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收到大禮
站在明晃晃的太陽下,近40℃的高溫中,陳在卻冷得像打擺子一樣。這個玩笑開大了,太大了。
陳在知道,陳重是肯定不會回來接他的,這時候他們應該都在車裡狂笑。事實上陳在在公司裡就常被老闆和同事們耍,但是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這麼惡毒的。等到會有人覺得過意不去的時候,那一定已經到了下班時間。那時候陳重就要開心費心周旋於他的元配林佳茵和小蜜莫小米之間,再也不會記得,就算記得也沒有工夫來理會陳在被扔在老工業區這檔子事。而宋美娟會隨便挑一隻公的去泡吧,然後一邊眉來眼去一邊拿陳在的事情當笑料……總之,陳在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麼不發冷的理由。
而這個時候,陳在還發現自己的肚子餓了。說起來似乎有點誇張,但是陳在真的聽到自己的肚子發出了“咕咕”的響聲,這也證明了,這個地方有多麼的安靜。
陳在從來沒有覺得世界像現在這麼安靜過。站在烈日下面,四周一點聲音都沒有,而視線裡只有一片如火如荼的荒蕪,鼻子裡則充滿了乾燥的塵土味和濃密的荒草味,甚至似乎還有遠處舊工廠裡經年不散的油污味……所有這些,都讓陳在覺得自己不是被扔在了一個繁華喧囂的大都市的遠郊,而是被扔在了另外一個星球,或者時空的垃圾堆裡。
士可殺不可辱,陳在把他剛纔發過的誓重新發了一遍,回去以後,他都要跟陳重辭職。他要把辭職信摔在老闆的臉上,他要對宋美娟豎兩根中指!並且惡毒的加上一條,如果自己不那麼做的話,他就永遠都找不到女朋友,或者找到了女朋友但是永遠都不能XXOO。這個誓太毒了,陳在心裡不禁盤算能不能調整一下,不過,再次發誓之後,他也覺得挺爽的。回頭看看自己這30年走過的路,實在太灰頭土臉,太乏味了,也許,這是老天特意給他安排的一個改變人生的機會吧。
陳在心裡充滿了鬥爭的激情,哥這一回是真的火了,所有看不起哥的人統統都注意了,從今以後,哥對你們來說不僅僅是個傳說,還將是一個神一樣的傳說!
陳在在充滿鬥志和激情的同時,也很小心的在這片廢棄廠區裡走着。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因爲他覺得自己出氣的聲音太大了;他走得很慢,前面兩米範圍內有什麼都必須先看清楚,而且走兩步就要回頭張望一下。什麼聲音都沒有讓他感到恐懼,但偶爾有什麼風吹草動,更讓他汗毛都豎起來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陳在從幾棟廢棄的廠房或者辦公樓前面走過。那些房子基本上都已經沒有門,窗戶上也沒有玻璃,看得出,裡面很涼爽。這時候,陳在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被這毒辣的太陽烤乾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隨便走進那一間屋子……
陳在舔了舔嘴脣,突然很認真的想,陳重他們給他準備的禮物,會不會是一輛半新的普桑呢?那要不了幾個錢。或者,他們其實並沒有走遠,都在暗處看着他呢。那樣的話,陳在收回他剛纔發的誓,他不介意他們嘲笑他膽小,他一定會撲向陳重,緊緊的擁抱他,喊一聲親人……
但是,事實就是,他們真的走了,什麼都沒有留下。
陳在再一次拿出手機來,時間是8月8號15點44分,還是沒有信號。陳在快要崩潰了,他把最後的希望寄託在了視線裡最高的那一棟高樓上。那棟樓在一片低矮的廠房裡明顯的鶴立雞羣,樓層大約有20層,而且本身所處的地勢是一個土坡上,陳在相信,爬到那棟樓的樓頂,會有手機信號的。
可是,那棟樓裡會不會有什麼別的東西呢?一時間,陳在的腦子裡飛快的閃過了各種各樣的驚悚片、恐怖片、鬼片、科幻片;肢解狂魔、千年殭屍、黑山老妖、貞子、喪屍、異形、變異生物……甚至還有戒靈。也許是心理作用吧,陳在覺得他在走向大樓的途中,耳邊似乎聽到了某種低沉的咆哮聲。要不,走回市區?30多公路,以平均5公里的步行時速,走回去也就是6、7個小時的事情,現在回去,吃一頓不算晚的晚飯,還可以去看場電影,有家影院正在老片新看,上映的是《生化危機》三部曲。可問題是這個太陽太毒、天氣太熱,陳在的身體狀態很糟,他幾乎可以肯定,自己就這麼走回去的話,在半路上就會中暑、會昏厥、會脫水、會……死。現在最好的辦法是,爬上那棟樓,打電話向來兮求救。
來兮是個警察,而且是省廳下屬的一個特殊部門的成員,據她說這個部門的人都很牛逼。來兮有車,一輛外形改裝爲老北京吉普的走私車,那輛車各方面的性能遠遠超過市場上銷售的“牧馬人”。最最重要的是,來兮是陳在的妹妹,骨肉相連的親妹妹。其實她的全名叫陳來兮,認識她的人,卻都省略了她的姓,直接叫她來兮,因爲覺得這樣好聽一些。
儘管陳在在來兮面前是個十足的廢柴,儘管陳在經常被來兮暴打,可是自從陳在10年前,陳在20歲的時候他們的父母因爲交通意外去世以後,陳在和來兮一直相依爲命。陳在在來兮面前最大的悲劇是,當來兮16歲個頭長到170以後,他竟然連打架都打不過自己的妹妹了。更何況,來兮現在當了警察,個頭還又長了5公分……
但是陳在在來兮的面前從來就不自卑,要不是他高風亮節的繼承了父母所有的缺點,來兮能有那麼優秀嗎?說優秀,陳在其實還挺爲來兮緊張的,一個明眸皓齒眉清目秀的女孩兒去當警察,還長到了175公分,成天打打殺殺的,怎麼談對象嫁人啊?
也許是想到來兮讓陳在憑空增添了幾分力量,相比之下,他寧願被來兮打成豬頭,也不遠呆在這個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荒得草都可以淹死人的地方!
陳在一口氣來到了那棟大樓的樓下,貌似沒有多遠的距離,他卻已經爬得氣喘吁吁,感覺快要虛脫了。現在,大樓的門廳就正對着他,兩道玻璃門早已經只剩下了框架,裡面有點黑,越發的死靜,那個門廳看起來就像一個骷髏的嘴。陳在又打起了退堂鼓,幸而他在門外撿到了一根兩尺來長的鐵棍,也不知道這東西是做什麼用的,但是拿在手裡沉甸甸的,竟然還是實心的東西。這玩意拿在手裡,讓陳在多了一些勇氣和力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小心的走進了大樓的門廳裡。
適應了一下以後,陳在發現門廳裡的光線也不是想象的那麼暗,基本上不用擔心那種喜歡黑暗的變異人的存在。大樓的走廊很長,佈局很方正,簡單實用,不像現在的大樓裡面搞得像迷宮似的。陳在沿着走廊走了一圈,基本上整個走廊沿着大樓內部就是一個正方形。大樓裡有4個電梯井,4個樓梯間,電梯是徹底廢了的,陳在只能選擇走樓梯。
陳在選了一道光線最好的樓梯往上爬,陽光從樓道的窗口裡照進來,已久明晃晃的,卻少了外面那種灼熱。但是說真的,陳在現在覺得自己的口很乾,膀胱卻很脹,而他的手心裡,卻全是汗水。他現在很後悔,也許他還是應該走回城區去的。但是,他已經爬到了13樓,離頂樓也沒有多遠了。13樓,據說,在通向13樓的第13級階梯上,會有不乾淨的東西……陳在想吞口口水,可是,他的嘴巴已經幹得快要着火了。
反覆的提醒自己,不要發神經去數什麼樓梯,可是,陳在還是鬼使神差的去數了。而且,從樓梯轉彎的平臺到13樓,不多不少,正好是13級階梯。一時間,陳在覺得自己的膀胱更脹了,甚至,連下面那玩意都有一種麻麻的感覺,有點像那個那個的時候,可是他又非常的清楚,現在的情形,和那個那個的時候,完全是兩碼事!爲了給自己壯膽,陳在吹起了口哨,但是他馬上就後悔了,因爲口哨不但不能給他壯膽,反而更加的讓他想尿尿。更要命的是,口哨在走廊裡有很大的回聲,雖然他已經捂住了自己的嘴,那個迴音還是經久不息。
陳在這時候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繼續往上爬,還是趕緊退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緊張,這種緊張不是出自於他的心裡,而出自於他的身體。在陳在有限的30年的生命裡,這種全身緊張的情況,以前只出現過一次。那一次他走到一個地下通道入口的時候,也有今天這樣的感覺,結果他退了出來,改走更遠的一個人行天橋。當時他還鄙視自己太小心了,可是,第二天,他就在報紙上看到,那個地下通道里發生了一起搶劫殺人的惡性案件,案發的時間,算起來正是陳在要進去的那個時間。而且不是一般的搶劫殺人,而是被人用消防斧把整個人幾乎都剁碎了。
陳在站在了樓梯口,他的理智告訴他,他應該馬上跑下樓去。但是,他的雙腿卻像一個小時之內打了20次飛機,軟綿綿的根本擡不起來。這時候他只能把頭扭向走廊的窗戶,從窗戶外面照進來的明晃晃的陽光告訴他,通常鬼怪一類的東西,都不會在這樣的時候出現的。然後他又告訴自己,說13不吉利那是洋鬼子的事情,而這裡是中國,他陳在是個中國的爺們。夠不夠爺們陳在自己也覺得值得商榷,但是,他以主耶穌和太上老君的名義發誓,他聽到了走廊另一頭傳來的腳步聲。真的,而且絕不是他的腳步聲的迴音。
一方面,陳在走得極其小心,腳步聲小得幾乎不可能產生迴音,另一方面,陳在站在樓梯口已經有一陣子了,就算有,迴音也應該消散殆盡了。而且,這個腳步聲分明不是迴音。這個腳步聲很拖沓,不像正常人走路腳步聲,倒像腿有問題的人,拖着腳和地面摩擦產生的聲音。陳在轉頭向走廊的另一端看去,那一瞬間,他有種靈魂出竅的感覺。
走廊的另一端緩緩的走來一個人,但是陳在不太能肯定他就是一個人。
首先,陳在感到有一股濃烈的屍體的臭味隨着這個人的移動向他飄來,很噁心;其次,這個人的臉上、手臂上、凡是裸露出來的部位都有一定程度的腐爛,嗡嗡作響的綠頭蒼蠅圍繞着他飛來飛去,而且,他的膚色是死灰色的,只有屍體纔有的顏色;還有,這個人的眼睛完全不會轉動,眼白很寬,嘴角還掛着粘稠的膏狀物。
這個樣子的人,在《生化危機》系列的電影和遊戲裡很多,但是它們有一個專門的名字,叫做喪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