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深夜,莫司爵衣着簡單的從片場離開,一連幾天的夜戲,眉眼間難掩倦意。
車行駛在夜色裡,已夜深,路上行人和車輛都很少,偶爾的紅燈,停下車,一手掌控着方向盤,目光看着前方。綠燈亮起時,車繼續前行。
面上,始終沒半分多餘的情緒。
安靜的彷彿融入了黑暗當中……
他是孤獨的,卻又好像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獨孤,獨來獨往。
從片場回到住處,莫司爵停好車,進了電梯上樓。
輸入密碼,打開門,在關上門的那一刻,莫司爵已察覺到不對勁。他的警覺性一直很強,家裡有陌生的氣息他立刻察覺到。
家裡,有人。
身體下意識的往一邊讓,避開了靠近過來的男人,那人自己撞向了門,發出一聲悶哼。
啪噠一聲,莫司爵沒開燈,燈卻自動亮了起來。
他住的是複式三居室,全部都打通,黑白風格,簡單的擺設,一張牀,窗邊擺着幾張椅子和簡單的電器……
簡單到都不像一個大明星的住處……
他選擇的住處並非是很高檔的地方,也不介意別人跟拍。他的生活簡單到,沒人可以拍到什麼。
此時,椅子上坐着一個不到四十歲的男人,脖子上戴着粗粗的金鍊子,身後站着五個人,手上都拿着鐵棍。
“莫大影帝,可真是大忙人,讓我好等……”
莫司爵站在原地,目光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他沒說來意,他已經知曉,平靜的眸色越發幽暗,有冷意在裡面慢慢的醞釀翻涌着。
面無表情的解着袖口的袖子,一卷一卷的捲起,直到雙臂的袖子都捲起,方便他活動後,直接襲向離他最近的男人。
擡腿,一腳踢過去,把剛剛沒踢到他的那一腳直接還了回去。
下腳太猛,男人被莫司爵一腳踢的退後了好幾步,捂着小腹,直不起腰來。
“媽的,給我打,打趴了安分了再送給劉哥,別打臉,劉哥最喜歡的就是他那張臉,可別給弄傷了,惹劉哥不高興。”
看着莫司爵動手,坐着的男人怒了,一腳踢開椅子,對身後站着的五個男人開口。接到命令,五個男人立刻往莫司爵靠近,手中的鐵棍垂下,氣勢洶洶的往莫司爵走過去……
……
十多分鐘後,莫司爵呼吸有些亂了,身上難免捱了好幾棍。
看樣子這次姓劉的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他帶回去,纔會找來身手這樣好的,鬢角的汗水溼透了髮絲,莫司爵輕輕的搖頭,甩去了額頭上的汗珠。
看着從地上爬起來的幾個男人,又向他靠近。
莫司爵不知道莫君天是怎麼知道他家密碼的,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更加不知道,在他和另外兩個人纏在一起脫不了身,那個被揍的紅了眼的姓張的男人直接從一邊拿過他擺在開放式廚臺上的刀,直接刺過來……
當時他手臂被掐制住,在聽到一聲司爵時,擡起的腿下意識的頓住,接着……
疼痛並沒有襲來,時間卻彷彿靜止了一樣……
那把本來會刺進他後背的刀,刺在了莫君天的身上。
他的耳邊聽到一聲痛苦之極的悶哼聲,轉頭就看到莫君天因疼痛而扭曲的臉。鏡片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的體重直接壓在他的後背,他被壓的身體嗆哴了一下……
沒想到真的刺傷人的姓張的男人,立刻鬆開握着刀的手,往後退了一大步。
屋裡,瞬間變得安靜……
只剩下了他和莫君天兩人,他沒辦法把注意放在離開的那些人身上,雙眼根本就無法從莫君天的有個移開。
血,不斷的從他的身體裡流出來。莫君天極喜愛穿白色的襯衫,只是短短的時間裡,白襯衫已被鮮血染的血紅……
莫司爵反手托住了慢慢滑倒的莫君天,手扣在他的腰上,隨着他跪在地上,身體也跟着下滑,半跪在地上。
……
一向冷靜的他,當時腦子一片空白。
他想不明白,爲什麼莫君天會擋過來。不像拍戲一樣有着所謂的預演,在發生的那一刻,他在叫了一聲司爵後,就直接往這邊衝過來,沒有一點猶豫的擋在了他的身後。
……
如果是他……
如果是他……
如果當下他和莫君天的角色對換,是莫君天陷在危險裡,他會這樣不顧自己的性命,去擋嗎?
會嗎?
他的腦中沒有答案……
因爲沒有答案,更加不解,莫君天爲什麼要這樣做。
……
幾個月前他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說他是他的哥哥,說莫家虧欠他的,他會努力彌補他……
可他從來沒說過他需要,他給的他什麼都不想要……
可爲什麼他每次都拿冷臉對他貼過來的熱臉,他還要靠近他。甚至,幫他擋了這一刀……
“你是我弟弟……”
你是我弟弟……
他似是看懂了他臉上的掙扎和眼底的不解困惑,他在給他答案……
他是他的弟弟……
所以,他看到他有危險身體會下意識的去幫他擋。
可莫君天……
我不想承你這個情……
……
轉身,莫司爵的眼眶紅透了。染着鮮血的手,摸着手機,捏的死死的,拔了120.
他在報地址,和說有人受了重傷,需要急救,讓人立刻過來。說的時候,他的語調是那樣平靜,除了尾音裡的那絲輕顫泄露了內心惶恐不安的心情。
在說完後,手機從手中滑落……
……
他鬆開了手,冷靜的給他做緊急處理,可是鮮血太多,止血血又會再次涌出來。
莫司爵又再次止血,一次一次的重複,一直到第三次的時候,莫君天擡手握住了他一直在哆嗦的手……
“別擔心,我沒事!”
他的脣因失血過多,煞白一片,說話的聲音輕的如果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見。
“你閉嘴。”
莫司爵沒辦法甩開莫君天,在聽到他說話的時候,下意識的排斥着對他低吼。吼出來的聲音,嗓子終究是啞了。
莫君天真的閉嘴了,不知道是沒力氣再說話了,還是他說的話起了作用。
他又繼續幫他止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刺穿的位置,刀衝擊力過大,沒入血內太深……
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刺穿了心臟……
等待的時間越發的難熬,像是過了幾個世紀一樣,救護車的聲音總算是在樓下響……
莫君天已經陷入半昏迷……
很快,門上傳來重拍聲,一聲比一聲重。
門打開,人衝了進來。
撕裂的哭聲,和尖叫怒吼崩潰的聲音。
在莫君天從屋子裡被擡出去的時候,同樣染着一身鮮血的他站在那裡,目光始終沒有落到被擡到擔架上的莫君天。
一個耳光重重的甩在他的臉上,第二個耳光要落下的時候,被一個男人喝止住:“夠了!”
打他的女人被扯的往一邊嗆哴了一下……
“他把君天刺成這個樣子,你說夠了,莫泓,君天是你的兒子,他是你的兒子!”
“莫司爵,君天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要讓你給君天償命,我不會放過你的,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門又再次關上……
被抽了一個耳光,他像是不知道疼一樣。
那些喊聲,一遍遍在耳中迴盪着,他也沒有反應。對那些指控,他沒有說一句。只是在關門後,屋子裡突然變得特別安靜……
救護車的聲音慢慢遠了,夜更深……
四周太安靜,那股死寂感壓在心口,重的讓他喘不過去來。
他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屋子裡,沒有清理自己,目光從自己染滿鮮血的大手慢慢轉至不遠處那一灘血的地方,許久許久……
醫院
黎明前,是夜晚最黑暗的時候,他身上的衣服沒換,出現在醫院裡。
當那個他應該稱之爲父親的男人再次出現在他的門口,對他說:“君天想見你。”
他隨他來到醫院,站在了病房外。
門推開,只是短短的時間,那個女人像是突然老了好幾歲一樣,精緻完美的妝容早已因淚水而花掉而顧不上。
衣服上沾着鮮血,也未顧及。髮絲凌亂,雙眼通紅,眼淚還在不停的掉着。
她站在病牀邊,在看到莫司爵的時候,目光狠狠的瞪了過去,那眼神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脣動了動,可手被躺在那裡的男人碰了碰,最終是把罵人的話給嚥了回去。
他的目光看了過來,目光有些渾濁,刀還插在那裡沒拔。他的目光隔着一點距離看着他,脣角艱難的勾着一抹淺淺的笑容……
目光都快有些無法凝聚了……
“司爵……”
他的脣很輕的動着,發出一點點聲音,隔着的距離,他聽不到,可看他的脣形也知道他是在叫自己。
“你聾了嗎?沒聽到君天在叫你嗎?還不快滾過來!”
沙啞的嗓音,帶着極大的嫌惡,可是卻還是因爲心愛的兒子而不得不妥協。
如果不是在這個情形下,莫司爵絕對不會任這個女人在自己面前呼來呵去,更加不會放任她打自己那一個耳光……
……
腳步從來沒有那麼沉重過,幾步距離,莫司爵走的很吃力,最後站到了另一邊。
“司爵……”
冰冷的手,拉住了他的大手。
“我就要進急救室了……如果……如果我……莫氏,就拜託你了。”
莫司爵想拒絕,他握在他手上的手力道很輕,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把手給抽回來。可是,看着莫君天那隨時可能會斷氣的模樣,他的手動彈不得。
“君天!你在胡說什麼!你不會有事的,你絕對不會有事的!媽不許你有事,你聽到沒有!你不要胡說,你要媽怎麼活……”
莫君天像是沒聽到女人的聲音一樣,目光就這樣看着莫司爵,似乎是在等他回答。
……
莫司爵的喉嚨像是被掐住了一樣,怎麼也無法應一個字。
手術室已經準備好,醫生帶着護士過來,要把莫君天往手術室裡推。
他的手還拉着他的手,沒有放開。
醫生在耳邊催促,而莫君天的目光始終盯着他,似是不等他一個答案,他就不會進手術室。
“嗯。”
一個嗯字,輕的微不可聞,可莫君天卻是聽到了。
手從他的大手上無力的落下,身體像是被抽乾了最後一點力氣,無力的闔上雙眼。
車,從他身邊被推走,他的身體被人撞的往後退了兩步,站在那裡,看着車推走,看着人隨着推車在走。
……
他沒有離開,一直站在那裡,離手術室不遠,只要出門往前走幾步,就是急救室外。
那邊有人等在外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嚎啕的哭聲,哭的撕心裂肺,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醫院常常會出現這樣的情形,醫生護士已是習以爲常。除了給予安慰,讓家屬節哀之外,也無法讓死去的人生還……
醫生說着那句,請節哀……
不知是不是雙腿站立的太久,莫司爵在聽到醫生安慰讓節哀的時候,下意識的挪步想去看個究竟……
挪步的時候,腳下一個嗆哴,差點跌倒。
站在門口,他沒有走過去。看着哭的快要暈倒的女人,看着一臉悲傷的男人摟着女人。
遠遠的看着從急救室裡推出來的男人,身上蓋着白布,被女人拉開的白布,一張慘白的臉,緊閉着雙眼,失了生氣。
莫司爵的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無法再挪動一步。上天究竟沒有聽到他內心的聲音,沒有讓這個他想討厭卻始終討厭不起來的男人活過來。
這枷鎖,重重的背在了他的身上。
他好像在用他的方式償還了莫家虧欠他的,把莫家試圖交給他,甚至,賠上了自己的一條命。
可,他強行給他的,有沒有問過他想不想要。
他不想他爲自己丟掉性命,更加不想要莫家,他根本就不稀罕……
……
黑夜白晝早已交替,原本應該放亮的天空卻依然烏壓壓的一片。
車,被推到了太平間。
哭的快暈倒的女人在看到他時,像是看到了殺人兇手一樣的撲過來,根本就拉不住。
捶打,怒吼。
提着他的領口要他償命,要殺了他……
他只是站在那裡,像是雕像一樣。沒有讓開,也沒回應一句。任女人的手打在他的身上,任那些難聽的謾罵聲從她口中說出。
他的臉上無法表現出悲慟,但心卻沉進了最黑暗的地方,無法見到天日,滿腦子只有自己看到的最後那一眼……
緊閉的雙眼,沒有血色的臉,慢慢再蓋上的白布……
他……
死了!
女人被拉開了,哭暈在男人的懷裡。男人看着他的目光,他沒有心情去揣摩他究竟是怒還是恨。
他也不在乎,一點也不在乎。從未給過的親情,他也不稀罕所謂的父愛。
面無表情的轉身,慢慢的走出醫院。像是機械人一樣,每走的一步都那樣沉重。
暴雨傾盆而下,他走在雨中。
沒有方向,只是挪着腳步。雨水模糊了視線,眼前模糊的看不到眼前的景物。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只是一直走着,一直走着。
車,捲過地上的積水,污水濺到他的臉上。
……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後早已跟了一大羣人,隔着一段距離有人在用手機拍攝,有人在小聲的討論。
可能是他周身的氣息太過陰冷,讓粉絲和媒體不敢靠近。
只能隔着一小段距離跟着……
他像是不知道自己沿路造成的影響,只是一直漫無目的的走着。沒有目的地,只是想讓自己的大腦能夠冷靜下來。
可不管走多久,他始終沒有辦法忘掉自己最後看到的那一眼……
(讀者:好大一盆狗血啊……又忒麼的在下大雨……作者:專業撒狗血的,不服,牀上一戰!!!)
夜幕低垂……
地上的那一大灘血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樣,撲面而來。滿眼的血色,身體同樣被血色籠罩着……
躺在白色牀單上,被白布罩着的男人,突然坐起身。目光幽幽的看着他,聲音像是來自地獄的死人一樣,沒有生氣的低語:“莫家欠你的,都還你了……我連命都還你了……還你了……”
那寒至骨子裡的聲音……
眼前的血紅,怎麼抹都無法抹掉!
即使他心底清楚,莫君天的死並非他所想,也不是他害死了他。可,心底卻始終沒有辦法放下。
他的死是因爲他……
如果不是幫他擋了那一刀,莫君天不會死。
……
“莫司爵……”
“莫司爵……”
“你醒醒……”
沐歡剛去外面買了一些營養的餐食,推開病房門,就看到病牀上的男人發現痛苦的聲音。
滿頭的大汗,頭小幅度的動着,俊臉上寫滿了痛苦。
“唔……”
他在做噩夢……
陷入夢境中的男人,始終無法掙脫。
“莫司爵。”
沐歡手按在莫司爵的肩上,帶着涼意的手擔心的撫上他滿是汗的額頭。
一隻大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閉着的雙眼迅速睜開。
那是怎樣的眼神,疼至了心底最深處。
沐歡彎着身,離莫司爵很近,看着他眼底深處一時沒隱藏的情緒……
心口像被人用力捏緊,疼的她情不自禁心疼的喃喃出聲叫他名字:“莫司爵……啊……”
捏在她手腕上的力道突然收緊,沐歡半彎着的身子被他直接扯了過去,跌在病牀上……
半邊身子被按在那裡,側臥着的男人一手扣在她的肩上,低頭直接重重銜住她的脣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