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戴璐已經走了後,女人眼一紅,卻強忍着淚水不讓自己哭出來,害怕哭泣之後將再無勇氣去尋找一直都以爲已經死了卻這般突然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摯友。強撐着一口氣,女人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加油站,往自己能看到的方向追過去,直覺告訴她戴璐沒有走遠,但如果她再慢一點就再也追不上了。
不知摔倒了幾次,也不知重新站起來了幾次,女人身上又出現了傷痕,但她顧不得這些,連疼痛都沒工夫去感受,只執着的向着直覺告訴她的方向跑去。
但越跑,女人就越是心慌,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沒有蟲鳴沒有鳥叫,只有她的心跳聲和呼吸聲,前方看不到盡頭,後方又無退路,她又回到了獨自一人的狀態。好像她再怎麼掙扎都只是一場笑話,一場演給自己看的笑話,非要被現實撕裂開來,她才肯面對現實,接受自己不被需要,不被在意的殘忍事實。
不,不是這樣的,她有人在意,也曾被需要,只是在意她的人消失了而已。
但這個人出現了,再次在她最危急的時刻出現保護了她,她要做的不是自怨自艾,而是努力爭取!她要把這人找回來,她要把她最好的朋友帶回來再不分開!
“嘭——”女人下定決心的時候卻被一根藤蔓絆了一跤,重重的摔在地上,但她沒有喊痛,而是馬上試着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再無力氣站起,便只能爬行。
一點點,一寸寸,女人的手已滿是鮮血,全身都佈滿了泥濘,但她不在意,一點也不在意,沒有什麼力量可以阻止她。但真的好累啊,累到她以爲剛纔發生的一切只是幻覺,累到她以爲自己其實已經死了,不過是生前念想影響着她。
終於,女人哭了起來,她這一生都沒有這麼絕望的哭過,哪怕幼時喪母被父親後娶的妻子欺負只能躲在走道里,哪怕險些被青梅竹馬的男朋友獻給他的上司,哪怕末世降臨自己卻被父親扔下車,她都沒有絕望過哭過。她第一次哭,是在得知戴璐身死的消息時,但她沒有絕望,因爲她要爲戴璐復仇,就必須堅強。
然而這一次,她絕望了,她不知自己是否還有勇氣繼續下去,她真的快撐不住了。從未如此放肆的哭泣過,從未如此的脆弱過,但這一刻,她只想放縱自己。
半晌,女人不知從哪得來了力氣,坐起身,憤怒的看着前方,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吼道:“戴璐,你爲什麼不敢出來見我?你爲什麼要在我已經接受你死了的事的時候出現,既然出現了,又爲什麼不肯多看我一眼?你在怕什麼,怕我們不能像以前那樣,還是怕我會懼怕你,鄙視你,像其他人那樣視你爲洪水猛獸?”
“戴璐,你知不知道什麼是‘朋友’,你知不知道什麼是‘不能放手’?所謂朋友不是逛逛街吃吃飯聊聊男人八卦的就叫朋友,所謂朋友也不是隻能分享快樂不能承擔痛苦的自私!真正的朋友是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始終堅信着彼此,真正的朋友是在危機來臨前握緊彼此的手永不放開,真正的朋友是十年不見卻依然能像離別前那般相處,真正的朋友是我們,戴璐和凌雅啊!”
“我知道你是怕我無法接受你現在的樣子,但你又怎麼可以替我做決定,你又怎麼可以在不問我一聲的情況下就這麼走掉?若你真要這麼狠心,我寧願你剛纔袖手旁觀,與其得到了又失去,還不如讓我以爲你死了的好,那樣就是我死了也不會覺得難過。你說,你爲什麼要出現,你憑什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說啊!”
“你知不知道我以爲你死了的時候有多麼的難過,你又知不知道我付出了什麼代價才得以活着見到你?在經歷了那麼多後,你還是不能信任我嗎,在我付出了那麼多後,終究還是什麼都抓不住嗎?”凌雅已接近崩潰,說到這裡的時候,再無力氣支撐,軟軟的倒在地上,喃喃道:“璐璐,不要這麼對我,不要呀……”
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戴璐死死地咬着嘴脣,緊抓在一起的雙手似要斷了一般,雙手手背都被指甲掐出了月牙印記,略顯青紫的血慢慢溢出,而她渾然未覺。瞧着凌雅奔潰的樣子,她的心裡又怎麼會不難受,她若真的狠心,也不會不管不顧的衝出去救凌雅了,但她現在已經是喪屍,又怎麼能和身爲人的凌雅糾纏?
便是凌雅不在意,便是凌雅能夠全盤接受,她也不能毫無顧慮的邁出腳步。
“去吧,不要讓自己後悔,一輩子難得一個摯友,遇上了就不要放棄。你可知你擁有的這份友誼是我多麼期盼都期盼不來的,這樣的人你要是放棄了,怕我也不能再視你爲朋友了。”就在戴璐猶豫不決的時候,蘭月握住了戴璐的手,眼裡滿是羨慕的說道。冉欣早已紅了眼睛,吸吸鼻子,忍回眼淚,恨恨的瞪了一眼戴璐,爲凌雅控訴她的狠心,卻在生氣扭頭後把手放在了蘭月和戴璐的手上。
其他金花也一樣,一個個帶着鼓勵的笑容,支持戴璐認回凌雅,重拾友誼。
戴璐掃了一眼蘭月等人的表情,微微一笑,揚聲道:“老孃什麼都不怕!”
凌雅已經哭得意識模糊了,內心無限絕望之際,卻還堅守着一分希望,她相信戴璐不會這麼狠心,而若戴璐真的這麼狠心,她死了也好,這樣就沒人知道戴璐還活着了。戴璐也能更安全的存活於世,哪怕是以喪屍的身份,爲人類公敵。
“雅雅……”迷糊間,凌雅感到自己落入了一個冰涼的懷抱,聽得一聲嘆息,而後熟悉的聲音響起,讓她安心的閉上了眼,眼角卻滑下了一滴淚。戴璐抱緊凌雅,蹭蹭她的額頭,像以前那般親暱,卻又帶着些許小心,怕自己會傷到凌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