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正宏站在寒風之中，這一刻，他感覺自己變老了。
他一生面對過很多狠毒狡詐的罪犯，都沒有讓他有過此時的這種挫敗感。
因爲李天然根本沒有使用什麼陰謀，這是陽謀。
袁正宏能看穿李天然計謀中的一切，但唯獨沒有破解的方法……
就在此時，他的私人電話響了起來。
他低下頭看到是省廳的大BOSS打來的，立刻表情凝重，接通了電話。
“老袁啊……遇到難題了吧？”電話剛剛接通，大BOSS就直奔主題，言簡意賅的說道：“進退兩難，對嗎？”
袁正宏臉色有些難看，低聲道：“這是哪個王八蛋口風這麼不嚴？才幾分鐘而已，居然連您都驚動了？”
“你先別罵街！我現在就問你一個問題，你今晚能帶走那個李天然嗎？”大BOSS沉聲問道。
“……”袁正宏沉默片刻，嘆息道：“如果要強行帶走，當然可以，只不過這樣一做，南城的民心可就散了……”
“那就先帶人撤回來！”大BOSS乾脆的說道：“在現在這種形勢下，想要維持情理與法理之間的穩定很艱難，一旦貿然打破，後果可能很嚴重。”
網絡時代信息實在太發達了，傳播速度之快令人瞠口結舌。
短短几個小時內，不單單是南城，幾乎整個炎黃聯邦境內都對邪教案有所關注。
一時間，李天然的安危被數千萬雙眼睛盯着。
在未來形勢瞬息萬變的情況下，邪教案的最終結果，會決定未來人們面對類似突發事件時的標準！
如果處理不好，強硬以法律嚴懲李天然，那麼帶來的最壞結果就是未來炎黃境內如果再出現類似的犯罪團伙，人們只會視而不見，絕對冷漠、絕對自私！
會讓人心變涼，失去凝聚力！
但如果就此放縱李天然，那麼也可能會給某些心懷不軌的人釋放一些信號，只要是在阻止犯罪的過程中，犯下的任何過錯都可以被原諒，即便是殺人放火！
這樣又會給未來埋下很大的隱患，可能會讓法度崩塌！
所以這件事看似只是南城境內的一件小案，卻牽扯着太多太多。
“政治廳剛剛和我聯繫了……我們準備啓用十一人庭判。”大BOSS開口說道：“你知道這代表什麼。”
袁正宏聞言有些驚愕。
十一人庭判！
這是炎黃法府中一項極其罕見的庭審方式！
一般案件判決，是由大法官直接判決嫌疑人有罪或無罪；而十一人庭判，則是由十一名身份、職業各不相同的人組成庭判小組，他們之中會有法官、軍警、一般公民、醫生、老師等……幾乎涉及到各個等級的人物。
而這十一人會根據自己的身份角度出發，根據法律、情理，對案件的嫌疑人進行有罪或者無罪投票。
法府最終會根據投票的結果來決定嫌疑人最終的宿命！
這是一種針對造成社會較大輿論案件的審判方式，從炎黃聯邦建立以後，只動用過三次而已！
這樣的判決方式，於情於法都可以找到中間的平衡點，是目前爲止最好的解決方式。
“這件事已經不再是一次普通的案件，而是法律與民心的對抗……無論哪一方獲勝，都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大BOSS嘆息一聲，語氣中帶着些無奈。
袁正宏面無表情的掛斷了電話。
是啊，誰都不願看到這樣的一幕發生。
但導致這一切發生的罪魁禍首又是誰呢？
李天然嗎？
不，他只是在自保而已。
真正的罪魁禍首應該是李、郭，應該是李、郭背後的那股神秘力量，如果當初李、郭兩人沒有被保下，而是就此伏法，那麼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法律依然代表威嚴，民心依然不會潰散！
“王東川，真正該爲這件事負責的人……是否是你？”袁正宏很清楚李、郭兩人的關係網，也知道王東川是他們的大靠山。
但軍警部門沒有任何證據，證明王東川與這件事有關。
……
“十一人審判？”
李天然聽着電話裡傳來的那個冰冷的聲音，緩緩皺起了眉頭：“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李天然感到很意外。
因爲打來電話的這個人是……袁易！
“不爲什麼……”袁易聲音不帶任何情緒起伏，繼續說道：“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最好先做準備！雖然那些民衆可以保你一時，但不可能保你一世，十一人審判的最終結果會決定你的命運。”
李天然沉默片刻，他知道袁易說的是對的。
“這十一人會經過層層篩選，他們的出身、背景都會經過嚴格考覈。”袁易的聲音很冷漠：“他們的投票結果會決定你最後的命運。”
李天然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了。”
“……”袁易沒有掛斷電話。
“還有事嗎？”李天然問道。
“在這件事上，你誤會袁雯了。”袁易開口說道：“她已經從南城軍警局辭職，申請調往南疆軍區了……”
李天然嘴巴微微張開，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犯罪者可以受到懲罰，想要履行她曾經承諾過你的正義。”袁易聲音有些低沉，忽然罵道：“她不讓我告訴你這一切……但是老子忍不住啊，如果不是因爲她，老子才懶得跟你說這麼多！”
“她沒做錯，只是沒有對抗黑暗的力量而已！”
袁易聲音帶着憤怒。
李天然深吸了一口氣，他臉上浮現出一絲黯然。
“其實我個人對你能通過十一人庭審的可能並不看好……因爲我偶然聽到，這次參與十一人庭審的人之中，可能會有南城議會的王東川，我記得之前威爾斯案的時候，他就憋着要弄死你。”袁易的聲音有些冷漠：“我又偶然聽到……庭審會在明天下午七點開始，庭審一旦開始，你就再也沒有離開南城的機會。”
“所以在那之前……你千萬不要想着跑路啊！千萬不要想做走私船離開南城，再轉到漢城、信州、北疆線！”
“你不要讓我再看到你！看到你，我分分鐘弄死你啊！”
袁易惡狠狠的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十一人庭審，王東川……”李天然沉默片刻，平靜的轉身走向廚房，默默端起一碗已經半涼的米飯，配上一碟西紅柿炒蛋，大口的吞嚥起來。
他使用另外一個手機，撥通了白敬言的電話，用含混不清的聲音說道：
“現在，幫我做第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