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世界災變後,整個世界都深受影響,大量生存資源的缺失導致全體人類的生存環境都遭到擠壓,想要在這樣戰火連天、資源緊俏的環境生活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情。
食物、藥品、衣服……這些人類生存最基礎的生活必需品價格飛漲,遭到了嚴格的管控。
而爲了應對越發激烈的戰事,國家上層不得不優先將這些資源配發給具有作戰能力的軍隊,至於後方在避難所中生存的平民們,能夠分得的資源比率自然就要少的多。
即便以聯邦、俄羅國這樣的超級大國,在世界災變後、李天然沒有分發大量防輻射級種子之前,也無法保證避難所內所有平民們的每日三餐食物供應,事實上自從避難所建立起來以後,大多數人類的日常飲食習慣就從每日三餐甚至四餐,減少爲每日兩餐或者一餐。
至於藥品的供應就更艱難了。
前線戰事無比激烈,每天都有無數戰士受傷,面對如此巨大的藥品消耗,上層不得不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每個月定時定量的給避難所進行藥物供應,消炎藥、鎮痛藥這種藥品更是需要特批才能拿到手!
在避難所內,所有人都祈禱自己不要生什麼急病,因爲一旦患上急症需要動用什麼特殊藥物,至少需要走兩三天的審批流程,經過十幾層審覈……
而這樣的一套程序下來之後,基本上這個患急症的病人也就早到閻王爺那裡報道去了。
這並不是只存在於聯邦內的個別現象,在如此嚴峻的世界形勢下,幾乎所有國家內的正規建制都被打碎,這是一個時代的無奈,並不是某個國家的失敗。
在這樣的情況下,那些手握分配物資權力的人自然就搖身一變,成爲了掌握無數人生死的神明。
其實從國家最上層的資源分佈下發,一直到分配到南城分配到餘城手中,可能中間要經手十幾層,而餘城面對的可能只是這個分管部門底層角色,但即便是底層角色,此時也有着極高的地位和權力。
這個世界上永遠不缺少手中有一點權力,就要將它發揮到極致的官僚、蛀蟲,無論是任何時期,任何時代!
它們通常都擁有一種十分病態的心理。
在此時的國情面前,這些負責分配物資的人或許不敢貪污、不敢給自己斂財,但絕對敢借着手中的權利給自己帶來一些優越感。
比如同樣面對兩個申報上來的避難所物資需求單,這些官僚一想,哦,其中一個避難所的主官對自己很恭敬、對自己很諂媚,偶爾還送點小禮物;而另外一個避難所的主官態度很硬,也不會說什麼好話……
權衡之下,這些官僚或許不敢停放態度不好的那個主官避難所物資,但它們絕對敢把這個申請表排到最後,把流程給你拖的很慢很慢,這樣整你一下,即從法度上找不到它們的漏洞,你也會被卡的很難受!
或許很多人會不理解,覺得這些官僚的心態很離譜,覺得大災面前,不可能會有這種情況發生,覺得這些官僚太蠢太壞……
但實際上這種情況太常見了!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比如你平時去停車場停車,有一些工作人員可能只有指揮停車、收費的那一點微末權力,但他們的態度就十分高傲,對一些車主呼來喝去,想借此來讓自己獲得一種“領導人員”的快感,如果你忍不住反駁兩句,那他就可能給你製造一點麻煩,故意讓你的車牌無法通過系統審覈,硬生生把你回家的時間拖上幾個小時……
再比如說一些基層部門的職務人員,他們平時在單位裡是最低級的科員,手中可能只有幫前來辦事的公民提交一個表格的權力,但在公民需要他們辦事的時候,他們的態度就變得趾高氣昂,一旦你的態度稍微急躁或者強硬一點,那麼他們可能就會勃然大怒,感覺自己遭到了冒犯,並且把你的表格等到期限最後一天提交……
這種情況在普通年代就一直存在着,而在災變時代也沒有消失,反而變的影響更大。
在和平年代,這些人手中權力的一次小小任性,可能造成的麻煩只是浪費公民們的一些時間!而在戰爭年代,影響的可能就是很多人的生死存亡。
餘城以前一直以爲自己能夠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保持本心,但在這種情況下,他堅持不住了。
當他看着和自己一同申報的其他避難所資源都已經分發下來,而南城避難所內的物資報備依然處於【待審批】狀態時;當他看着南城避難所內那些熟悉的面孔因爲飢餓、病痛而扭曲時,當他看着那些白髮蒼蒼的老人和稚嫩孩童們無助的目光時……
餘城才知道,自己以前一直堅持的強硬、堅毅,終究是無法抵禦來自現實的重壓。
他可以繼續強硬下去,但代價可能是避難所內的人們未來還會遭受連續不斷的資源卡滯折磨。
而向國家高層上報……
在整個人類文明都遭到毀滅威脅面前時,這種避難所的公民資源分配,真的是屬於第三階梯、最末尾後勤的問題。
這種問題就算申報上去,也很難在短時間內得到解決。
“這真是個操蛋的世道……”餘城嘆了口氣,聲音中充滿了疲憊和無奈。
昔日,他可以爲了心中的正義,不惜豁出自己的政治前途和生命,和議會上的諸多官僚們據理力爭,硬碰硬的懟翻了所有人。
但現在,他爲了避難所諸多公民的未來,不得不放棄自己引以爲傲的所有臉面和驕傲,向昔日自己最看不起的官僚們低頭、賠笑!
對於一箇中年男人,一個強硬的官員來說,這可能是一生中最無奈、也最無力的選擇。
李天然看着餘城,目光中情緒很複雜。
餘城身上的變化是他沒有想到的,而導致他出現這種變化的原因更是出乎李天然意料的。
這樣的餘城,是讓人不齒了?
還是比以前更值得敬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