便是現在不能開口說話,只要子俔還在,就不會讓你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