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從程斌的背後撒了下來,落到他的肩頭背後,給推着自行車緩慢前行的程斌披上了一層五色的晨光,如果從逆光的方向看過去,此時的程斌就像一個聖者,可以讓人頂禮膜拜,當然從某個意義上來說,所有的偶像都只能遠觀,如果走近細看,就會發現程斌的樣子比當年的犀利哥也沒差多少,多半還要更慘一點。
接近那片建築羣後,程斌就再沒有騎上自行車,一方面他需經給對方留下一些反應的時間,另一方面也要給自己留出應急的餘地,如果真的遭到攻擊,顯然騎在自行車上不怎麼容易閃避。
讓程斌略微感到吃驚的是,他已經走得相當近了,甚至可以順着面前兩座房屋之間的空隙看到在後面空地上玩耍的男孩,居然還沒有人過來攔阻或者盤問自己,這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回到了災難前,他只是騎着自行車旅行的遊客,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小鎮,然後很認真的琢磨是打尖住店還是吃麪。
有那麼一個瞬間,他差點以爲自己又穿越回了從前,但是很快他就確認自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因爲這片從遠處看起來整齊劃一的建築羣是真的非常整齊——它們居然都是活動板房,除了佔地面積略有差異外,無論高度還是外型都是一模一樣,甚至就連建築材料都是一樣的——當然這是廢話。
就在程斌打量這裡的建築物的時候,終於有人發現了他這個陌生人,一個十五六歲的大男孩抱着皮球跑了過來,叫道:“站住,你是誰。”在他的身後,另外的幾個孩子一鬨而散,一面跑一面大叫道:“快來人啊,有人來了。”
最讓程斌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這些孩子的口音雖然重一點,但是謝天謝地沒有說蒙古話,程斌英語馬馬虎虎,勉強可以對話的程度,但是對國內的方言一竅不通,更別說民族語言了。
爲了表示自己沒有惡意,他推着自行車停了下來,雙手扶住車把,等着這裡的成年人出來。
這種等待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顯然這裡的應急反應能力要比他們的警戒等級高上那麼一點,所以他很快就看到手執各種武器的人羣從板房裡面涌了出來,這些人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門,不但有平底鍋、擀麪杖、菜刀這一類的常規武器,居然還有燒火棍之類災難前已經很難看到的器具,也甚至看到一個身材壯碩只穿了一件圓領杉的婦女拎了一個長柄飯勺,上面還冒着熱氣,顯然被她拿在手上之間不是在湯鍋裡就是在粥鍋裡。
當然這裡的武力值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差勁,因爲程斌看到有人拿着槍,是那種很陳舊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就像邢志新的那支一樣,當然按照程斌的估計,這裡的槍支並不多,吃過了省城那裡的先進裝備後,程斌對於這種程度的自衛武裝已經不怎麼敏感了。
人羣很快聚集到了一起,然後向着他迎了過來,有人大聲的叫着那個攔住他的男孩的名字,讓他回到人羣中來,於是那個黑瘦的男孩看了程斌一眼,轉身跑開了,只剩下程斌一個人站在公路上,平靜的看着這些略顯不安的人。
程斌本來就已經站到了板房羣的前面,所以那些人並沒有走出多遠,就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走在前面的人停下腳步,後面的人羣瞬間出現了一陣騷動,每個人都好奇怪的看着程斌,原本嘈雜的人聲也安靜了下來。
這些人的反應讓程斌感到奇怪,他從省城離開後,曾經遇到過一些小規模的倖存者團體,也和他們打過幾次交道,基本上發現危險全民動員是常態,但是像這些人一樣上來就沉默圍觀的還真是第一次見過。
人羣沉默了一會,突然傳出來一聲竊竊私語聲,這讓程斌更加感到滑稽。明明這些人都擠在一起,兩個人說悄悄話,旁邊的人都能聽個大概,這樣刻意壓低了聲音說話也不知道是爲了什麼,除非是不想讓自己聽到。
估計是和程斌想到了一起,所以人羣中的聲音很快就大了起來,大到連程斌都能聽到一些零星的詞語,好像是什麼“預言”、“五色霞光”、“自行車”之類的話。程斌又等了一會,還是沒有人過來和自己搭話,這種感覺很糟糕,就像他一個人在圍觀對面的一大羣人一樣。他忍了一會,終於還是咳了一聲,推着自行車向前走了一步。
說實話,程斌對那些人手中的步槍還是有些忌憚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射擊精度很高,離得太近的話,就算是從沒開過槍的人也很難脫靶,所以他必須很小心,不能刺激到對方,讓他們產生誤會。
沒想到他只是小心翼翼的邁出了一小步,對面的那些人就幾乎不約而同的向後退了一大步,因爲反應時間的關係,站在後面的人們要慢上那麼一點,結果人羣中再次傳出一陣驚呼聲。
程斌啼笑皆非的看着這些人,心說就這個膽子,也難爲他們是怎麼在這末世當中生存下來的,既然這些人怕他,程斌也就不再往前面湊,只好大聲喊到:“你們好,我是路過這裡的。”
看起來這些人對於程斌是不是醬油黨這件事並不怎麼關心,因爲他喊完這句話後,仍然沒有人搭話,人羣中的聲音倒是又一次大了起來,有人在向他指指點點,這讓程斌想起從前在動物園,遊客們圍着看狗熊時的情景。
程斌猶豫了一下,很認真的在心裡考慮了一下這些人集體患有精神性疾病的可能,然後琢磨自己是不是應該退回去,這些人的表現太奇怪了,他寧可再回到草原上去找水,也不想繼續這樣被人圍觀。
就在他還沒有拿定主意的時候,終於聽到人羣中有人叫了起來,隨着一片“老樑和樑先生”的叫聲,站在程斌面前的人羣一分,一箇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這是一個略微有些謝頂的男人,因爲頭上的毛髮比較稀疏,所以刻意的留得長了一些,但是仍然遮不住光光的額頭。他大約三四十歲,穿着一件深褐色的條紋襯衣,看起來穿得有些匆忙,襯衣的下襬有一大塊沒有塞進褲子裡,看起來很有些滑稽。
他從人羣裡擠出來,看了一眼程斌,立刻露出一幅震驚的樣子,倒吸了一口涼氣。程斌覺得這個人看到自己後的第一個反應似乎是想退回到人羣中去,好在他似乎很及時的想起了什麼,並沒有真的這樣做。
男人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羣,然後重重咳了一聲,邁步向程斌走來,看起來這個人在人羣中的地位很高,至少他出現後,人羣中的議論聲終於消失了。
程斌看到男人從人羣裡走出來,心裡總算也鬆了一口氣,他向着男人微笑着打了個招呼,大聲說道:“你好。”
男人點了點頭,走到程斌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點頭說道:“你好。”
他的鼻音有點重,發音也不是很標準,但至少說的還是普通話,程斌覺得自己還能應付得來,於是點頭說道:“你好,我從草原上來,想到大同去。”
“當然。”男人看着他,目光中充滿了疑慮,當然這一點程斌覺得自己可以理解,換成誰聽說這種時候還有人單獨穿越草原都不會覺得很正常。男人又仔細的打量了他一番,說道:“歡迎你,遠方來的客人。”
程斌笑了一下,雖然這個人看起來不像是蒙古族,但是至少很好客,他微微彎了一下腰,向男人表達自己的感謝,說道:“謝謝你,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在這裡補充一些水。”
“當然可以。”男人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這一瞬間,程斌覺得男人肯定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他伸出手向程斌說道:“我叫樑堅。”
“程斌。”程斌用左手扶住車子,伸右手和樑堅握了一下,說道:“那可太謝謝你了。”
樑堅和他握了一下手,就很自然的鬆開了,然後轉過身向人羣大聲說道:“沒什麼可看的,這只是一位過路的客人。”
人羣裡騷動了一下,似乎很多人對於樑堅的話並不滿意,程斌不知道人們在期待什麼,但是無論如何,這些人也不像是有什麼惡意的樣子,程斌自問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是剁成肉餡來包人肉包子,也不夠這些人每人分一個的,所以顯然他們的失望不是因爲樑堅沒有宣佈開飯。
樑堅和程斌又聊了幾句,大概是比較好奇他的來歷,程斌覺得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所以實話實說了。兩個人說話的時候,人羣逐漸散去,直到面前再沒有人了,樑堅纔開口邀請程斌去他家坐坐。
兩個人慢慢沿着活動板房之間被人踩出來的道路向前走,程斌順便打量了一下兩旁的建築物,他注意到所有的板房門前都有大大小小的煤堆,有一些房屋的門前還有碼放得方方正正的煤坯。他疑惑的向樑堅問道:“你們這裡有煤礦?”
“是啊。”樑堅回答道,他伸手向遠處指了一下:“就在那個方向,離這裡十幾里路。”他說道:“不過那裡的煤質量不太好,燒起來煙太大。”
程斌點了點頭,聽樑堅的說法,這個煤礦的煤應該是那種劣質煙煤,這種煤揮發分大,可燃物少,所以發熱量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摻上黃土做成蜂窩煤燒起來效果會好一些,難怪會有這麼多家庭製作煤坯。
正想着這些的時候,身邊的房屋裡有個女人拎着水桶出來倒水,擡頭看到樑堅和程斌,明顯嚇了一跳,慌亂的停住腳步,嘴裡吶吶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程斌疑惑的看了一眼樑堅,這個人看起來很普通,實在不明白這個女人爲什麼會嚇成這樣。
這一分神,就沒有注意到前面的房子裡走出來一個人,看到他們後就迎了過來,樑堅很高興的叫了一聲,說道:“小娟。”
程斌這才注意到迎面走來的女人,他擡頭看去,只看了一眼就覺得心中一震,有那麼一個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高高飛起,然後又重重的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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