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樹軍已經一步步地退到了大江之畔。江水滔滔,轟轟的水聲與兵刃碰撞和士兵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奇異的巨大聲響,宛如一個極爲龐大的修羅場。
戰線一路東進,十五六裡的路上,到處都是兩軍的屍體。東南軍第九師團從南面包抄過來之後,形成了有效的三面夾擊形勢,泰勒已經殺紅了眼睛,今天就是付出再慘重的代價,也一定要把阿爾瓦的部隊全殲在這裡!常青樹軍退守到昨夜紮營的位置,憑藉有利的地形,甚至在埃拉的指揮下,形成了四次頗有威脅的反衝鋒。但無可避免的,傷亡越來越多了,雖然阿爾瓦的傷勢在逐漸轉好,麾下將士卻剩餘不足一萬了。
前有三面圍擊,後有大江阻隔,外無援兵,激戰已經超過了十五個小時。本來應該已經絕望的常青樹軍,最大的精神力支柱就是阿爾瓦!阿爾瓦手執長戟,神色凝定,士兵們相信,只要苦戰不死,公爵大人就一定能夠帶自己逃出昇天。是的,一定能夠,我們的公爵大人會像建造奇蹟之城一樣,建造另外一個奇蹟!
“我絕不會丟下你們任何一個!就是海軍來了,上船,我也會是最後一個!”主帥擲地有聲的承諾,使得新兵們在絕望的感覺之上,又多了一種區別於老兵面對死亡麻木感的信念。那是一種無上的信任感,就是戰至最後一兵一卒,公爵大人,我們的領主也不會丟棄我們逃走......不知不覺之中,戰鬥到這一時刻的悍勇八千多新兵,在心理上已經在向老兵慢慢轉變了。
“少爺,讓我再衝一次吧!看看能不能拔掉西南角的那杆師團帥旗。”墨菲爾身上中了一箭,同時已經帶了四處刀劍傷,雖然傷勢都不重,也用魔藥治療過了,但這份英勇讓阿爾瓦深深地領會到,爲什麼多年來一直把他帶在身邊的原因。
“不用!”阿爾瓦甩開身上披着的戰袍,“臨科,給我組織一個武技最高的尖刀隊,我親自去衝一次!”現在全軍被圍在一個山坡上,圍困的東南軍像漲潮一樣涌上來,不能衝鋒來打退,則必然被淹沒在這潮水裡。
“主人,你的傷......”大雙擔心了起來,“我陪你去!”
阿爾瓦伸了伸胳膊,說:“沒事,你忘了我體內有生命之源了嗎?加上你的魔藥恢復作用,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是魔法師,防守和原地對攻都沒有問題,這種奔襲衝鋒,對冷箭什麼的你恐怕防不住。你的職責是在這裡守護帥旗,帥旗在,我軍的士氣就在!”
一個近千人的尖刀隊迅速被組建了起來。阿爾瓦不等大雙再多說下去,長戟一舉,高聲喝道:“常青樹家族英勇的士兵們!後退已經沒有路了,今天我們就是戰死在這裡,也必須讓敵人付出更爲高昂的代價!看見西南角那面帥旗了嗎?跟我出擊,一起給我去砍了它!我將衝鋒在你們的最前面!”
阿爾瓦這一聲高呼,魔力覆蓋之下,四野皆聞,有如龍吟一般,頓時壓住了江水奔騰和萬軍喊殺之聲。一千人聽說公爵大人要帶頭打衝鋒,熱血沸騰,紛紛高呼:“砍了它!砍了它!”
阿爾瓦沒有使用魔力在空中飛翔,而是騎乘在順風馬上,將四向神戟揮舞得風車一般,一馬當先,衝下山坡,徑奔西南角上殺來。
他這高呼,連敵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泰勒一愣,阿爾瓦這小子哪有先把目標告訴敵人的?而且西南角上是自己原屬人馬和第九師團的重合地帶,兵力最重,他明擺着地來衝擊這裡,不是找死嗎。難道他是聲東擊西,想從別的方向突圍嗎?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阿爾瓦帶着千人的尖刀隊已經衝到了近前,這時雙方混戰,相距不過兩箭之地,阿爾瓦馬快,身後尖刀隊又都是常青樹軍中最精英的士兵,震天的怒吼聲中,已經把重兵囤積的西南角包圍圈狠狠地撕開了一個口子。
“這小子來真的!”泰勒反應了過來,“兩翼包抄,把他們給我圍殲在西南帥旗之下。”他自己也一提戰馬的絲繮,遠遠地帶兵從後面包抄了上來,計劃先把阿爾瓦這個尖刀隊的後路切斷。身經百戰的他知道,阿爾瓦親自帶隊,這應該是敵人最有威脅、也是最後一次衝鋒了,如果把這個尖刀隊給吃了,戰鬥也就應該結束了。
“擋我者死!!!”阿爾瓦霹雷一般的虎吼聲中,四相長戟銳利的鬥氣中夾雜着四散的雷擊魔法,最前面迎擊上來的東南軍,不是被雷電擊中化爲焦炭,就是在鬥氣中血肉橫飛。阿爾瓦的尖刀隊,彷彿滾燙的刀鋒插進了黃油一樣,幾乎沒有受到絲毫的阻擋,東南軍像波濤被船頭分開一般朝兩邊潰退。
西南角帥旗下的守護大將是第九師團的師團長哈羅德。此人在原屬南海軍團中是海軍大將,七階騎士,在海戰中威風凜凜。雖然他武技的等級不算太高,但最爲厲害的是,他深好弓箭,開得一手鐵弓,單就純粹的箭法而言,當年軍團長泰倫也說過“我不如哈羅德”這樣的話,在東南軍中號稱“神臂將軍”。
眼看阿爾瓦由千米之外衝來,威不可當,哈羅德從兩名士兵擡着的手上取過鐵弓,遠遠地瞄準了阿爾瓦,彎弓就是一箭。這哈羅德使用的狼牙箭,長度足有一米五,純鐵爲身,便如常人使用的鐵矛相仿。平時軍中習練箭法的時候,單就使弓放箭,而真正臨戰,附着上七階騎士的鬥氣,可以說是無堅不摧,曾經有過遠距離洞穿敵人城門的記錄。
阿爾瓦正在酣戰衝殺,忽地感覺自己的雷魔法和鬥氣被正前方一道銳利已極的箭鋒劈開,剛擡頭一看,一支小鐵矛以電閃一般的速度已近面門。
太快了!根本不及閃避!阿爾瓦腦海中的精神力激靈一下,感知到這來勢的落點,正對着自己的眉心,不差分毫!惶急之下,他一聲大喝,雙臂交叉護住面門。
鐺地一聲大響,鐵矛一樣的狼牙箭正射在阿爾瓦右前臂上戴着的護盾上。這護盾,是阿爾瓦打造龍鱗鎧甲的時候,別出心裁地模仿聖鬥士星矢裡面青龍聖衣的式樣在兩個前臂上特意製出來的。龍鱗鎧甲,在極光島上基本盡毀,但這兩面護盾卻完好地保存了下來,阿爾瓦舍不得,又將它們裝在了新的鎧甲上。而這個時候,它們起到了救命的作用!
“好他媽厲害!”阿爾瓦一聲怪叫,只覺得右臂一麻,似乎整個胳膊都失去了知覺。他的臂盾上,還附着雷魔法盾,哈羅德不愧爲神臂將軍,就這精準的一箭,幾乎把雷魔法盾覆蓋着的龍甲都擊出了細碎的裂紋!雖然這盾在極光島上已經受過一次重創,有了暗傷,但那畢竟是龍鱗啊!
阿爾瓦再厲害,也是血肉之軀,如果不是情急之下用盾把箭擋了下來,而雙重護盾又堅固異常的話,只怕被哈羅德這一箭,就給爆頭了!
幾百米之外的哈羅德,見自己雷轟電掣的一箭明明已經射中了阿爾瓦,他卻只是身子一晃,都未曾從馬上掉下來,心頭也是巨震。就在這一愣神的時間裡,阿爾瓦左手已經抄起神戟,聲嘶力竭地一聲大吼,把長戟投擲了出去!
交戰兩軍剩餘了兩萬多人,只看到一抹附着淡金色的銀光筆直地射了出去,就像流星拖曳着長尾。
“給我死!”銀光穿透了哈羅德的身體,插在了他身後又百米之外的地上,強大的鬥氣在周圍發出一圈強大的鬥氣波,附近的東南軍百十人,都被這氣浪掀翻在地。哈羅德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低下頭來,看着胸口碗口大的窟窿,然後,撲通一聲,屍身從馬上栽了下來。那柄長戟,插在地上,在上午的陽光之中閃耀着光芒,雖只是一柄無聲無知的兵刃,卻也神威凜凜。
阿爾瓦縱身飛起,他一時血氣上涌,脫手擲出了兵刃,此刻魔法亂丟,儲物戒指裡的珍貴魔法卷軸就跟不要錢似的,殺開一條血路,衝到近前,拔起了神戟。
“擋我者死!!!”阿爾瓦手起一戟,月牙刃砍斷了面前東南軍第九師團粗大的帥旗。千人尖刀隊的血性被主帥的威猛徹底點燃了,所有人高舉起了兵刃,像野獸一般嚎叫了起來。
斬將斫旗!千虎齊吼!風雲爲之變色!
東南軍開始動搖了,在這種威猛的打擊之下,東南軍的包圍圈終於開始動搖了。就在這個時候,泰勒的後軍紛紛開始潰散,喊殺聲從後面一點點地像滾雪球一般逐漸地響亮了起來。
片刻之後,戰場上的兩軍,都聽到了這樣一個消息:王城近衛軍打過來了!
本已經久戰不下,又被常青樹軍反撲震懾的東南軍,在養精蓄銳已久的王城近衛軍強有力的打擊之下,終於雪崩一般地潰散了。
大江,這個原本爲東南軍圍殲常青樹軍提供了有利條件的地利,現在終於成爲了東南軍的噩夢。後有重兵,前去無路,潰逃的一萬多東南軍沿着大江向南北兩邊逃竄,王城近衛軍和常青樹軍在追襲中肆意地收割着生命。
東南軍是南海軍團的底子,大多數人擅習水性,不少人不畏北方冬季的嚴寒,脫了衣袍甲冑,往水中一跳,力圖泅渡過江。王城近衛軍幾乎是生力軍,軍備也相當充足,一排排弓箭手列開隊伍,精準地朝江中點射。一聲慘叫,又一聲慘叫,一團團紅霧從水中翻涌了上來。
更爲恐怖的是,大江下游,克萊拉帝國軍旗迎風招展,一排排大艦在江面上迎風逆流而上,海軍的援兵也到了!利特中將深通戰法,幾乎不怎麼費力衝破泰倫在路口的大營之後,立刻分兵,一路來救常青樹軍,一路去江邊襲擊東南軍的弓箭隊。弓箭隊原本與海軍對峙激戰已久,又沒有其他的兵種,馬上潰散,海軍旋即脫困,沿江來援阿爾瓦。正前方一艘大艦上,一將迎風而立,手執流光刃,英姿颯颯,正是小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