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斯臉色一沉,說:“方纔動手,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你的族人在桅杆上撲擊而下,來抓他的後腦,如此無禮的舉動,難道還怪得我們嗎?”
他這一開口說話,阿爾瓦暗暗點頭,聽穆斯的口氣,完完全全是站在自己一邊。先前他還擔心一旦動起手來,他們妖族妖妖相護,與自己爲難,現在看來,穆斯極力迴護自己,確實是對自己去解決血池的問題抱有極大的希望。
那個翼喙族的領袖被穆斯這麼一喝,自知理虧,低下頭去,喃喃地說:“方纔我在桅杆之上,見他轉身時候,頭巾之下扁平,與你別的族人頗有不同,因此才讓手下出手試探一下。既然是一場誤會,那就也算了。”
穆斯哼了一聲,又說:“翼喙族低智蠻幹,你又並非不知,既然到了我的船上,一切自當聽從我的安排,有的事情,不該問的、不該做的,就不要問、不要做,知道嗎?”
那翼喙首領見穆斯動了真怒,不敢再回嘴,只是答應了一聲:“穆斯,那聽你的好了。”便扶起那倒在甲板上的妖族,振翅飛上了桅杆蹲踞着,不再出聲了。
阿爾瓦初時見翼喙族面目兇惡,舉止原始野蠻,萬萬料想不到他們對穆斯的話竟然如此言聽計從,心中也是暗暗納罕。穆斯衝阿爾瓦丟了個眼色,低聲說:“請回艙中說話。”
回到船艙裡,還沒等阿爾瓦開口詢問,穆斯已經行了個禮對阿爾瓦說:“前些時候因爲獻祭的事情準備匆忙,一直沒來的及跟你細說行程,中間發生的這些事情都不在預計之內,還請人類的強者見諒。”
阿爾瓦看他說的客氣,也就不再追究剛纔發生的事情,只是好奇地問:“穆斯長老,我看這翼喙妖族,對你極爲客氣懼怕,他們應該是未怎麼開化的種族,野蠻成性,爲什麼這樣聽你的?更何況他們的那個首領,剛剛雖然只是隨手一扳,威力也不輸於我們人類之中的高階武士了,爲什麼這樣膽小?”
穆斯暫時沒有正面回答,走到船艙的正中,在案几上攤開了一副地圖,指着對阿爾瓦說:“強者,請你來看。這是我們妖族之界的地圖,我們兩面城在這裡,旁邊這島嶼便是現在我們靠岸的翼喙島了,加上旁邊兩個島嶼分別是跂踵族和元股族,稱爲妖族中的東方四島,每次去獻祭的時候,因爲地理所處關係,我們總是帶上這三個妖族一同上路。”
阿爾瓦大奇,問道:“聽穆斯長老這口氣,東方四島之中,定然是以兩面城爲尊了?”
穆斯點了點頭說:“是!尤其這翼喙妖族,他們雖然野蠻兇悍,但是如強者所說,他們未曾開化,如果只依靠本族之力,別說識字達理,就連農種和最簡易的語言交流也成困難。因此,我族對他們有教誨開化之德,他們恭敬我族爲師。”
阿爾瓦恍然大悟,果然是知識是第一生產力,原來妖族中智力的高下竟有這麼大的差別,那麼翼喙族看起來兇悍,卻恭敬兩面妖族,也就不足爲奇了。
穆斯指了指地圖:“我們馬上由這裡起航,下一站就是跂踵妖族的跂踵島了,他們那裡雖然也是野蠻,但族妖卻狡猾多智,跟翼喙族大不相同。早年間甚至因爲海航的問題,與我兩面城多有摩擦,我們這一路西行,不知道後面還會遇到什麼問題......”說到這裡,穆斯頓了一頓,又說:“剛纔強者揮灑如意,將翼喙族的首領人物、第一強者片刻擊退,實力遠超小老兒的想象,實在是失敬失敬,看來有強者幫忙,血池的問題,並非不可能解決的。”
阿爾瓦笑了一聲:“哦?剛纔那個翼喙族便是他們族中的第一強者了嗎?”
穆斯嗯了一聲,說:“的確如此,他雖號稱是族中第一強者,但卻沒突破聖階,據我所知,這千萬年來,翼喙族能夠突破聖階的強者,也不過就三兩個而已,想來是因爲智力所限,不能勘破大關。”
阿爾瓦默不吭聲,想了片刻之後,對穆斯說:“穆斯長老,恕我直言,從我到這妖族之界以來,最先接觸的便是你們兩面族。今天見了翼喙妖族,雖然生有雙翅,但不過如此而已,東方四島中以你兩面妖族爲尊,而你們族妖數量有限,以這樣的實力,如果走出火獄之門外與人類貿然開戰,恐怕並非是什麼明智之舉,我這倒不是虛言恐嚇你,真的大軍交兵,妖族甚至有全族滅亡之虞。”
穆斯嘆了口氣說:“我雖然沒有出過火獄之門,但我兩面族跟人類相似的地方很多,族中也留存有不少人類的典籍,我知道千萬年來,人類中智者、強者輩出,的確並非我妖族所能。不過整個妖族有十一個種族,百萬之衆,東方四島不值一提,十一族中,倒還頗有兩三個種族是非常厲害的。”
阿爾瓦聽他說得真誠,知道他所言非虛,也就岔開話題說:“既然這樣,我就慢慢學習。我倒是真心希望,解了妖神島血池之厄,妖族不再用留灑鮮血,自此與人類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當中,免了殺戮,各安生活,豈不是好嗎?”
穆斯沒有再說話,兩眼望向阿爾瓦,頗含感激之意,那意思是說:如果強者你能真的幫我們妖族做到這樣的事情,那當然好了......
午後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從大船的甲板上迎着太陽向西眺望,海平面上出現了陸地,映照着海洋上反射的萬道金輝,黑色的海岸線極長,好一座大島!
馬上就要到跂踵族所在地的島嶼了,阿爾瓦這次學了乖,吩咐黛絲照顧好艾薇兒和大雙兩人不可走出船艙半步,自己則在頭上扣了帽子,扮作穆斯長老的親隨,低着頭不離他的左右。
船靠了碼頭,跟在翼喙島上妖族吵嚷不停的情況不同,碼頭上冷冷清清的,並沒有大隊要去獻祭的妖族等着登船。阿爾瓦冷眼看去,碼頭上幾個跂踵族晃來晃去,這一族的上半身跟人類一般無二,只是生着三條腿,走起路來怎麼看怎麼彆扭,而且膝蓋朝後,三足點地,全用腳趾之力,掌心全不落地。
阿爾瓦看了好笑,心想自己在前世時候說人膝蓋朝後,便是罵人是狗,誰想來到異世,還真就有這些奇特的種族,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又怎麼能想象得到?
他在這裡看熱鬧,穆斯卻已經非常着急,立在船頭大聲地喊:“我是兩面城來的穆斯,帶領去妖神島獻祭的大船,你們族中去獻祭的族妖怎麼還都沒來?”
碼頭上的跂踵族不答,穆斯連喊了幾遍,碼頭上走過來一個族妖,看起來衣衫華貴,背後還跟着幾名親隨,瞧樣子是個族中有身份的主兒。這傢伙看了看船頭上站着的穆斯和桅杆上蹲踞着的成百翼喙妖族,淡淡地說:“我知道你是獻祭的大船,今年你們自己去妖神島吧,我奉了族長的命令,在這裡通知你,我們族中不去獻祭了!”
他這略帶傲慢口氣的話一出口,甲板上兩族的妖衆都是大感奇怪,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站在穆斯身後的阿爾瓦聽了這話,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看樣子這個跂踵族妖雖然在族中有些身份地位,但也不過是個來傳話的身份,絕對不能跟穆斯相比,更加談不上是什麼族中第一強者。可是他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半點提聲縱氣,自己也感覺不到半點的法力波動跡象,卻聲聞海面,聽起來就像是面對面說話一樣,這份武技修爲,決不在早上跟自己動手的那名翼喙族妖之下!
穆斯聽對方如此說,強忍怒氣,朗聲道:“每年六月二十二獻祭,是十一大妖族千萬年來訂下的規矩,每年的數字,也都是由各族公議決定的,你跂踵族今年是怎麼回事?東方四島,是我兩面族爲尊,你們如此做法,我上了妖神島,如何跟其他各族交待?”
那個跂踵族的使者冷笑了一聲:“穆斯老兒,我知道在東方四島當中,你兩面族自恃法力文明,作威作福慣了。但今年火獄之門破門而出,殺了上千人類,取血作爲獻祭,我跂踵族是此戰主力,所獲鮮血,我族已經先一步趕往妖神島獻祭去了,莫說今年,往後兩年,我族也不再獻祭。你主和派的事情,從此與我跂踵族無涉!”
穆斯見他言語強橫之極,不由得大怒,一聲吼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叫你們族長或是孟威長老出來跟我說話!這全妖族的大事,豈能由你一個這樣傳話身份的傢伙所能說清楚的?”
使者在碼頭上三足踞立,迎風而站,嘿嘿冷笑道:“穆斯老兒,我勸你還是別多費心思了。我們跂踵全族,已經達成了上下共識,你就算見了我們族長,他也一般是這樣說。嘿嘿,你既然要見孟威長老,我讓你見見就是了!”
說完,這使者把右手一揮,背後站出一排二十來個跂踵族的族妖,每個族妖手中都託着一個朱漆的紅匣子,一起打開了匣子蓋。
船上阿爾瓦和所有的妖族好奇,都伸長了脖子往這些跂踵族手中的匣子裡看去,卻見裡面盛裝的,竟然都是一顆顆大好頭顱!
阿爾瓦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身邊的穆斯一聲慘叫,兩目突出,雙手戟指,顫聲怒吼:“你.......你們......你們竟然殺害了孟威長老!”
阿爾瓦聽了穆斯這話,已經知道那匣子中的妖頭,便有與穆斯相熟的什麼孟威長老在內。島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不得而知,但顯而易見的,這是一場驚天鉅變!
使者也高聲喝道:“穆斯老兒你給我聽好了,你們怕事懼死,鼠首龜縮,我跂踵族再也不受你兩面城節制。現在我們有外界來的強者撐腰,要殺出外界去,重建我妖族帝國,我跂踵族將爲十一大族之首!你如果這樣執迷不悟下去,這匣子中的孟威長老,就是你穆斯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