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抱歉啊!方纔嚇到你了吧?嘿嘿,這頓飯就當做我的賠禮好了,都是同班同學不用拘束,敞開吃。”
再三確認下,服務員接過蕭景謙遞來的餐單,無奈的搖了搖頭,禮貌性的微笑後便去將菜單回饋給後廚的廚師。
蕭景謙所選擇的餐館距離學校很近,百餘步,踏出校門轉個彎就到。
目前處於學生們的上課時間,餐廳內消費的主力仍被囚禁於校園之中,因此餐廳內一眼望去不過寥寥數人而已,不免令人覺得有些冷清。
客人雖少,但廚師的積極性卻沒有絲毫鬆懈,很快滿滿一大桌子的佳餚,在服務員奔波十幾趟的努力下終於宣告了結束。
“我不客氣了!”
眼前曾求而不得的菜餚,琳琅滿目擺在餐桌上。
蕭景謙吞了吞口水,也不顧對面女同學如何看待他的吃相,果斷的捨棄了碗筷,用手抓着食物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無巧不成書,此刻坐在蕭景謙對面眉目間略顯羞澀的少女,正巧是被蕭景謙在課堂上用力掐了臉頰的少女。
方纔,少女去老師的辦公室請教問題,出門時遇見了行爲怪異的蕭景謙,本想打個招呼,不料卻上演了這樣一出意外。
直至現在,已近乎過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少女的臉頰處還是煞白一片,雙手之間有些冰冷。
畢竟,方纔呼嘯而來的飛斧在少女的耳旁擦肩而過。但凡是蕭景謙擲出消防斧時,手略微抖了一下下,少女身上的零件都可能因爲飛斧的滑行,缺失一部分。
與死亡擦肩而過,纔會體會到那一刻貨真價實的恐懼。
“上午的課還沒有結束,我…我們直接逃出來,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少女神情有些不安,似乎對方纔的意外仍耿耿於懷的刻在她的心頭。
少女努力的控制着聲音的顫抖,用着只有自己可以聽清話語聲向着蕭景謙詢問。
女孩的名字叫莊諾,在蕭景謙有限的記憶中似乎是乖乖女的形象。
學習十分刻苦但收效甚微,否則也不會與蕭景謙一同被勢利眼的老陶安排在班級的後排。
方纔在走廊內,莊諾被蕭景謙的舉動驚了心神,呆呆的坐在地上張着大嘴,已經記不清蕭景謙在她的身旁說了寫什麼,回過神來時,蕭景謙已經帶着她離開了學校,來到了一旁的餐廳內爲她設宴賠罪。
朦朧之際,莊諾的記憶有些不太真切,似乎癱坐在地上時,是蕭景謙將她的身軀雙手抱起,輕車熟路的帶着她翻過校園的重重圍牆逃離了校園。
一切的一切,顯得有些虛假,卻是令情竇初開的少女有些耳紅。
少女的窘態蕭景謙似乎沒有注意到,仍是自顧自的搜刮着眼前出現的食物,如此別開生面的場景,卻是令莊諾耳目一新。
在莊諾的記憶中,眼前這人總是保持着一副盛氣凌人高高在上的模樣,無論是對同學還是老師,只要膽敢有人不順着他的性子來,這位不記後果的小魔頭總會幹出一些超乎人們預料的事。
似乎也只有在面對葉知秋時,蕭景謙狂妄的性格纔會有所收斂,露出屬於少年心性的一面。
而他狂妄背後的倚仗,纔是整個天啓市畏懼他的真正理由。
咳咳
進食速度極快的蕭景謙身形突然抖動起來,只見他毫不在乎沾滿油污的手,瘋狂的錘擊着胸部,面目間呼吸有些困難,顯然是進食途中被噎到了。
見狀,莊諾也是十分貼心的爲蕭景謙倒了一杯水,看着眼前如孩童一般的少年,緊皺的眉頭有所舒緩,嘴角也是不自覺的掛起笑容。
校園所有人都會出自本能的畏懼或憎恨蕭景謙,但卻只有莊諾一人敢於獨自與蕭景謙相處。
因爲莊諾清楚,蕭景謙的性格雖然有些頑劣,脾氣有些暴躁,但自認爲無懈可擊的僞裝下,刻在骨子中的卻是一片嫉惡如仇的肝膽赤紅。
他就如同一位長不大的孩童一般,在想要的東西得不到時會胡鬧,在日常生活中也會開起各種有些過火玩笑,但在大是大非的選擇中,與生俱來的價值觀和從小接受的教育卻是令蕭景謙永遠不會產生錯誤。
一杯冷水下肚,蕭景謙阻塞的食道終於有所改善。
其實這也難怪蕭景謙的吃相如此令人擔憂,實在是因爲肉質蔬菜類等可實用食品在末世後期實在是太難得了。
動植物感染爲喪屍體的機率比人類要高出了許多,而植物系與狂野系喪屍體死亡殘餘的肉類又根本不適合人類使用。
終於在末世第七十六年的春季,人類可食用的資源近乎枯竭,而被血雨侵染過的土地,糧食的生產率也是百不存一。
當然,糧食的緊缺自然而然的推動了食物替代品的出現。蘊含人類日常生活消耗所需元素的能量棒,成爲替代人們一日三餐的新口糧。
新型可食用能量棒可以滿足人類每日身體所需的各種微量元素,但它單調無味的口感,以及極難咀嚼的韌性,卻是令它出現的新鮮感,如曇花一現般迅速消逝。
在那個年代,能否確定成功活下去都是未知數,又有誰會在乎口中裹腹的物體,是酸是甜。
但,現在不同了。
常年食用能量棒的蕭景謙在意識到重生這一概念後,腦海中第一絲劃過的並不是新生的喜悅,也不是對未來的重新規劃,而是肚子裡的饞蟲,率先敲響了進擊的號角。
民以食爲天,哪怕後世率先達到十階進化體的‘人王’,在面對腹中的五臟廟的哀嚎,也會因貪圖口腹之慾,對同爲人類的同族發起猛烈的進攻。
如今可滿足過去慾望的機會擺在蕭景謙的眼前,又怎會令蕭景謙不動心。
一陣風捲殘雲過後,蕭景謙拍了拍肚子滿意的打着飽嗝,卻發現身前的莊諾,瘦小的身軀仍是端莊的坐着,身前的盤子空空如也。
請客賠禮,卻是讓客人不得盡興。
保留着一絲絲過去觀念的蕭景謙望着滿桌狼藉與莊諾身前的一塵不染形成的對比,回想起方纔他進食的狼狽,不免對自己的失態有些想笑,但卻是在笑容的某一刻回想起了蕭景謙在過去中的模樣。
沒記錯的話,現在的蕭景謙,還是一位單純靠着父母爲背景,在外面作威作福的二世祖。
望着腕部的名貴手錶,蕭景謙回想着在這個年紀他曾胡作非爲的傻事,對過去的是是非非一聲輕嘆,不去評價卻也不在過多的留念。
還未徵得人家的同意,便自作主張的把人帶出校園,似乎在這個時代有些不符合…
情理?
在末世生活了百年之久的蕭景謙,對於記憶中法律森嚴的文明社會,認知有些模糊,卻也懶得去認真計較。
一切的文明都會在兩年後的漫天飛火中變得破敗不堪,而全部道德準則人性光輝,也將會在生與死的邊緣分崩離析。
兩年,看起來不是很長,卻是足夠令蕭景謙利用重生的記憶做許多事情。
比如,在還沒有露出端倪之前,預先解決那個叛徒。
“你在害怕我嗎?”
身前的少女有些小白兔般的拘束,蕭景謙下意識的問了一嘴,卻也不關心答案,招呼着服務員買單,隨手用身上的校服擦拭着沾滿油污的雙手,動作彷彿已經演練過千百遍一般,十分熟練。
聽聞有關自己的問話,莊諾神遊天際的雙眼回過神來,望着身前性情與昨日有些差異的少年,遲疑着搖了搖頭。
或許莊諾自己也不清楚,搖頭否定回答的是蕭景謙的問題,還是對今日蕭景謙異常表現的疑惑。
自課堂時蕭景謙突然起身掐拉她的臉頰時,她便覺的身邊的少年從氣質上似乎換了一個人,雖然這一上午的時間他依舊是保持着孩童的頑劣,但是眼睛是心靈的窗口,是永遠不會騙人的。
蕭景謙的一雙眼睛中,在一覺醒來後蘊含了太多的故事,第一眼望去或許會覺得他的目光出奇的柔和,而時間長了柔和下藏着的冷漠便再也遮掩不住,盡數轉化爲四目相對之際無言的話語聲。
蕭景謙不知吃飯時莊諾的目光片刻不離聚集在他身上,而莊諾遲疑的搖頭卻在蕭景謙眼中與問題的肯定回答對等。
或許是迫於蕭景謙紈絝行爲的壓力,小丫頭不敢說實話吧。
服務員小妹很快聞聲而來,看着一桌大大小小的餐盤空空如也,有些驚訝。
點餐時少年洋洋灑灑的揮筆點了近乎一頁的菜單,服務員小妹好心的確認了人數,在得知只有顧客只有兩人時必不可免而對少年的決定勸阻了一番。
無果,服務員也是負氣離去,對於年輕人浪費糧食的舉動有些排斥,不曾想卻是遇見了兩位大胃王,一桌子大大小小的菜餚係數消滅,竟是連口湯都不剩。
當然,如果服務員得知一旁的莊諾對於着滿盤佳餚未動分毫,也不知會用什麼樣的眼光去審視眼前的這位少年。
接過蕭景謙遞出的黑卡,服務員小妹轉身去同伴那裡尋找刷卡機。而一旁的莊諾似乎有些坐不住,欲言又止,徘徊之際尋找着自認爲最恰當的時機。
二人雖然在學校是同桌,但獨處的機會可謂是少之又少,而今日蕭大少爺似乎秉着有錯在先的態度,想要付出行動彌補方纔的過失,看起來心情似乎也是不錯,莊諾內心埋藏多年的問題終於在這一刻迎來了它重臨人世的機會。
“蕭景謙同學,你...還記得我嗎?”
莊諾的話語聲十分細微,似是喃喃自語,低着頭扣着指尖不敢與身前那人對視。
蕭景謙不知從那裡搶來了一頂飲料帽子,正戴在頭上自娛自樂,聽到了身前少女的詢問,微微一怔,倒是煞有其事的思考起曾與這位氣質極爲‘乾淨’的少女有着怎樣的愛恨情仇。
額...
如實說來,在蕭景謙的印象中已經記不清有那個名字是與眼前的少女所成功匹配。
百年龐大的記憶中抽絲剝繭開來,也只是對這女孩有些眼熟,似是相識。
倘若不是此刻相見,哪怕蕭景謙回想其有關莊諾的事蹟,卻也只是記得是一個女孩。
聲音與面孔已然模糊,更莫要提那連蕭景謙都已然捨棄的姓名。
有關她的一切,蕭景謙所擁有的記憶儲備量也是微乎其微,只是大約的記得莊諾曾與他在高中做過一年同桌,有一個氣質與容貌十分卓越的閨蜜。
而在百年的記憶中,莊諾可以在蕭景謙的腦海中經久不息的留下一抹身影,還要歸功於二人命運相交的末途。
末世開始後的逃亡。
災難降臨,逃離校園的校車在前進途中躲避屍羣發生了側翻,車上的半數人很快淪爲了喪屍的盤中餐。
僥倖,莊諾與蕭景謙都是坐在校車前段的一夥人,在校車側翻後得以迅速出逃,覓得活路。
但位於校車後端的人,後門壞死,衆人只得擁擠着奔向列車前段,結局顯然不會過於幸運。
莊諾是逃跑的一羣人中唯一一個選擇回頭的人。
還記得那時,莊諾在蕭景謙的身前左右張望的小跑,在確認目標不在逃出的一羣人身上後,果斷回身沿着原路跑回。
少女堅決的背影與蕭景謙擦肩而過,也是過了許多年遇見故人,在他們口中蕭景謙纔想起那個這輩子都不會理解的背影。
據說她最好的朋友被困在了列車的後端,她捨命相救引開了屍羣,爲大巴車上的人爭取了活命的機會,而她必不可免的淪爲了喪屍體的一員。
更可笑的是,莊諾最引以爲傲的朋友,捨命相護的知己,曾是蕭景謙高中時代爲之瘋狂的夢中情人,過去的過去無數次說過可以爲了她心甘情願的去死,而到生死邊緣之際愛與諾言顯得如此的狼狽不堪。
嘿嘿,黑歷史的自述暫告一段落,回憶結束的蕭景謙對於莊諾決絕的背影,如今倒是理解了幾分。
在長城與撤退的隊伍相遇時,蕭景謙逆流而上留下的足跡,在別人眼中是否也會留下同樣的疑惑?
雖然他們二人都曾做出過相同的選擇,但刻在骨子中不同的信念,卻使得二人通往結局的路殊途同歸。
鐺鐺鐺
掛在大廳的時鐘連續敲擊十二下,神情有些異樣的服務員小妹快步回到蕭景謙的身旁,雙手將黑卡重新遞迴到蕭景謙的手中,眼神中卻是略帶歉意。
“抱歉,先生,您卡內的餘額已被凍結,麻煩您更換一個支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