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聰拖着行李箱一下樓就看到了坐在對面咖啡廳的端木翰。
明明來來往往有那麼多人,伍子聰就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端木翰側對着出口坐着,這會兒正低着頭不知道看什麼,一點擡頭看看出口的意思都沒有。
一看就知道對接機這件事情並不是那麼上心。
伍子聰停下腳步,靜靜的凝望着不遠處的側顏,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熟悉的是認識二十多年,說句不好聽的就算端木翰化成灰他也能認出來。陌生的是四年沒見,眼前的人褪去了當初離開時的那點稚氣,越發變得閃耀。
伍子聰到現在都不知道端木翰當初爲何一-夜之間就變了個人。
這幾年他用了各種法子打探消息,可是在那件事情上這個單純的人卻讓我們所有人側目,他無論在什麼時候都能夠絕口不談。
就算他們明說,用打趣的語氣問,端木翰也只是笑一笑,說一聲太久,忘了。
可是真的忘了嗎?伍子聰不相信,其他人也都不相信。
但是他不說,平日裡越什麼都不在乎的人倔起來,那就是真的不會再說。
伍子聰無聲的嘆了口氣,今天是他特意打電話給墨莘,讓端木翰來接他。
伍子聰其實給端木翰打過電話,可是很明顯這傢伙把他拉黑了,只要撥過去就是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說來也真是讓人難過,這人居然狠心自從離開就不再見他一次。
平日裡他們一羣人有視頻聊天,可是端木翰從來不會和他視頻,只要他出現端木翰就會退出鏡頭。伍子聰沒辦法,只好偷偷的在別人的電腦旁邊偷看他,幾次之後這傢伙好像察覺到了一般,一年再沒有幾次視頻。
如果真有事,那也是墨莘視頻,他坐在攝像頭掃不到的地方。
有時候伍子聰真的快氣瘋了,就想衝回來掐着他的脖子好好問問,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要這樣對自己。
每次都會忍着在浴室裡用冷水噼裡啪啦的從頭而下衝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內心深處知道,如果真的那麼做了,他們之間就真的徹底完了。
不知道是伍子聰的視線太明顯,還是端木翰終於想起自己是來接人的,一直低着頭的人突然擡頭看了過來。
這會兒這邊的人已經不是很多,端木翰視線直接落在伍子聰身上。
四年沒見,這人一點都沒變,就算站在那邊,滿身風塵僕僕依舊擋不住那種精英中的精英範兒,還是和以前一樣吸引着女人和男人們的目光。
端木翰突然笑了起來,眼底是滿滿的自嘲。
他就算是努力的這幾年又如何,到底還是比不過這個人。
這幾年他在前進,別人也不在原地踏步,他居然還妄想超越,果然是蠢啊。
伍子聰在端木翰笑起來的時候皺起了眉,他不喜歡端木翰這樣笑,那樣的自嘲不該屬於這個傢伙。
端木翰到底不再是以前那個喜怒形於色的少年,他的笑只是一閃而逝。
哪怕心中可能已經煩的不得了,他還是走了過來。
伍子聰明顯一怔,他本已經打算走過去,沒想到端木翰會主動過來。
對面的端木翰緩步而來,四周的聲音彷彿瞬間停止,那一刻伍子聰的眼裡只有他一人。
多年未見,他多了一份從容。
這樣的變化讓人歡喜也讓人難過,原來在沒有自己的歲月裡,他依舊可以過得很好。
伍子聰覺得眼睛特別的難受,酸的快要落出淚來。
不過是幾步路的距離,端木翰很快就站在了伍子聰的前面,這是自上次分開之後他們最近的距離。
也只有這一瞬。
端木翰很快就後退了兩步,好像前面有什麼可怕的猛獸一般。
“端木。”伍子聰伸出手想要拉住他。
端木翰側身躲了過去,轉身大步向大門走去,淡淡的丟下兩個字。“走吧。”
伍子聰抿脣,沉默半響之後收回了手,臉上並未尷尬的神色。
他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快步跟了上去。
*
車子快速而平穩的在高架上行駛而過,車內即使播放着輕音樂和打不散那份沉悶。
端木翰自從說了那兩個字之後就再沒開過口。
伍子聰一開始還在找話題,可是沒人搭理,一個人自言自語久了到底有些尷尬,所以他也就不再開口。
然後……
整個空間都尷尬了。
端木翰這會兒正在唾棄自己,之前在機場的事情,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太地道,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啊。
他想,都這麼久了,不然先去道個歉吧,顯得自己小肚雞腸一樣。
可,他拉不下臉啊!
平日裡端木翰對於沒皮沒臉這事也不是第一次做,可是這事兒對象變成了伍子聰他就特別的難受。
面子這件事情就變成了特別巨-大的事情。
端木翰的糾結伍子聰不知道。
伍子聰這會兒也有些沮喪,這次回來本是想着和端木翰把關係緩和一下。
之前他在飛機上也想了很多,可是真的見了面卻發現現實終究比想象更加的殘酷。
別說什麼緩和,人家壓根就不打算理他。
一直到伍子聰來到酒店,兩人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伍子聰之前聽墨莘的意思是讓他去端木翰家住,現在看來這個計劃是走不通。
伍子聰見地方變了也聰明的沒多說什麼,只是把行李拿下來,這才說道:“我們也很久沒見了,上去坐坐吧。”
端木翰嗤笑一聲關上車門,冷聲道:“你還是先去訂房間吧,我們這輩子不見面也沒什麼可說的。”
說罷,就開着車走了,只剩下伍子聰一個人站在那邊。
最終伍子聰嘆口氣走進了酒店,立刻有服務生過來接過行李箱,“伍總,墨少已經派人打過電話,還是住您長住的那間房嗎?”
“嗯。”伍子聰點頭,隨着服務生坐上了電梯。
這個酒店是墨莘家的,伍子聰自從墨莘把總部搬來這個城市之後已經住過了三次,今天是第四次。
沒錯,這並不是他這幾年裡第一次回國。
其實,自從端木翰他們回國之後,伍子聰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回來,他們在哪個城市,他就來哪裡。
只是端木翰從不知道,接待他的一直是墨莘。
伍子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明明端木翰已經這樣對他了,可他偏偏就是放不下,一次次的偷偷摸-摸來看他,就像是做賊一樣。
也不知道墨莘是不是故意的,每次他過來,端木翰都會在各地出差,總之就是不在。
所以,雖然回國多次,可就是沒見着人。
伍子聰覺得墨莘好像也在幫着端木翰整他。
所以,這一次伍子聰安排秘書,等他快到的時候纔給墨莘打電話,讓端木翰去接他。
果然,這次端木翰在,他也見到了。
可是……見到了又如何?冷言冷語,戳人心肺,還是讓自己更難過。
*
伍子聰進了房間,隨便把行李一放,走到客廳就看到等在那邊的墨莘。
他邊脫西裝外套,邊說:“就知道你會來,怎麼又來看我笑話?”
伍子聰把衣服掛在衣架上,語氣中帶了些許埋怨。
這人可不是第一次幹這事了,每次他過來白跑一趟,墨莘就用這幅似笑非笑的態度等着他。
有時候伍子聰真的很想一巴掌呼他臉上,怎麼有人能這麼討厭呢?
偏偏他還不能,誰讓有求於人。
墨莘優雅的喝着一杯白開水,脣角微挑,淡言道:“看你笑話又怎麼樣,總得有人欣賞纔不那麼寂寞。”
“呵,那我可真要謝謝你了。”伍子聰翻了個白眼,不客氣的坐在墨莘對面。“說說吧,你到底對我哪裡不滿。”
都是兄弟,墨莘這態度擺在這裡,伍子聰不可能一直當看不見。
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端木翰的態度把他刺激到了,一向淡定的他也忍不住把話挑明瞭。
墨莘垂眼看着水杯中的水紋,“你覺得呢?”
伍子聰眼睛微微一眯,呵,還真對他不滿啊。
“是因爲端木吧。可是,他當時突然睡一覺醒來就變了個人,之後你們也一個個因爲這事看我不順眼我都知道,這也能怪在我這邊嗎?”伍子聰說着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墨莘擡頭,一雙眼睛銳利的仿若一把劍般射了過去,帶着凌然的殺意和冰冷。
伍子聰呼吸猛地一窒,半響沒有再說出半個字,他感覺墨莘真的對他動了殺心。
墨莘冰冷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你是不是覺得這些年特別委屈,覺得我們都在針對你?說實話,你這麼想也沒什麼錯,只是委屈就算了。當年發生了什麼端木沒說,我們也不知道。可是我只需知道一件事情就可以,端木的性子單純,當初又和你最是要好,若非你傷了他,他能在一-夜之間變了性子,對你不理不睬嗎?”
“我……”伍子聰張了張嘴,說不出反駁的話。
“一直以來你都自詡最懂端木,如今看來也不過爾爾。”
伍子聰頹然的捂住了臉。
他自認最懂端木,卻從沒真的瞭解過他。
這些年,伍子聰從沒想過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只是想着等見了端木,讓他解釋清楚。
確實,是他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