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書宇起初會被她嚇得好久不敢告狀,後來發現樑文靜沒那個膽子也根本不可能打斷他的腿,至於把腳趾頭塞到他嘴裡?
梁書宇已經試過了,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根本不怕那莫須有的警告,依舊我行我素。
還有一次他們兩姐弟在工作室裡打了起來,李阿姨一邊勸架,一邊咯咯咯地笑,原因是梁書宇打架的時候沒站穩,一個屁股墩兒摔到地上了。
以至於梁書宇心裡暗暗恨了她好久,發誓以後再也不吃她給的水果。
其餘的記憶已經模糊了,但李阿姨給人的印象一直是個溫和的,偶爾會說些敷衍的不合時宜的話,但工作起來卻很嚴肅的人。每到月頭月底的那幾天,她都像一座隨時可能會噴發的活火山。
梁書宇站到了辦公室的黑色大門前,氣味更濃了,他已經完全確定,屍體就在裡面。
但梁書宇沒有遲疑,他戴上了透明的塑料一次性手套,扭開金色的圓形門把手,門隨着咯吱聲緩緩地張開了,將裡面的場景和氣味一併吐露出來。
門內和門外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雖然米白色的瓷磚地板都被清掃得很乾淨,但門內的地板上爬滿了黑色的瘡斑,連雪白的牆也沒有幸免,如濺墨般在屍體棲息之地輻射綻放開。
地板上還灑滿了紙疊的星星和千紙鶴,是用報紙疊的,有一些千紙鶴的翅膀上用紅筆畫出了星星、月亮和花朵,很漂亮,栩栩如生,像真正的花朵一樣。
不,比真正的花朵還要漂亮。
她連工作室裡的財務報表都不敢用,全是用過時的報紙和雜質頁疊的,也許到最後紅筆用完了,留下一些沒有圖樣的蒼白千紙鶴,她給了自己一個完美的漂亮的葬禮。
梁書宇記得她最喜歡的顏色是寶藍色,因爲有一次她穿了一件寶藍色的連衣裙,梁書宇說“醜死了!”,那會他正恨着她,她那天心情很好,說:
“纔沒有,可好看了,我老公花了兩千塊買的呢,我最喜歡的顏色!”
可千紙鶴裡沒有寶藍色的圖案,想是辦公室裡的藍色水性筆她不滿意罷。
“老樑,你看這個。”
這時魏有祺從背後走來,手裡拿着一條由不同電線、布料等系在一起的長繩,“所有電器的線都被剪斷了,這繩子是在外面的茶几上找到的……”
這條繩子最多隻有七八米長,並且電線膠皮較滑,很難打結,需要浪費不少長度才能綁牢,但即使這樣,繩結處還是滑絲了。
梁書宇突然知道了那扇被砸爛的窗戶的作用,不是用來自殺,是用來逃生的。
這裡的一切,都令人觸目驚心。
梁書宇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魏有祺也看到了辦公室內的場景,一剎那,魏有祺憋了很久的眼淚還是流了出來,他沒出息的哭了,明明上一次他發過誓再也不哭的,但他還是沒辦法像梁書宇一樣淡定。
畢竟他也認識李阿姨有那麼久了,雖然不算很熟,但總歸是認識的人吧。
“她走的很體面。”許久,魏有祺忍着沒有擦掉眼淚。
因爲他擔心手上會有細菌通過眼睛進入身體,這個念頭在心裡盤桓了一下,他突然發覺自己殘忍得十分可怕。一個認識的人死了,他卻擔心自己會不會傳染上疾病。
他好像也變了。
嶽石峰走過來拍了拍魏有祺的肩膀,用很輕的聲音問梁書宇,“東西還放這裡嗎?”
“嗯。”梁書宇沒再傷感,將辦公室的門拉過來,“下次過來把玻璃膠帶上,把這扇門封了。”
屍體已經腐爛得看不出模樣,連蛆蟲都已死,當然不可能去觸碰屍體再將她搬離這裡,風險太大。
只有將這扇門徹底封死,應該可以杜絕病菌的傳遞。
按照原計劃,他們把東西藏在這個工作室裡。
不過藏東西也有技巧,當然不可能藏在抽屜裡櫃子裡,這樣一旦有人光顧這裡,就會被洗劫一空了。
既然是這樣,能藏東西的地方自然不多。包括立式空調的裡面,用螺絲刀把後面的擋板打開就是了。電腦機箱裡面,空間也很大,能藏不少東西,一般人不會想到那裡。
而所藏的東西,也不是胡亂將幾罐八寶粥或水果罐頭丟進去擺放好即可,而是樑文靜和嶽敏通過思考,精心設計出來包裝出來的,分爲一份份。
梁書宇他們今天背出來六份,每一份都用單獨塑料袋打好包裝,裡面包括礦泉水一瓶、八寶粥一罐、餅乾或麪包、糖或巧克力。
一份裡至少含有水、糖和果腹的三樣。這樣單獨的一份能夠提供兩到三天的食物和水源補充。
家裡的食物也多是這樣分裝好的,還有一些食物裡分裝了藥品,被另外顏色的塑料袋分別出來,都是爲了緊急備用。不過今天帶出來的六份補給沒含有藥品。
把東西藏好,魏有祺聞着空氣裡還十分明顯的腐爛氣味,“我估計二十七巷那邊的人不容易善罷甘休,既然這邊的環境還不錯,又沒其他威脅,我們乾脆搬過來算了。”
嶽石峰點頭,“嗯,我覺得可以。那要不要把窗戶都打開,先通個風?”
梁書宇否定道,“不能開窗。附近其他樓裡肯定有住人,突然開窗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嶽石峰聽得眼睛一亮,“有道理啊。”驚歎梁書宇真他媽想得周到,連這種細節都能留意到。這樣的人才不做偵察兵真可惜!
不過嶽石峰又苦惱道:“雖然暫時沒有別人,但五樓六樓的防盜鎖都被破壞過,說明有別人打過這裡的主意。”
“沒有別人了。”
嶽石峰納悶,“但五樓和六樓都有破壞的痕跡。”
東西都藏好,痕跡也擦除了,連主機上的線路也原原本本的插回去,不讓任何人看出它有被動過的痕跡,梁書宇等人才走出三木財會。
嶽石峰還沒想明白爲什麼梁書宇肯定地說沒有別人了,魏有祺便指了指電梯,以及電梯地板邊沿上的血手指印給他看。
哦!原來是她!從電梯井裡爬到了五樓和六樓,卻依然沒能破壞外面的防盜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