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病得更重過,她也自己好了。但這次……”
陳寶怡掀開了潮溼發黴的被子,露出棉被下腫脹發紫的她母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這樣了還有救嗎?”
嶽石峰只覺得頭疼。
這病一看就不是三兩日形成的。
很有可能是本就身體不好,被這次停電一激,導致各種疾病併發發作。
放在以前的環境,救治已經很困難了。
更別說現在。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嶽石峰只能如此說。
陳寶怡清秀的眼中露出一抹恨意,雙手捂住了面,壓抑地痛哭起來,“求求你幫幫我,她是我媽媽,她不能死……”
可嶽石峰也無能爲力。
“你把她扶到我背上來。我先揹她去藥房找人看看究竟是什麼病,能不能治。”
陳寶怡流着淚依言。
嶽石峰先將自己的雨衣脫下給她母親套上,背到背上以後又找來兩條繩子將她固定好。
以免外面風大時將她吹倒。
揹着人走出房門,老陳還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渾然不覺的模樣。
嶽石峰真是氣得想過去揍他一頓!
可又有什麼意義呢!
世界上就是有那一麼一批人不配爲人,不配爲父,不配爲夫。
生而不養,養而不教,不但不教,還要反噬子女一口。
別人是啃老,他們是啃幼!
嶽石峰揹着人到一樓,正好撞見前來找他的魏胖子。
魏胖子一看陳寶怡母親的狀況和氣味,連忙給嶽石峰戴上口罩。
“老嶽,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幫人的時候也要考慮好自己,誰知道她的病有沒有傳染性。你自己感染了沒人管你,要是傳染給孩子怎麼辦?”
嶽石峰其實進屋子聞到氣味時已經想到這一點了,但當時陳寶怡在,他又不好表現得那樣。
此時滿心愧疚:“好,我下次注意。”
“嗯,你這是要揹她出去找醫生?”
“先去藥房看看。”他們都不知道醫生在哪裡。平時醫院裡找醫生,那麼現在去哪裡找呢。
只能去藥房碰碰運氣,看他們有沒有認識的醫生了。
“行。你一個人太危險了,還是我陪你去吧。”魏胖子點點頭。
嶽石峰喜道,“好。”總算有人陪他了。
魏胖子這個人他沒看錯。
哪知魏胖子已經看穿了嶽石峰的心思,說:
“你剛纔的壯志豪言我聽說了,不過我跟你不一樣,老嶽。我這麼做純粹是看在我和老陳多年前的交情上,而且帶她去看看病而已,不算費力。我可沒有你那麼偉大的志向。”
嶽石峰苦笑,“我哪有什麼志向。我只是不想良心上過意不去。”
“良心值幾斤幾兩?”
雖是這麼說,魏胖子還是回去換上雨衣。
再出來,叫陳寶怡在家裡等着。
嶽石峰拿着那皺巴巴的六百塊錢,揹着她病重的母親,和魏胖子相協離開了二十七巷。
他們走的時候,家裡的飯正熟,飄出好聞的飯香。
陳寶怡立在屋檐下,水噠噠地拍打着她的腳背。
她白皙的臉龐在雨中顯得雋秀又清透。就這樣一言不發地看着那個方向。
她不說話的樣子看起來很漂亮文靜。
只是性格所致,多數時候,她都表現得像個咄咄逼人的刺蝟。
嶽石峰家二樓,樑文靜訓練了一會兒覺得累了,正背靠在窗戶下面偷吃水果罐頭。
“敏敏,啊~”樑文靜用叉子紮了一個起來。
嶽敏將目光收回,也蹲到窗戶下。
吃下了樑文靜餵給她的一瓣橘子。
“照你這個吃法,不出一個月,你們家的存貨就要被吃完了吧?”
樑文靜吐舌,“明天不吃了。”
嶽敏道,“以前總是有人說,不論身處逆境或順境,只要努力堅持下去,就能重獲曙光。但現在我發覺,人的命運是天生無法選擇的。”
“嗯?”樑文靜不知道她的思維怎麼一下子跳到人生哲學上去了,“哎呀,我明天不吃了嘛。”
晚間天已經黑透的時候,嶽石峰和魏胖子才乘着風雨回到家。
他們先把陳寶怡母親放回去,那時老陳醒了。
才發現自己的老婆被另外兩個男人揹着出去看病。
嶽石峰和魏胖子到他家,剛放下陳寶怡母親,老陳就罵他們多管閒事。
老陳說:“她就是死了,我全家人都死透了也輪不到你們來管!”
魏胖子看着昔日的好友,和現在一臉鬍渣兇橫男人,怎麼也無法將曾經那個儒雅的男人和眼前的人聯繫起來。
“現在我們想管也沒辦法,她沒救了。”魏胖子毫不留情地說。
老陳渾濁的雙眼閃爍了一下。
可很快又恢復原樣,“哦。那正好,這娘們早就該死了。”
“你這個混蛋,該死的是你!是你!”一旁的陳寶怡聞言忽而發瘋般衝到老陳面前,一雙秀白的手狠狠砸在老陳破舊、油膩的身上和臉上。
老陳發狠地抓着她的手腕,給了她一耳光。
陳寶怡纖細的身影瞬間被打得翻過沙發,重重摔倒在地上。
嶽石峰哪裡見過這樣渾身不是人的東西,還打自己的女兒!
“你還是人嗎!你老婆的生死你不管,連自己的女兒也下狠手。我、我真是從沒見過你這樣的人渣!”
嶽石峰憤怒地破口大罵,可卻實在找不出更髒的詞來。
才突然發覺自己笨嘴拙舌的,連罵人的話都翻不出花樣。
魏胖子趕緊去將陳寶怡扶了起來。
她的臉已經立刻腫得高高的了。
“呵。本來就不是我的,養她已經仁至義盡,還要我怎樣?要我的命嗎?你們以爲你們算什麼?帶她去看個病就是她的再生父母了?那我呢?我白白養一個野種十八年,還想我怎樣?!”
“你們可真是多管閒事!”
聞言,幾人都呆在了原地。
而陳寶怡的表情則由一開始的震驚,轉而變成了然。
原來是這樣啊!
她根本就不是親生的,所以纔要這樣折磨她。
折磨她的母親嗎?
魏胖子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
他只知道當年老陳和他老婆是自由戀愛,感情很好。
但陳鬱青當年家庭條件不錯,他老婆則是農村的,家裡人不同意。
兩個人不顧家裡人反對私奔來到沿海城市打工。
結婚,生子。
剛來到他們工廠那會兒,陳鬱青還是個說話文縐縐,偶爾會冒出兩句詩的斯文青年。
他媳婦也是溫溫柔柔,漂亮又賢惠,羨煞了工廠裡的單身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