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麼跟你說的?說自己是督戰監軍?”泰倫聽了胖子穆特爾的話,一貫鎮定的雙眼中終於開始冒出了火星。
“是的將軍,你沒看到當時那小子的囂張勁。”胖子極力把當時跟阿爾瓦見面的場景說得誇張些,以掩飾自己當時被威壓的窘態。不過,這也不算是太過分,阿爾瓦當時的確是很囂張。
“那好,既然這樣,給我快馬通傳監軍營的常青樹私軍,請他南移六十里下寨,看我南海軍團如何破敵!”泰倫霍地站了起來。
手下一名少將剛答應了一聲,就有親兵來報:“常青樹私軍軍營南移,通請我軍讓出北面二十里的營地,方便下寨。”
“好!好!好!”泰倫一疊聲說了幾個好字,隨後虎目橫掃,“通傳前軍先鋒,明日一早,首攻巨蛇頭!”
巨蛇頭是巨蛇六島最靠近大陸的北端一島,六島頭在靠大陸不足十里海面,頸在距離賓陸大島約二十里的地方,一南一北,犄角相望,其餘四島甩身在大島之後,地圖上望去,宛如一條長蛇。照理說,蛇頭島的位置靠近大陸,但多年以來,賓陸海賊以頭頸二島相望,打了就跑,走了又來,賓陸大島海患不除,蛇頭島永無寧日。
泰倫多年爲帥,深自知兵,當時一定下來要攻打賓陸,軍團裡的高級將領就開過了會。大致定下來三種方案:先頭後頸、先頸後頭、頭頸並舉。這三種方案都是爲了同一原則制定的:不放走敵人!當時在南海軍團中流行着這樣一種看法——“不怕海賊守,就怕海賊走”,這幫人當慣了海盜,一旦下海爲禍,那麼以後更煩,一舉成擒最好,所以全軍上下將領都想把海賊的有生力量消滅在小島上,不使其逃回賓陸,爲日後增加難度。
“軍師,泰倫此戰,你如何看?”監軍大營裡,阿爾瓦饒有興致地跟埃拉討論着戰局。
“海戰我不太懂,而且在兵書歷史上,這種攻島戰的案例也非常少。據我所知,泰倫的南海軍團,近十年來,少打海戰。就算他的海軍很厲害,可是,這種攻島登陸的打法,他未必就熟悉。”埃拉給出了一些看法。
話還沒說完,就聽帳外一連聲的“報”,一個親兵飛奔入營:“報告公爵大人,報告軍師,南海軍團前鋒海軍第四師團大捷!一日之內,北打瓶水礁,南打蛇頭島。瓶水礁只上去一個衝鋒團千人,守軍即垮,蛇頭島敵守軍一萬,上去四千,賓陸人也守不住。”
埃拉這邊一驚站起:“這麼厲害?”那邊的阿爾瓦悠悠一聲長嘆。埃拉很奇怪,回過頭來問:“你嘆氣做什麼?”阿爾瓦擺了擺手,反問:“我的大軍師,你看此戰,泰倫是真打呢?還是假打呢?”
埃拉思考了一下,有些不太確定地說:“我覺得應該是真打吧。我要是泰倫,眼前形勢,戰也不利,怠戰也不利,不如真打,打過海峽去,據島爲王,便不是公然反叛,恐怕帝國也再派不出第二支南海軍團去打他了。”
阿爾瓦點了點頭,只是淡淡地說:“你說得對。換了我是泰倫,這也是最好的選擇了。與賓陸海賊勾結結盟,對帝國先存了反叛之心,現在形勢危急又翻過身來對昔日盟友操戈相向,暗黑從中殘殺與世無爭的精靈,泰倫這廝死不足惜,我只是爲這些將要死去的將士感到難過,他們都是精兵良將……”
埃拉被阿爾瓦這些沒頭沒腦的話弄得莫名其妙,不過以她的性格,也沒有追下去問。直到這場大仗打完了之後,埃拉才從阿爾瓦那裡得知,原來當時公爵大人的話是有深意的。
與此同時,在南海軍團的大營裡,一片豪言壯語。一個師團長在慶功宴上端着酒杯,高聲說:“蛇頭島是大城,島上上有堅石城牆,我們南海軍團一到,那幫海賊立馬丟盔鼠竄。將軍,我看蛇頸島是個小島,就算隔海離着賓陸近點,我戰艦半日可到,這個戰功,就賞給我第二師團立了吧?”
泰倫用筷子指着菜盤說:“蛇頸島就是這盤中的一塊肉,想什麼時候夾就什麼時候夾,跑不了。”大笑,傲氣溢於言表。
“將軍,”又一個師團長站起來,“我敬你一杯,我們南海軍團天下無敵!將軍,我們登陸作戰雖然沒什麼經驗,但今日一戰,足見我軍實力。我們下面即將攻上賓陸大島,您看這戰術......”
泰倫微微冷笑,說:“戰術?我平時教給你們的戰術都忘記了麼?”
衆將一齊站起身來,高舉酒杯喝道:“弩箭壓制,多點登陸,一處撕破,四面開花,隔絕阻塞,各個擊破。”聲音直傳到帳外裡許之外,霸氣橫溢,有我無敵。
寬闊海峽對岸的賓陸島。
銀鯊王一襲白紗衣,立在海風之中。雖然遠隔近七八十里的海面,但夜色之下,對面南海軍團的大小軍艦燈火可見。背後衆將隨立,都是臉色凝重,除了海浪嘩嘩的聲音之外,竟是沒有半個人說話。
“對面的克萊拉帝國海軍,真的除了南海軍團長泰倫之外,便是常青樹公爵阿爾瓦領軍爲帥了麼?”過了良久,銀鯊王,這位賓陸國年輕的女王輕輕地問。
一員武將輕聲回答說:“根據探子的回報,對面的常青樹公爵只是督戰監軍。他的兩萬陸軍屯兵在海岸以北大約五十里附近,數千水軍也距離海岸線很遠,只是負責輜重。”
銀鯊王點了點頭說:“離正面戰場很遠,那就好......”
旁邊一名中將靈機一動,進言說:“女王陛下。南海軍團跟我們本有盟約在先,現在背信棄義奉了克萊拉那新登基小兔崽子的命令,反倒來攻打我們。南海軍團的軍伍很硬,我們啃不動他,不如派遣奇兵繞過海峽,突襲那個什麼公爵的輜重部隊,聽說他才十幾歲,沒打過......”
這名中將還沒說完,就聽到女王的鼻子裡重重地一哼。銀鯊王自從在賓陸奪位登基以後,雖然平時不大理政務,但可能因爲是鯊魚的緣故,對下屬的殺厲一直很嚴。她鼻子裡這一哼,那中將嚇了一跳,趕緊說:“是,是......”至於是什麼,自己也摸不清半點頭腦。
銀鯊王仍舊眼望着黑漆漆的海面,彷彿自言自語地說:“一席安枕,又何必欺人太甚......”
身後衆將不知道她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眼見大戰在即,這敵人大軍渡海,一旦上岸,就是破國滅族的大禍。以前賓陸各島尚未統一的時候,海賊在海島海峽間穿梭,都是小打小鬧,克萊拉帝國也從未出動過如此兵勢浩大的軍隊。如果賓陸大島被攻陷,周邊各島都是難以倖免,覆巢之下無完卵。女王不發話,人人都是心頭惴惴。
“神島上的巫蠱牙怎麼說?”銀鯊王終於又開口問道。
“巫蠱牙傳來牙王的命令,說數日內是大潮之時,敵人必然就勢來攻。而他門下的各弟子,僅保證平衡掉敵人隊伍中的魔法師力量,使敵人不能憑藉魔法的力量改變戰局。至於世俗間的國事紛爭,需我們自己解決,他不會過問。”
女王陛下優雅地點了點頭,問:“現在巨蛇六島蛇頭已破,明日敵軍渡海,必然兵鋒直指蛇頸島。現在海蛇守在那裡,我問你們,我們島上最精銳的部隊是誰的?”
衆人聽這麼一問,眼光都往女王身後右側一名大漢望去。那將軍身高膀闊,向前一步,大聲說:“女王陛下,臣深海蛟願請戰,明日迎頭痛擊克萊拉人!”
女王嗯了一聲,下了命令:“深海蛟明日率所部水軍兩萬,伏船於蛇頸島西南五十里處,待敵先頭部隊登岸後,斷其歸路,於登陸灘頭剿殺敵人,不勝者斬!”深海蛟大聲領命。女王點了點頭,仍舊淡淡地說:“那就行了,夜裡海風涼了,大家都歇着吧。”
這就沒了?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守着蛇頸島的是海蛇,巨蛇六島是他的老巢,但他在獨角城下新敗,又被泰倫在回來的路上黑了一傢伙,十足是個敗軍之將,手下的人馬滿打滿算也不超過三萬。深海蛟實力再強悍,終究不過兩萬,就算不能在海面上正面迎擊敵人,也不能就這麼放過海來啊!就靠這倆人,面對南海軍團的大軍,就想守住蛇頸島麼?
“可是女王陛下,瞧泰倫的陣勢,第一撥過海的人馬恐怕就要有四五萬了,咱們......”
這個將領的話還沒說完,銀鯊王手一擺,說:“你們推舉一個誰跟神島最熟的將領,明天把握好戰局,傳遞信息,讓來幫忙的巫蠱牙們頂住對方的魔法師就行了。其餘的,有我!”
女王就這麼走了,把手下一羣將領就晾在了當場......
是夜,星光滿天。阿爾瓦也靜靜地站在營外,冷冷地說:“大雙,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寫。寫好了之後,用最快的速度,最快的魔法陣,把消息傳給帝都的陛下。”
“臣阿爾瓦此次南征,身負督戰監軍之責。然南海軍團上下,驕奢輕敵,竟於戰前向我索要登陸後慶功物資。主攻師團下達‘各人自帶熟給養三天,準備苦戰一天’之命令,助攻師團師團長聲稱‘於蛇頸島城內用中餐’,雖遠隔數十里,其傲氣仍可觸摸。臣深恐此戰不利,南海軍團半數精銳歿於此役,泰倫軍團長坐大,臣人微言輕,南海軍團兵敗之後,將如何決斷,尚請陛下明示。”
話說到這裡就停了,身旁的埃拉眼睛都瞪圓了,她自覺現在的軍事戰略水平,已經與阿爾瓦相差無幾了。可南海軍團新勝,銳氣正盛,大戰還沒打,阿爾瓦就發這樣的奏章給吉菲爾,也太......
寧靜的海面,一如往昔,泰倫、銀鯊王、阿爾瓦,都似乎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