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塵躺在最靠近地面的鋼製平臺上,離地面大約有三米多高,下面的小門並沒有關閉,所以能感覺到空氣的流動。
這平臺做得像一個籃子,丁塵估計應該是給維修人員臨時落腳和休息用的。事實上在靠近地面的地方還有一個小一號的籃子。那個籃子的背面有和塔壁上的豎梯並行的軌道,上面還有纜繩連接,應該是一個類似電梯的那個東西。
這個倒比較容易理解。這整個塔架至少要有四十米高,沒有自動行車的話,全靠人力爬上去,對維修人員的體力絕對是一個考驗,恐怕一上一下就得一天時間過去了。
因爲一直在擔心那個在暗中跟蹤的人,所以丁塵只睡了幾個小時就睜開了眼睛。
火把已經熄滅了,塔架裡一片漆黑。他看不到頭頂上另外兩個人在幹什麼,只能側耳細聽塔架外傳來的聲音。
漆黑的封閉空間讓丁塵產生了一絲熟悉的感覺。他想起了第一次降下作戰時的情景。同樣漆黑一片的外太空,同樣對莫測前途的擔憂,當然也有同樣狹小寒冷的登陸艙。唯一能給他帶來溫暖的就只有懷中的突擊步槍。
只有真正經歷過降下作戰的人才會理解爲什麼軌道突擊隊員們都喜歡突擊艙穿越大氣層時,因爲高速摩擦而產生的高溫和火光,因爲只有這些,才能讓他們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丁塵瞪着眼睛坐了一會,覺得離天亮還早,於是又緩緩閉上眼睛,準備再睡一會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聽到了一陣急促地警告聲,“警告,警告。軌道艙遭到襲擊,所有人員待命。”
冰冷的合成女聲把丁塵從熟睡當中驚醒,他從自己的牀位上一躍而起。飛快地抓起放在牀頭的作戰服,把雙腳塞進去後提着作戰服直接從牀上跳了下去。
連體式作戰服的保暖性能相當好,內襯也足夠柔軟。所以突擊隊員們通常只在裡面穿一套貼身內衣,這也讓穿衣服的動作可以變得順滑流暢。
從牀上落地的時候,丁塵就已經藉助重力作用,把自己的下半身套進作戰服裡。
身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其他戰友也在警報的的催促當中和他一樣緊張地進行着戰鬥準備。大家都是從全軍當中精選出來的優秀戰士,彼此之間的差距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唯一的差別也只是居住艙離出口的位置了。
丁塵一面向外跑,一面把戰鬥服的上半身,翻起來從頭上套進去。作戰服的上半身與下半身的衣料不同,彈性明顯要大得多。這樣可以在保證下肢血液循環暢通的前提下,讓上身的作戰服更加貼身,便於作出戰術動作。
套好衣服後,丁塵隨手拉上腰部的連接鎖,翻起補強扣鎖住。作完這一切後,他正好跑到戰術頭盔的存放地點,直接伸手抄起掛在牆邊的頭盔一面繼續跑一面把它扣到頭上,然後用力旋轉,讓卡扣連接到作戰服上。
頭盔顯示器開始發出淡淡的亮光,接通作戰服上的數據接口,進行啓機自檢。
通道出口處也是存放防彈衣和輕型武器的地方。其他重型武器需要根據作戰方式的不同,在接受任務之後發放。
但是這次明顯不同,因爲他們不是在執行作戰任務,而是因爲軌道艙遭到了襲擊,他們需要進行自救和反擊。
下一時刻,丁塵手裡端着步槍緊貼在一面金屬牆壁後。他感覺到身處的重力場有些變化,就像浮在水中一樣,腳下輕飄飄的,有些難以發力。
對面的另一名戰友向他打出防護的手勢,丁塵點了點頭,慢慢向前移動。那個戰友端着步槍從隱蔽的地方衝了出去。丁塵在無線電裡聽到一聲驚叫,有人大叫道:“隱蔽。”
然後一陣劇烈的爆炸出現在他的面前,丁塵下意識地蜷身收腿,雙手抱頭,以便縮小被打擊的目標。
但是減弱後的重力場讓他的動作慢了一步。隨後他感覺到身子似乎被什麼東西重重撞擊了一下,然後向後飛了出去,一直撞到牆壁上。突擊步槍因爲用戰術吊帶卡在作戰服上,所以雖然脫手,卻沒有掉在地上,在他的身邊晃動着,不時撞在他的腿上,好像提醒丁塵自己的存在。
丁塵覺得全身劇痛,喘不上氣來,身上的力氣也在逐漸消失。讓他驚奇的是,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保持着直立的狀態,兩隻腳甚至沒有能夠站到地面上。
他努力睜開雙眼,低頭向下看去,發現一根粗大的金屬管,從前胸貫穿進去,把自己釘在了牆上,前面被截斷的一端離他的身體足有一米多,丁塵甚至可以看到從管子的斷口流出的血液。
丁塵虛弱地罵了一句,費力地擡起右手抓住金屬管,但是無論如何也沒有力氣把它從自己的身體裡拔出來。
頭盔顯示器上有紅色的警告信息在閃爍,同時也有語音消息在耳邊迴盪。但是丁塵覺得這些信息離他是那麼的遙遠,他沒辦法分辨出其中的含義,只能感覺到眼前有模糊的數字在跳動。
這時又有兩個戰友,從遠處跑了過來。其中一個飛快地從腰間掏出一個小罐,搖了兩下後對着他的密封頭盔噴了起來。耳邊嗞嗞地漏氣聲與呢喃的警告聲一起停了下來。頭盔顯示器上的數字開始回升,但是還有另外的語音信息響了起來。
丁塵努力集中注意力,聽到有人在通訊器裡大聲叫道:“十一區發生爆炸,有人受傷,胸部貫穿傷,我不知道他的肺還在不在,一級急救,一級急救,他快死了……”然後丁塵就很聽話地昏了過去。
隨着眼前的影像重新陷入黑暗當中,丁塵猛然一驚,驚恐地睜開眼睛。依然是黑暗冰冷的環境,但是與剛纔的感覺截然不同,耳邊也沒有喧囂的噪音。。
他伸手在胸前摸了一下,沒有金屬管,也沒有傷口,他的衣服很完整。
丁塵定了定神,長出了一口氣。他終於想起了一些事。
當時軌道空間站遭遇襲擊,他在和戰友進行排查的時候遇到爆炸後昏迷。
後面的事情他雖然依舊想不起來,但是根據經驗也已經可以猜到了。至少他明白了自己爲什麼會置身於醫療艙當中。只是仍然不知道,軌道空間站究竟遭到了什麼樣的襲擊,這襲擊又來自哪裡,自己又爲什麼被放進疏散艙當中離開軌道空間站。
他擡頭向上看去。高聳的塔架上方是風電電機的工作艙。雖然並沒有將塔架的出口密封,但是在塔架內部是無法看到外面的夜空的。
丁塵盯着漆黑的頭頂,在心中默默地想着,不知道那個他曾經待命的軌道空間站是否仍然存在,也不知道從前的戰友們都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