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風雨欲來。一個僻靜的山區小道在兩旁人高的嵩草和密佈的雜樹的影響下越顯陰深。
一個身影急衝衝地走在這條山間小道上,走近一看,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濃眉大眼,身材單薄,揹着一箇舊書包,腳上穿着一雙老土的帆步膠鞋,看來是放學歸家的農家娃子。
突然,“轟”的一聲,前面的山林中突然傳來似滾雷的悶響。農家娃子皺皺眉頭,看看天上,天上此時只是起風,這響聲不是天雷,有些令人蹊蹺但他沒有絲毫好奇之心。
這深山老林雖然比較熟悉,但也有很多未知的危險,好奇有時會害死人的。緊接着遠處山林中似乎發出一聲慘叫。他加快腳步,在小路分岔口,他走上與響聲發出的密林相反的方向,漸行漸遠。
翻過了一個山坳後,密林中漸顯荒敗的土牆屋子,也有一些殘破的木樓。但這些屋樓卻沒有一個人,寂靜得有些發冷。農家娃子臉上卻顯得有些放鬆和高興。他快步從荒廢的木樓和土牆邊穿過。他的腳步停了停,一隻炎炎一息的小動物躺在牆角。
這隻動物約小貓大小,很奇特:狸身貓腳,狐尾,臉又像山裡的果子狸,身子瘦得只剩下骨頭了。最奇怪的是那動物見了農家娃子,眼神中竟有一絲憤恨和不甘,也有一絲悲哀。
農家娃子從未見過這種動物,他想莫不是變異的狸子貓。那狸子貓四肢動了動,看樣子想逃走,卻動不了。
農家娃子心動了一下,蹲下身子,卻沒有伸手,只是用平和的眼神看着狸子貓的深藍色的眼睛,輕聲道;“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農家娃子知道山裡的動物野性很猛,垂死一擊也可能讓人受不了。
那狸子貓與農家娃子的眼神對視了一下,閃過一絲猶豫,不再動彈。於是農家娃子輕手將它抱入懷中後繼續上路。
這些荒廢的房子似乎以前是一個小村子,但現在都沒有人了。農家娃子穿過小村子和後面的古松林,遠遠地就見到了一個倚山而建的土牆瓦屋,瓦屋外面是一個人高的簡陋黃土院牆。
院牆的門口倚着一個小姑娘,正翹首遠望着少年來的方向,一條大黑狗蹲在她腳下。
農家娃子見了這一人一狗,心中一暖,一聲口哨。大黑狗忽從院牆下衝出,帶着一股旋風轉眼就衝到農家娃子身前,撲到他身上,兩前爪搭在肩上,張開大嘴,血紅的舌頭向他的臉上舔去。
農家娃子親暱地拍了拍大黑狗的腦袋:“大黑,夠了,夠了,你的口水都弄到我臉上了。”
一個勁兒搖擺着尾巴親近主人的大黑狗突然用前腿在主人肩頭一蹬後躥了幾步,眼裡盯着農家娃子懷中的狸子貓,毛髮豎立,露出尖牙,發出低沉的咆哮。
農家娃子對懷中這隻似貓非貓的小動物更加好奇了,大黑身強體壯,性情勇悍,平時也是打獵的好手,敢和野豬鬥,自己就能咬一隻野兔回家,如今見了這隻快要炎炎一息的似狸似貓的小動物,卻異常緊張如臨大敵。
待到近處,農家娃子幸福而有些溺愛地對門口的少女道:“小玉,我回來了。”然後牽過她的手走進院子裡。
小玉雙眼睜着卻看不見東西,原來是盲女。她依偎着農家娃子的肩,臉上露出恬靜幸福的笑容,似乎那少年就是她見到能感覺到的最大的幸福。小玉的手觸到了哥哥懷中的小動物。奇怪的是那受傷的小動物卻對小玉有天然的好感,沒有任何攻擊性的表示。
農家娃子道:“我剛從路邊撿回來的,好像受了傷。不過,它挺兇的,大黑見了它都很緊張,小心它抓傷你。”農家娃子把那怪異的狸子貓放在椅子上。
小玉有些緊張地問:“哥,怎樣了?”
農家娃子一改少年老成的模樣,高興地解開書包,將一張似獎狀的紅紙取出,在小玉面前輕輕展開,他大聲地讀那紅紙上面印着的字:“蒼王同學,你已被甜城第七中學特優錄取,免收學雜費,請於8月31日前報到。”他又對小玉道:“甜城七中是全國重點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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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又露出天使般的微笑,她道:“我就知道,哥是最棒的!”
這農家娃子正是錄取通知書中的蒼王,他、小玉和一個老頭子生活在這深山寨子裡,老頭子從很遠的地方來到這深山老林的,聽老頭子說,他和小玉不是親兄妹,他是老頭子在路邊撿的。前幾年一場大地震,老頭也死在了那場大地震,活下來的少數人全都遷到了山下,而蒼王因老頭的遺言堅持留在山上生活,與小玉相依爲命。
蒼王用力的握着小玉的手:“開校時,我揹你到學校去。到時就可以找大城裡的醫生來看你的眼睛了!”
小玉幸福地道:“哥,我知道我的眼睛是不能醫好的,我不跟你去,我就在家裡。你一週回來看我一次就行了。大黑很棒,有大黑在,沒問題。”那大黑狗似乎知道少女在表揚它,它搖搖尾巴高興地汪汪叫了兩聲。
蒼王道:“小玉,老爹叫我們不到城裡生活,但現在必須去了,如果你不隨我到城裡,這書我也不讀了。”
小玉脹紅了小臉,急聲道:“哥!”
蒼王用手緊緊握住小玉的手:“小玉,老爹去了,這世上只剩下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在哪裡,你就在哪裡,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好了不說了,來,大黑,獎勵你一下。”蒼王遞上一個大肉包子給大黑狗,這肉包子他在學校裡都捨不得吃,他只買了幾個回家。
大黑狗咬住肉包子歡喜地跑到門邊去了。農家娃子再遞上一個給放在椅子上的狸子貓,那狸子貓,神情厭厭看了看卻沒有張口。農家娃子想這狸子貓要麼不吃這類食物,要麼就如病重的人只有力氣吃流食了。
蒼王生上火,將掛在牆上的臘兔取下,洗淨,宰碎,和上白米熬成粥。大黑狗嗅得香味,一個勁兒地在蒼王面前搖着尾巴。蒼王乘了一碗,倒進地上一隻大盆裡:“大黑,才半個月沒吃肉就把你饞成這樣了,來吧,給你打打打牙祭。”
蒼王用小湯勺將半碗肉粥喂進了狸子貓的肚子裡後,狸子貓漸漸能擡起頭來。大黑狗見它頭擡起後,又緊張得低聲對着它咆哮起來,令蒼王更加驚訝的是,他看見那狸子貓看大黑狗的眼神中明顯的是不屑。
這狸子貓莫不是山裡的靈物?蒼王慎重起來。對待深山裡的靈物,不能按常理度之,比如老人口中常說的黃大仙就是成了精的黃鼠狼,得罪了黃大仙會鬧得雞犬不寧。
蒼王用手拍拍大黑狗的頭道:“大黑,不用緊張。”然後再對狸子貓道;“你傷好後,可以把這裡當作家,也可以隨時離開,我和大黑對你沒有惡意,你可以把我們看作朋友。”那狸子貓居然愛理不理,重新將頭放下,懶洋洋地閉上了眼睛。
蒼王知道這狸子貓不一般了,他見大黑對它很是忌憚,便喊大黑在院子裡守着。這時頭上一聲炸雷,大雨似潑地從黑壓壓的空中傾了下來。屋子年久失修,有些漏水了,農家娃子皺了一下眉頭,將木桌上的書包挪開。
院子裡的大黑突然低聲咆哮起來,蒼王連忙將錄取通知書小心放好,往門口一看。院子門是拴上了的,他只聽得外面有人在用力敲門。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蒼王取了一個斗篷,來到院門,並沒急着打開,透過門縫往外瞅。門外兩個精瘦漢子,其中一個好像受了傷,由另一個扶着。沒受傷的那個漢子正用手敲門,嘴上喊到:“老鄉,開開門!”受傷那個漢子臉上有着一個狹長的傷口,被雨水一衝白肉外翻,表情有些焦燥獰猙,他用虛弱的聲音道:“老四,將門踹開。”
蒼王一聽,心中一緊,大院門雖然結實,可也擋不住人用力踹。這門外兩人看模樣非善良之輩,看來今天晚上一定要小心了。他朝大黑嚕嚕嘴,用手指了指堂屋裡坐着的小玉。大黑狗便不再吼叫,一溜煙地跑到了小玉身邊。
門外那漢子正舉起腳欲踹門,蒼王卻主動一下將院門打開了。那漢子見打開門的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山裡娃子,他勉強笑了笑,露出一口大黃牙,對蒼王道;“小老鄉,避個雨,雨停就走。”
蒼王也不言語,打開門讓兩人進後,順手又將院門拴上。那兩漢子徑直向堂屋走去。大黑支牙咧嘴低聲咆哮守住門口,不讓進。沒受傷的漢子摸了摸腰間,道了聲;“好狗!”再回頭看看蒼王。
蒼王心裡有些緊張,因爲他看見了那漢子腰裡揣着一個物件,從外形看約比老爹打獵的短銃短,說不定就是手槍。老爹在時,雖然單家獨戶,深居山林,兄妹二人也從未感覺過危險。現在他感覺到面臨的人像兩頭餓了的野狗,正在向他討要東西,稍有不慎就會猛撲上來。
蒼王在心裡默默地道:“蒼王,蒼王,現在你就是家中的天,你就是家中的地,遇事要冷靜!”
蒼王快步上前,喝到:“大黑,到裡屋去!”
坐着的小玉一聽蒼王的語氣不對,她便起身和大黑朝裡屋走去。
那兩個漢子進了堂屋,見着轉身慢慢進裡屋的小玉,眼睛一亮:好個漂亮的小妞,再長兩歲豈不是要迷死人,可惜卻是瞎子!不過,瞎子好啊,那她跑起來就跑不快了!特別那受傷的惡漢,口水都流了出來。
蒼王按壓住憎惡的心情,將堂屋牆上掛着的老爹留下的一枝短銃取下,遞給小玉道:“堂屋又漏水了,你把這個帶到裡屋去。”小玉愣了愣,很快明白今天家中來了不放心的壞人,不然哥也不會將短銃遞進她手裡。
牆上除了那短銃外,還掛着一個木雕面具,平時老爹戴上它爲山民跳大神驅邪。那兩個漢子兩眼一亮,對視一下,心道:好古董,能賣個好價錢。待一人一狗進了裡屋後,纔打了個哈哈。其中一個道:“小老鄉,你家中的大人呢?”
蒼王見這兩人問起了家中的大人,知道兩人動了歪心思,便冷靜地道:“進山打獵去了!”他不說什麼時候回來,問話那漢子也沒繼續再問。
那受傷的漢子道:“小老鄉,找點燒酒出來,我被山裡的野狼抓傷了。”說完坐在椅子上,椅子上原趴着的狸子貓卻不見了。
蒼王從堂屋一角的罈子裡倒了一碗五毒藥酒遞給那漢子,那漢子用酒往翻肉的傷口一澆,“嗷”叫一聲,痛得差點暈了過去,那漢子這等消毒法倒也硬氣,看得蒼王的小臉都有些白了,這兩人分明是常期在刀口上舔生活的亡命之徒了。
蒼王揣了肉粥往裡屋走時,被兩惡漢擋了下來,把粥要下。兩人吃了粥後,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些,不過天色已晚,外面漸漸看不清東西了。那兩人便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再也沒提走的事。而蒼王去了次裡屋後也沒再出來。
那受傷的漢子閉上眼睛後,待精神稍稍養足後,腦子裡便總是閃現着那小姑娘無比嬌美的小臉,他睜開雙眼,重新打量了一下四周,他心裡還有些顧忌,這家外出打獵的主人還沒回來。能夠在深山老林裡單家獨戶平安生活的人,肯定也不是一般之人,從那農家娃子和小姑娘鎮定的表現和那條兇惡的黑狗就可以看出了。
這次出山不知觸了什麼黴頭,好不容易進入一座遠古帝王陵墓,還沒摸出寶貝,老二和老三卻被一條突然竄來的怪貓咬破了氣管落得個有去無回,而自己也被那怪貓抓傷了臉,至到現在,總算緩過氣兒來。要不然,依他和老四的脾氣,恐怕不等天黑他們就強姦小女娃殺人越貨了。
老四好不容易等到老大睜開雙眼,知道老大要動手了。便輕手輕腳上前將堂屋門關了拴上。而裡屋的門似是拴上了的,那個娃子和小妞進去後再也沒出來。
老四走到裡屋門前,傾聽了幾秒,裡面沒有聲響。難道兩個小鬼在裡面有所準備,不過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準備都等於零,不過他卻不想冒然進去,裡面可是有一隻兇惡的黑狗。他想了想,摸出掏墓用的強光電筒,再後退兩步,提起右腳用力一踹,準備突門而入。
老大也起身將腰間的手槍拿在手裡,另一隻手拿了挖洞的工兵鏟,等老四把門踹開,就進去給那娃子一槍,雖然他性情兇悍歷經不少風險,但那個農家娃子卻給他一種危險的感覺,他相信自己的自覺。
老四的腳剛挨着門,心裡就知糟了,裡屋的門根本沒拴,他用力過猛,收不住身,踉蹌幾步闖了起去,還沒站穩,左腳上卻一陣巨痛,忍不住大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