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張路先生上路”,這句話在平時說出來,可能是個不錯的笑話,但是放在現在這個場合說,就一點都不好笑了。特別是在聽到“螳螂”要人去取火焰噴射器的時候。
在七十一區,很多老大都有一些怪癖,像貓叔最著名的是護犢子,所以嬌慣出了個無法無天的虎哥。而“螳螂”的怪癖則是喜歡放火,尤其喜歡看人在火焰當中掙扎。
這個怪癖聽起來很噁心,但是輪到自己的頭上,就只剩下恐懼了。
張路身邊剩下的幾個保鏢頓時心慌意亂起來,互相交換着眼神,都在心裡打自己的主意。
“螳螂”手下的人動作不慢,或者說因爲“螳螂”有這個習慣,所以身邊常備各種放火器具,大家都成了熟練工。
“螳螂”哥喜歡自己放火,所以雖然火焰噴射器是一種有兩個大罐子的沉重武器,但是他仍然很有興致地讓手下人幫他背到身上,然後拿起噴射管,仰天噴了一下,試驗噴射器的工作狀態。
這個動作成了壓垮張路保鏢們意志的最後一根稻草,一個保鏢大叫着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逃走。
“螳螂”皺眉看着那個飛快逃離的人,叫道:“小戴。”
“小戴”是“螳螂”身邊很有名氣的神槍手,不過現在已經不怎麼出手了,剛纔他就沒參加戰鬥,這時正叼着一根菸卷,靠在一輛越野車的車頭上看熱鬧。聽到“螳螂”的呼喚聲,這纔不慌不忙地吐掉菸捲,還沒忘記拿腳碾滅,作一個很有公德心的菸民。
“螳螂”身邊的人都見識過小戴神乎其技的槍法,所以並不着急,看着小戴懶洋洋地扛着愛槍走到人羣前面,端平手裡的來福槍,馬馬虎虎地瞄了一下,就扣下了扳機。
槍聲響起,那個已經跑出二百多米遠的保鏢一頭栽倒在地上,身體埋入草叢當中,再也看不到了。
小戴收起步槍,看了“螳螂”一眼,轉身又走回到人羣裡,顯然對他來說,這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演示。
小戴有資格擺譜,“螳螂”身邊的人卻必須捧場,於是大家都叫起好來。“螳螂”也很滿意,畢竟小戴一直是他手裡的王牌,也不是第一次拿出來炫耀了。在和其他老大見面的時候,小戴可沒少給他撐臉。
他向草叢中的人叫道:“乖乖的別動,我要來了。”
聽到他的話,身邊的人們都歡呼起來,無論願不願意看火燒活人的場面,這個時候都不能落後於人。
這時草叢裡又傳出一聲槍響,“螳螂”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臥倒,被噴火管硌了一下,這才停了下來,然後發現子彈並不是向他這邊射過來的,忍不住大罵道:“搞什麼鬼,就不能老老實實讓老子燒死嗎?”
張路趴在草叢裡,看到隨着槍聲,身邊的一個保鏢身體震動了一下,一團淡淡的硝煙從他的頭部旁邊升起,顯然是不堪壓力,所以自殺了。
要說起來,張路被“螳螂”伏擊的帳還要算在張野的頭上。
二十七區的地盤雖然沒有七十一區大,但是堂堂二級文明聚集區,經濟文化活動發展得還是很蓬勃的。
張路在十一區的支持下生意作得風生水起,但是無論二十七區政府還是首都區,都不可能看着十一區把持這裡的經濟命脈,所以扶持了另一個大商人來和他打擂臺,這個人名叫於傳聖,出身於一個很有名氣的白手套家族。
於傳聖和張路雖然都有不錯的出身,但是於家可沒有張家讀書的傳統,就算研究學問,那也只研究商科的東西,所以於傳聖作起事來,也遠比張路更加囂張霸道。
好歹兩個人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是個代理人,所以雖然表面上水火不融,但是實際上都很有分寸地井水不犯河水。畢竟代理人這個頭銜看起來風光,但是沒了也就沒了,BOSS隨時可以換人,絕不會冒着激化矛盾的危險給他們報仇,自己當然也犯不上以身犯險。
但是沒想到張野這個小傢伙正義感爆棚,居然插手到了於傳聖的生意裡面,救了一個被於傳聖擠兌的小商人。
像這種規模的商戰,於傳聖很可能就是臨時起意,無論成功失敗,都不會在意。如果張路想管,只要找人給於傳聖打個招呼,於傳聖多半就會賣了這個面子。但是現在張野貿然插手,性質就不同了,這幾乎就是伸手打臉了。所以於傳聖立刻勃然大怒,準備把這個臉打回去。
張路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張野已經把簍子捅出來了。張路知道事情不能善了,於是一面安排張野去四十九區避風頭,一面找人和於傳聖解釋。
到了他們這個層次,什麼主持正義除暴安良就都是狗屁了,雖然大家都會把這種東西掛在嘴上,但是真把這個理由搬出來,基本就是爲了噁心人,除了激怒對手之外沒別的用處。就連看戲的第三方勢力都不會相信,反而會覺得這個人居心叵測,畢竟誰的屁股都不乾淨,今天你可以對老於主持正義,明天當然也可以對老李除暴安良,這種頭當然不能開。
據說於傳聖聽了中間人傳的話之後,態度有所緩和。張路也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想着可能要在某個方面割塊肉下來賠償於傳聖,沒想到突然就遭到了襲擊。
看到“螳螂”出現的時候,張路就知道這事和於傳聖脫不了關係,誰都知道七十一區的“螳螂”是於傳聖養的狗,他把“螳螂”從七十一區調過來,很明顯就是擔心走漏風聲,這是處心積慮要除掉他了,可惜自己居然一直沒有發現這方面的徵兆。
他看了看身邊僅存的保鏢,低聲說道:“躍子,這次連累你了。”
“躍子”名叫張躍,是張路的一個遠房堂弟,從小就跟着張路混,可惜不喜歡和人勾心鬥角,只願意舞槍弄棒,所以一直留在張路身邊,算是他最相信的人之一。
張躍趴在地上,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其實我也想給自己一槍。”
張路頓時默然,如果要在吞槍和被火燒死之間作個選擇,顯然前者更舒服一點,不過在生與死之間作選擇,就沒那麼容易了。
所以他看了一眼手裡的槍,居然下不了決心。
張躍看着他,低聲說道:“我可以幫你。”
張路嘆了一口氣,扔掉手槍,閉上眼睛說道:“來吧。”
張躍慢慢移動手槍,對衝張路額頭的時候,“螳螂”大聲叫道:“張路,你還等什麼?你叫破喉嚨也沒有人會來救你的。”
話音未落,槍聲就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