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亦步亦趨地跟着人羣慢慢向前走去,在荒野上拉成一條稀稀拉拉的人龍,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沉默與茫然的表情,就好像被抽乾了靈魂很一般。在荒草蔓生,寒風吹拂的荒野上,默然前行的人羣如同
排着隊伍等待懲罰的亡魂。
低矮的土坡上,葉暝靠着一塊大石頭,看着下方蛇形的人羣,一言不發,沉默得如同一尊大理石雕像。
“還在痛苦嗎?”姜生揹着手走到葉暝身邊,“將大量時間浪費在無謂的感情上,只能降低效率,你就算再痛苦,再憤怒,發生的事情永遠不會改變,死掉的人也絕不會復活過來。”
“你來,就是說這些廢話的?”葉暝的聲音嘶啞。
“我已按照約定出手,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所隱瞞的真相了吧。”姜生道,葉暝瞟了他一眼,用一種死灰般的口吻道:“好啊,我就告訴你……”
在聽完葉暝如同殭屍一般的描述後,姜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原來如此,我竟然從未聽過‘候選者’的說法,有趣,着實有趣。”
“所以,你現在準備抓我回蜀山嗎?”葉暝冷冷地問,誰知姜生卻搖搖頭道:“我爲何要抓你回去呢。”
“嗯?”葉暝愣住了,姜生都已經知道自己殺寒月影的事情,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姜生看着葉暝道:“那寒月影不過是個廢物,死了也就死了,但你卻有更高的價值。至少,比起寒月影要高得多。”
“你什麼意思……”葉暝警惕地問,難道姜生想將自己切片解剖了?負手看向遠方,姜生的臉上罕見地流露出一絲神色,“雖然蜀山一直壓制着魂戰士一系,但不得不說,魂戰士的進化之路確實充滿了匪夷所思的現象,他們不需要領悟知識,不需要了解爲什麼,只需要不斷地搏殺,不斷地掠奪,就可以一路飛速進化,這道路與蜀山的解析之道大相徑庭,卻又獨樹一幟。對於一些實力強橫,站立在人類頂點的魂戰士強者,就連蜀山都要給幾分面子。就我所知,寒凌仙與其中
一座大城市的城主關係匪淺,這也是支撐他在蜀山內門地位的強力支柱。”
葉暝有些迷惑地看着姜生,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這姜生,難道也看上自己的潛力了?自從擊敗三城以來,葉暝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聽到這種招攬的話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招攬我?”“招攬?你不要理解錯了。”姜生道,“以你現在的狀態,沒有資格跟我用‘招攬’這個詞。沒錯,我不會向寒凌仙告發你,但從今以後,你必須老老實實爲我做事。當然,等到有一日你的實力足夠了,那麼我
不介意將我們之間的關係調整爲‘招攬’,甚至‘合作’。”
“那候選者呢?”
“寒凌仙要殺你,並不代表蜀山要殺你,就算是蜀山要殺你,也未必就符合我的利益,何爲候選者?威脅爲何?殺不殺你?我必須親自了解纔可下定論。”
“這……”“沒有什麼可說的,你沒有拒絕的餘地和資本。”姜生好像老闆一樣開始發號施令,“你開採出來的礦石,先秘密送一批到我那裡,同樣,山水城的金精礦,從此爲我獨享,不得再出售給其他蜀山成員,至於
怎麼做,你自己去思考。每隔一個月,都必須向我上交足額的魂獸材料,內丹,腦核等相應物資,我到時候會列一個單子給……”
“你想背叛寒凌仙。”葉暝突然語出驚人,姜生的話頓了一下,眼神一閃,“你在說什麼?”
“你所做的這一切,都是想要壯大自己的實力,物資也好,我的潛力也好,你現在雖然是寒凌仙的部下,但你……想要脫離他,另立山頭。”
姜生眯起眼睛看着葉暝,半晌,他才緩緩道:“你的直覺當真敏銳,有時候看起來呆板蠢笨,有時候卻又精明狡猾,如你這樣的人,若不泯然衆人,便當成大事。”“好了,話已至此,多說無益。此間事一了,我也該回蜀山覆命,記住了葉暝,沒有力量的人,不論如何自怨自艾,也不過是凡人的愚悲。不論你此刻是否不甘,沒有足夠的力量便一無是處。”說完,姜生
直接御劍而去,連話都不多說一句。
看着姜生離開的身影,葉暝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他的笑聲越來越大,最終變成一陣癲狂的大笑。
“隊長……”阿飛和小鑽子慢慢走到他身邊,“下面的難民們有些騷亂,已經沒有足夠的龍驤衛維持秩序了。”
“那又怎麼樣呢……”葉暝收起笑聲,輕聲問道,“有什麼意義呢?”
小鑽子與阿飛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緊張地看着葉暝。“我所做的一切,有什麼意義呢?”葉暝擡起頭來,看着一成不變的灰濛天空,“控制曼英華,殺寒月影,欺騙姜生,我做了這麼多,最後告訴我,其實他不會告發我,那麼你告訴我,我這這一切的意義是什
麼,是他媽的什麼啊!”葉暝嘭的一拳錘在地上,“我做得再多又如何?我拼了命又如何?這可笑的命運,只是稍微彈一彈手指,就能把我所有的努力打得粉碎,既然這個世界要搞我,既然這個他媽吊毛的世界這麼荒謬,這麼可笑
,那我爲什麼還要去拼命,不過是一個笑話,一個大大的笑話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葉暝一邊流着淚水一邊大笑,笑得撕心裂肺。那潛藏在心底的絕望像泉水一般汩汩涌出來,那些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念頭一個接一個的冒起。賁龍城被毀滅了,新城呢?就算新城修築起來了,面對八級魂獸所裹帶的獸潮,新城擋得住嗎?南域除了那巨獅魂獸,更有斷魂山,盤龍峽裡的存在,甚至不知道什麼地方還藏着強大的魂獸。那麼新城還有建造的必要嗎?或者說,自己所做的努力還有必要嗎?正如姜生所說,這個世界並不會因爲你多麼拼命,多麼努力就善待你一分,這世界無時無刻不充滿了對人類的惡意,命運永遠只會在你自以爲站穩
之時,輕輕一把推倒你,然後發出一陣嘲笑。這個世界,也許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