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韓人雙拳攥緊,壓抑着內心激動。
這一刻陳青河這眼裡的煞星小子,彷彿不再是那麼恐怖,甚至隱隱有些親切,連周圍的空氣頓時也清新不少,他的呼吸變得順暢,好似迎來新生。
辛格餘光瞄來。
他的心中在奸笑,小弟計劃成功在望。
……
一小時以後,雨勢不減。
南華北道,如意快捷酒店。
這是一棟原本始建於八十年代末的五層民房,但因最近兩年國內旅遊熱而改建爲快捷酒店,如今七層酒店最高兩層早已在末世降臨當日,塌毀在血蝠空襲當中,雨水嘩啦啦滲進開裂的牆縫,流淌在瓦礫堆積的走廊道上。
“這是最後一次。”
“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迴響在五層通往六層的樓梯道口。
這是個留着平頭,下頷有稀疏鬍渣,面色蒼白,雙眼浮腫,看起來睡眠不足的中年人,他麻木盯着面前的女人,從揹包裡拿出一包袋裝方便麪,往女人懷裡一放。
他叫阿東,只是一名普通汽車維修工。
女人背向的斑駁牆壁,開裂出數道指口寬的裂痕,正滲着污濁的雨水,整個樓道口積着鞋底厚的雨水,空氣潮溼。
她纖細手指一緊,捏住封袋的一角,像是用了很大勁一般,她的貝齒輕咬紅脣,道:“阿東,你也要走嗎?”
“不走,難道留下?”
“越南人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還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阿東冷笑,看着這張卸掉濃妝,恢復清純的臉孔。
這裡本是他與好兄弟‘林飛雄’的避難所!
至少在南韓人和越南人到來以前,這裡有超過三十名華夏倖存者,而如今卻只剩下了一半不到,更重要這批剩下的人全都淪爲越南人的走狗,他更是被這幫“自己人”排擠。
若不是兄弟留下一批食物,藏在酒店上層某處隱秘廢墟當中,他或許早就已經餓死了,像是一團狗屎一樣被“自己人”扔出酒店,在冰冷雨水浸泡下等待死亡降臨。
“……”
女人不敢擡頭,只是揪緊方便麪封裝的手指,微微顫動,顯然她內心並不平靜,尤其是想到某個四天前死去的男人。
林飛兄,如意快捷酒店最初的首領!
末世降臨時,展現出色的領導能力救了下三十多人,被視爲酒店裡的英雄。
“木槿嵐,你記住——”
“我留給善善的東西是飛雄最後的遺物,如果還有一點人性的話,就不要讓王正富那幫雜碎打她的主意。”阿東看到女人這張臉,就爲他死去的兄弟不值得,惱恨。
曾經,曾經…
大概十多年前,汽車維修店纔剛剛興起,那時候他和林飛雄滿懷夢想從鄉下走出,來到城市成爲一家小維修店的學徒,拿着每個月幾百元的工資,無時無刻都在夢想學成,在城市真正紮根的那一天到來,而眼前的女人那時還在與他的好兄弟熱戀,甚至已經到了未婚先孕的地步,但自從一個叫王正富的礦場老闆出現——
這個女人拋下斷奶不久的女兒,突然了無音訊。
直到末世來臨前三個月,這個女人竟然再次出現於白海市,不過已經成了王正富的合法妻子,是擁有過億身價的富豪太太。
不過,再有錢又什麼用?
末世降臨時,這女人帶着王正富與林飛雄談判,希望對方不要再打擾她的生活,但誰曾想到轉眼世界迎來末日,鋪天蓋地的怪物涌來,一朝令人驚羨的億萬富翁就淪爲掙扎在生死線上的倖存者,每日爲了果腹,爲了安全,甚至把女人親手還給他的兄弟,美其名曰——孩子需要母親!
草**,當時越南人還沒過來,整棟酒店三十多名倖存者,都在他和林飛雄的保護下,雖然生存艱辛但至少沒有剝削,而一切不幸就如末世來臨一樣突然,讓人措手不及。那幫南韓人以及越南人闖進酒店,不僅強霸他們的避難所,更把他們儲存的食物搜刮一空,將所有人趕到一層。
阿蔡,黑仔,國明,阿嶽——
一個個生死與共的兄弟因爲越南人的闖入陸續死去,如今酒店剩下這幫牆頭草,沒有一點骨氣倒向越南人。
更重要的是…
他的兄弟那剛過11歲生日的女兒,沒了爸爸。
“我不會的。”
“水…善,她是我的女兒——”
木槿嵐知道阿東在擔心什麼,一個沒了保護的女孩,若是被發現握有相當數量的食物,那可預見到悲慘的結局。
以前,女兒有爸爸保護。
當女孩爸爸死後,阿東等兄弟接過責任,保護兄弟他的女兒。而如今,阿東沒有力量在繼續保護,只能選擇懦弱地離開。
“希望如此吧。”
阿東勒緊揹帶,最後看了木槿嵐一眼。
然後,他蓋上雨帽,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下樓道,離開這裡。
“一路小心…”
木槿嵐向酒店外眺望。
向東傾斜的酒店建築前,一條被汽車堵塞的鬧市大街,誰處可見到受雨水影響而發狂的死骸,它們猙獰恐怖姿態,都在無聲提示藏匿於廢墟當中的倖存者,那末世首日的絕望記憶。
死亡,絕叫!
一幕幕血與淚的回憶,讓絕大多數倖存者失去外出冒險的勇氣。
阿東走在四樓走廊拐角,步伐有過微微一頓。
他不是懦弱地逃離,而是不願意讓好兄弟女兒隨自己去涉險,與其在外掙扎逃竄,不如在安全酒店多苟活幾日。
這就是他的想法。
一個普通汽車維修師傅的想法,因爲此次離開他也不知道將迎來什麼,他背後看似滿鼓的登山揹包,僅僅帶了三天的食物。
那包交給木槿嵐的方便麪,是他六分之一的食物!
……
五分鐘後,木槿嵐目送阿東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這包小小方便麪,從前的她或許連去碰的念頭都不會有,而如今手裡卻有一種異樣的沉重感,這不關是來自食物沉重,還有一份責任。
女兒,林水善的責任!
十天前,她的女兒便發起低燒,甚至越來越嚴重,直到今天才有好轉的跡象,所以阿東才選擇這時候離開。
攥緊方便麪,木槿嵐將它塞進上衣內。
她知道哪怕是一點點泡麪調料香味,都能令酒店內被胃痙攣折磨得痛不欲生的的倖存者,變成瘋子,變成野獸。
而這時候,樓下傳來一個聲音。
“槿嵐,吳煦東都和你說了什麼?”
吳煦東,這是阿東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