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被綵帶染色過,又或者是死神大張旗鼓地揮舞着擁有奇幻色彩的飄帶在觀察這座陰森的城市,絢麗的光芒照向這片大地,雨水都變得多姿多彩。
誰也無法忽視這些絢爛極光帶來的視覺震撼,而誰也無法忽視颱風的猛烈,暴雨將地面打得啪啪作響,雨更加大了,梁書宇將手中的繩子拉得更緊。
救人的過程除了艱難一些並沒發生特別的事,魏胖子順利靠近了電線杆上的人,從腰上解下綁在梁書宇身上那條繩,綁在了此人身上。
“謝謝,謝謝!”此人熱淚盈眶,冒着如此大的風雨來救他,他實在是太感謝了。
魏胖子倒還好,他是個一貫很隨性的人,“這麼大的風,出門小心點啊老哥!”
“沒辦法啊,車子點不着,冒雨走回來的!”車還在公路上扔着呢。
走過樓房區時還好,到這邊半郊區附近高樓大廈幾乎沒有了,風就變得極其大,尤其這片荒田正對着一條毫無阻礙的風口,再往下幾百米就是一條污水河,如果不是他死命抱住電線杆,很有可能被吹進污水河裡。
男人想着那種可能性便渾身後怕。
“沒綁緊,這繩子滑,再打個結!”魏胖子提醒他。
男人便騰出雙手打結,本來魏胖子抱着電線杆扶着他沒有關係,可他背後突然被風吹來一塊硬邦邦的東西,猛打在他背上,讓他滑了手。
由猛烈的颱風一吹,他和魏胖子二人都被吹得在田地裡滾了出去。
連接着繩子的梁書宇和魏有祺被這猛烈的一拉,兩人均被拉出牆體邊緣,跌倒在地上。
幸好繩子的一端綁着防盜網,除了二人的腰被勒得死命疼以外,倒無大礙。
梁書宇早就防備着這樣的事情,因此反應也很快。
他快速趴跪在地上用目光搜索魏胖子和那個男人的身影,極光下的夜晚亮如白晝,他能很清楚地看見魏胖子一手抓在土裡極力穩住身體不被風掀飛。
而另一個人由於受到風力正面襲擊,比魏胖子翻滾得更遠,掉到了田坎下面。除了能感覺到繃直的繩子外則看不見他人了。
魏有祺也看到了這一幕,他連忙爬過來拉梁書宇的繩子,卻被梁書宇一巴掌拍開。
“幹嘛?”魏有祺大喊道。
“先拉你爸。”
“那個人掉下去了!”他爸在那摳着土,安全着呢。
梁書宇沒說話,風太大了,說也說不清楚。他半跪着用力拉魏有祺的繩子,魏有祺只好和他合力先將他爸拉回來,他能看見梁書宇的繩子還是繃直的,而且後知後覺地發現田坎下應該是個安全的地方,起碼風吹不到。
等他們三人都安全,又開始合力拉那個男人。
也許是那個田坎有點高,又在狂風的轟炸下,男人變得極其沉重,如此長的繩子如此大的風,在槓桿原理下沉重得像輛卡車。
終於,他們總算把男人從田坎下拉上來。
才發現他是徒手將繩子纏在手臂上,原來繩子早就鬆了,要不是他死命拉住,早已被風吹走。
魏有祺和魏胖子的眼神已透露出驚險,三人幾乎用盡全力,然而風幾乎在與他們敵對,那個男人被風吹得站了起來,一股橫暴的風吹過來,只聽嘭的一聲刺耳聲,梁書宇忽然像斷了線的風箏飛出去,若非魏胖子和魏有祺都拉住他,他恐怕與那個男人一樣的下場。
等到梁書宇和魏有祺他們回過神來時,繩子的另一端已經沒人了,隨後他們在兩百米外的電線杆上看到了那個人的身影,準確的說,屍體。
他纏在了電線上。
像塊詭異的白布,隨風飄零。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
不知是幾點。
秀萍阿姨把準備好的熱水端給梁書宇,梁書宇只喝了一口。
屋子裡沉默得令人發慌,梁書宇放下水杯拍了拍魏有祺的肩膀,魏有祺擡起頭來看他,眼圈都紅透了。
“我們盡力了。”梁書宇說。
魏有祺知道,他只是難受。
魏胖子的臉色也不太好,尤其那個人沒有救到,卻被風吹得纏在電線杆上,“暴屍街頭”。
比起沒有救人,救人卻失敗了更讓人感到痛苦。
樑文靜和樑英下樓來,樑英已經在樓上看到了所有的過程,她擔心這會對梁書宇造成心理上的影響,連忙過來抱住他。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她很擔心。
梁書宇反手拍了拍她,示意自己沒事。
回到家,樑文靜用碘伏擦梁書宇身上的擦傷。
梁書宇正看着停滯的錶盤發呆。
“看來我們得過上沒有時間的生活了。”樑文靜打破沉默說,“我在考慮是不是得做個手工日曆啊,不然幾月幾號都忘記了。”
梁書宇回神,把手錶丟下,笑道,“你不害怕?窗子外面掛着個人呢。”
“梁書宇!”樑文靜的手重了三分,“別嚇我。”
她好不容易強撐起的精神被梁書宇一句話破壞得一乾二淨,垂下的眼睛裡已冒出淚光:“真的好嚇人,你都不知道剛纔媽媽有多擔心你。萬一你出事讓我們兩個女流之輩怎麼活啊。”畢竟他們家只有這麼一個男子漢。
梁書宇心想,他也不願意幹這種事。
還不是趕鴨子上架。
不過如果碰到下一次的話……不,這種事情怎麼能發生第二次?難道他嫌自己命短麼。當時風直接把他繩子綁着的那條鐵桿拉斷,他被甩了出去,如果不是魏胖子和魏有祺拉着他,他就是第二個被掛在電線杆上的人。
他的命這麼寶貴,怎能爲不相干的人冒險。
“你聽到沒有?”樑文靜責難。
“嗯,嗯。”好敷衍。
樑文靜氣得扔下棉籤撂挑子,梁書宇很無奈。
剩下的擦傷只能自己來了,只是背上到底沒有長眼睛,擦不到的地方也就隨它了。
樑文靜晚上害怕,和樑英一起睡。
梁書宇睡不着,跑到客廳抽菸。
客廳落地窗外,赫然能夠看見那個在風雨中搖擺的屍首,被極光照耀蒙上一層幽綠色光芒,好似正不甘地看着梁書宇的方向。
梁書宇察覺到遊走在這個城市中的一絲殘忍。
或者說是自然界的殘忍。
它毫不猶豫奪走了一條生命,但它無知無覺,還不用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