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顧況太過信任鍾野的實力, 所以當他看到餘玦和瑤華扶着雲旗從那些石壁中出來的時候,顧況的眼眶都要睜裂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發狂的樣子是無敵的, 你們怎麼活着出來了?鍾野呢?鍾野!”
顧況脖子上青筋畢現, 心中的一座高塔毫無預兆的倒下了, 這怎麼可能呢?顧況掙扎着身子要去石壁後一探究竟, 他活要見人, 死要見屍。
沒有人阻擋顧況的動作,他的悲傷像是一條洶涌的大河,把他自己淹沒了。因爲劇烈的掙扎, 顧況身上的傷口,簌簌的向外流着血。可是顧況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手腳並用的爬向了石壁, 何極也隨着顧況朝石壁走去, 那個他想殺之而後快的人,他要去見證他的死亡。
石壁的後方, 鍾野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在他的身下,已經淤積了大片的血,把身下暗黑的土地襯得顏色越發的深了。
見到鍾野的身體,顧況發狂般的爬過去, 他從那攤還溫熱的血液中擡起鍾野的身體, 用力搖晃着他。
“醒醒, 鍾野你醒醒, 你答應過姐姐的, 你要一直照顧我的!鍾野!”
何極看到那樣的景象,心中竟沒有一絲報仇後的快/感, 只覺得很沉重,從17歲開始,他的人生目標一直是殺掉鍾野,爲父親報仇,可是現在,明明仇人躺在血泊中,他能親眼看着生命從他的身體裡流逝,何極卻像是身體被抽空了一般,突然跌坐到地上。
杜若跑到何極的身邊,只是看了何極一眼,杜若的瞳孔就放大了一倍,何極的臉上不知何時,竟然佈滿了淚水。
杜若幾時見何極哭過,訓練最痛苦的時候他沒有哭過,受很嚴重的傷的時候他沒有哭過,可是現在,他哭了,哭得像個孩子。看到杜若來到身邊,何極指着鍾野說。
“他死了,他終於死了,他真該死!”
“對,他死了,他該死。”
杜若不知道何極是怎麼了,何極本應該見慣了生死,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如此的失態。
“可是他怎麼能死呢?以後我找誰去報仇啊?”
“報仇?報什麼仇?”
杜若原本想深究下去,可是餘玦發佈了命令。
“快,雲旗這傷不能再拖了,你們把包裡應急的藥都拿出來,然後何極,杜若,杜衡,你們三個去找一些草藥和水。”
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雲旗氣息微弱的趴在餘玦的肩頭。血沿着他的手臂滴落在地上,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暈溼了大片的土地。
何極見狀,很快從地上爬起來,本來空落落的心,現在因爲雲旗的傷又有了牽掛。三人把身上帶着的外傷藥全都留下,杜若嚥下口中的疑問,和何極他們一起出發。
瑤華走過去將顧況從鍾野的屍體邊拉開,拿出繩子把他綁起來,顧況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像是一個活死人一般任由瑤華擺佈。
去往南鎮的路上,杜若看着杜衡好不容易止血的傷口又裂開,從口袋裡掏出一盒東西,扔給了杜衡。
杜衡手忙腳亂的接下盒子,打開一看是止血的藥。
“藥不是都留給雲旗了嗎?你怎麼還有?”
杜若氣結,伸手就欲搶回給杜衡的藥,杜衡仗着身高的優勢,把藥舉高,見杜若誓不罷休的樣子,杜衡把手放到傷處。使勁的皺着眉。
“哎呦,疼死我了,別鬧了,傷口好像又裂開了。”
聽到杜衡痛苦的聲音,杜若很識趣的沒再鬧,轉身去追何極了。剩下杜衡一人站在那裡,拿着藥傻笑着。
“這傷受得值,嘿嘿。”
杜衡的要求並不高,只有杜若不像之前那樣對他冷言冷語的就好了。他擡眼看向杜若離開的地方,才發現,那兩人早就跑得沒影了。
“喂,你們倒是等等我啊。”
餘玦在幫雲旗上藥,可是在幫雲旗脫掉上衣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雲旗的傷處,昏迷中的雲旗悶哼一聲。
“讓我來吧。”
瑤華結果餘玦手中的短刀,慢慢的把雲旗的上衣割開,雲旗的身體一點點的暴露在空氣中,瑤華沒有注意看這副和她完全不用的軀體,只是心無旁騖的剪着衣服。這一次,雲旗很安靜,除了呼吸,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上藥的時候,餘玦在正面扶着雲旗,瑤華用棉布和飲用水幫雲旗清理傷口。
“餘玦,我們兩的水用完了,你去把雲旗包裡的水拿來。”
餘玦放下扶着雲旗的手,瑤華一個沒留心,就被雲旗身體的重量壓着往後倒去。瑤華好不容易穩住了兩人的身體,雙手用力才能把雲旗的身體穩住,這才發現,此時雲旗的背緊貼着瑤華的身體,瑤華某些不可描述的柔軟就這樣被壓迫着。瑤華臉頰上一下子涌起了很多的熱氣,雖然她明明知道這個時候雲旗是沒有知覺的,可還是羞紅了臉。
餘玦把雲旗的水杯拿來的時候,就看到了瑤華臉上不自然的紅暈。
“怎麼了?”
“沒事,你快扶着他,我繼續清理傷口。”
瑤華從餘玦手中接過雲旗水杯的時候,身體僵硬了一下,這是她上次放到雲旗房間門口的水杯,卻沒想到被雲旗貼身帶着。
“那個水杯是你有一次出任務受傷後,統領賞給你的,你從來不讓人碰。”
“水杯終究是水杯,不用來裝水就沒用了。”
瑤華四兩撥千斤的繞開了餘玦的問題,因爲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那天會給他送去了飯,還把水杯也給了他。清理完傷口之後,瑤華就開始給雲旗上藥。
把雲旗上好藥之後,因爲雲旗受傷的地方是背部,所以要把雲旗翻過來,臉朝着地上輕輕的放下。
這一步驟,瑤華終於願意讓餘玦幫忙了。
瑤華想脫下自己的衣服墊在雲旗的臉下,但是被餘玦搶先了,餘玦脫下自己的衣服,墊到了雲旗的臉下。
“天冷了,你把衣服穿上。”
餘玦收拾好雲旗之後,就去了之前和南鎮的隊伍戰鬥的地方,從那些死去的人身上脫下了衣服,並把他們包裡的東西都拿出來。看着那堆不多的東西,餘玦思考着他們接下來的幾天生活應該靠什麼度過。
這種在戰爭結束後從死去的對手身上是很常見的事情,所以只要是外出戰鬥的戰士,身上都不會帶很多的物資,就是擔心死後被對手拿去,特別還是這種物資匱乏的時代。
這一天晚上,瑤華睡得不是很好,整個晚上,她都在幫雲旗調整睡姿,擔心他在睡夢中壓到自己的傷口。
在後半夜的時候,瑤華已經有些疲累了,這一次她的手剛放到雲旗的身上,就被另一隻手搶先了。
“讓我來吧,你休息一下。”
餘玦前半夜雖然躺着,但是根本就沒有睡,他側耳聽着瑤華的每一個動作。手臂越抱越緊,如果換做是他,那麼瑤華也會是這樣盡心盡力的照顧吧。從雲旗出現之後,瑤華就變得奇怪,第一次,餘玦對自己那麼沒有信心,他很用力才壓下自己心中的胡思亂想。起身來到了瑤華的身邊。
第二天臨近中午的時候,何極他們三人才回來了,看着杜衡滿得蓋不住的揹包,餘玦用眼神詢問着原因。
“雲旗現在重傷在身,我們肯定不能趕路,所以我多拿些東西,供我們這幾天使用。”
杜衡說出的原因竟然讓人無法反駁,一羣人沉默下來。
杜衡接着說:“對了,我們要去救那個被處決的探子嗎?”
“被處決的探子?”
瑤華和餘玦一同發問。
“對啊,也許是南鎮的統領和他們之間有什麼約定,所以今天早上,我們剛打算離開,就看到了統領發佈的命令,說是要當衆把那個探子殺死。”
餘玦陷入沉思,於情於理,他們都不用去管這個即將被處死的探子,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他當初選擇這條路,就一定想過自己的下場。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餘玦心中有一個聲音在督促他,一定要去送這個素未謀面的人最後一程,如果有機會救下他,那也是極好的。
“這樣吧,你們三奔波了一夜,你們在原地休息,我和瑤華去南鎮看看。”
何極一回來就奔到雲旗的身邊查看,見他沒有其他的症狀,心裡放鬆了很多。
餘玦和他們交代好了一切的事務之後,就要離開,回頭看到瑤華還在和何極說着注意事項,何極聽得很認真,不住的點頭,瑤華爲了確認他聽懂了,說了好幾遍,何極爲了確認自己沒有漏下什麼關鍵點,每一遍都聽得很認真。
如果不是餘玦把瑤華拎起來,兩人可能就這樣沒完沒了下去。
在路上的時候,瑤華問餘玦。
“我們要救那個探子嗎?”
“看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