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任意門沒有實質，沒有厚度，任何物質、聲音、光線、微波在裡面都可以被傳送，人也感覺不到它的存在，要怎麼去找它在哪裡？
剛剛解開一個玄乎其玄的問題，緊接着又是一個更大的難題擺在了眼前。
夏然在末世之前學的專業是美術，數理化上面就是個學渣，不，學末，後來在末世裡才學到了很多實用性的知識。被困在循環樓梯裡的這段時間，她動腦子動得比這輩子都要多，感覺腦細胞都已經快要死光了。
雖然根本沒有動過手，卻比從幾萬只喪屍裡面一路殺過來還要累，第一次知道，原來拼智力也是這麼費力氣的。
零對於自己能不能活下來，現在心態已經很從容了，但是看着夏然眉頭緊皺絞盡腦汁地在那裡思考，他也不能在一邊閒着。要成爲一個最頂尖的殺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是絕對做不到的，所以他沒有上過一天學，文化素質卻秒殺一羣高文憑人才。
“要找這個空間連接點，憑藉我們的感官是找不到的。”零沉思着說，“樓梯內的空間雖然是循環的，沒有頭尾，但在三維空間裡看，它仍然有一個高度落差，存在樓梯上端和下端。現在要判斷的是，到底哪裡是高處，哪裡是低處，這高處和低處交接的地方，就是任意門所在的地方。”
一般在地球上定義哪裡是高處，哪裡是低處，靠的就是重力。水往低處流，蘋果從樹上往下掉，有重力才存在所謂高與低，上與下的區別。
之前的籃球實驗已經證明，這循環空間裡的重力是正常的，但是一個物體在裡面下落，會循環往復地一直往下一直往下，落不到盡頭。所以，這個高與低也沒有辦法判斷。
不能判斷高低的話，那麼海拔呢？
海拔是指地面某個地點高出海平面的垂直距離，是一個絕對的數據。這段樓梯並沒有脫離到地球的空間之外，它的高度有實實在在的十五米，那麼它頂端的海拔和底端的海拔勢必也會實實在在地相差十五米，這一點是循環空間無法改變的。
夏然搜腸刮肚去回憶中學時學的那點可憐巴巴的物理知識。有什麼東西可以判斷海拔的高度？
首先是溫度。海拔越高，溫度越低。但是海拔每升高100米，溫度只下降0.6c，這段樓梯的高差只有十五米，也就是說上下溫差只有0.1c左右。這一點點差距，必須要用精密儀器才能測量得出來，而她這裡並沒有。
而且，這個溫差並不靠譜，因爲溫度受很多條件影響。他們現在在地下，如果周圍有熱源的話，很容易就會改變那0.1c的微小溫差。
還是重力加速度也是隨着海拔變化而變化的。海拔越高，重力加速度越小。這個變化同樣微乎其微，要幾千上萬米的高度差，才能測得出一點明顯的區別。這樓梯十五米的高度，根本就看不出來。
除了溫度和重力加速度之外，還有什麼？
“……氣壓！”零突然脫口而出，“海拔每升高9米，大氣壓下降100帕，也就是說，海拔升高12米，氣壓計的水銀柱大約下降1毫米，這個是肉眼可以看得出來的！”
氣壓是由重力作用在大氣上產生，雖然這個循環空間內的空氣和外界隔絕，但並不影響它受到的重力。假設樓梯底端的海拔爲零，那麼人在跨越這個任意門之後，被傳送到樓梯頂端，所在的海拔就會一下子增加十五米，氣壓也會隨之突然降低。
假如拿着一個水銀氣壓計去跨越這個任意門的話，在跨越的那一瞬間，因爲海拔的突變，氣壓計的水銀柱高度就必然也會有1毫米左右的突然變化！
夏然立刻在空間裡面翻找起來，氣壓計這東西平時一般用不到，末世之前她只是爲了以防萬一，隨手買了一個水銀氣壓計丟進空間裡，也不知道被整理到什麼地方去了。在一大堆箱子盒子裡面倒騰了半天，好不容易纔找出來，幸好，還可以正常使用。
她拿着氣壓計，緩緩地從樓梯上往下走去，零也跟在她旁邊，兩雙眼睛都一瞬不瞬地緊緊地盯在氣壓計的水銀柱上面。
沒走出多久，夏然在剛剛跨過一級臺階的時候，氣壓計的水銀柱果然突然往下降了一毫米左右！
“就是這裡！”
夏然叫出聲來。任意門就在這個位置，氣壓計在這裡被傳送到了十五米上面的樓梯頂端，這段樓梯的循環起點和終點就在這裡！
夏然緩緩地把拿着氣壓計的手收回來，氣壓計再次又往上升了一毫米；再伸出去，又下降一毫米……
也就是說，她的這一隻手現在是在被任意門來回地傳送，在樓梯的頂端和底端不斷地瞬間移動，但她自己卻沒有任何感覺。
這種穿梭空間的感覺不要太奇妙，夏然在那裡反覆試了好多次，才標記下氣壓計水銀柱發生突變的位置，用記號筆在臺階上劃了一條線：“好了，這就是任意門所在的地方。”
她從空間裡再次拿出那一點點魔酸，極其小心地在臺階上面滴出了一個長長的橢圓形，大小可以容一個人躺在裡面，那條代表着任意門的線就從橢圓形的半中間攔腰截過。零把這一整塊金屬板拿起來，臺階上就出現了一個橢圓形的洞，下面是泥土層。
兩人在這個洞裡面往下挖了大約半米多深，形成一個凹坑，可以容納一個人從橢圓形的一端鑽到另外一端。
夏然順着那條劃出來的記號，貼着臺階階面，在凹坑的上方拉了一根細線。如果他們的理論和推測沒有錯的話，這條細線的上方就是任意門的範圍，下方就是出去的通道。只要在坑裡從細線的底下鑽過去，就可以繞開任意門，不再被傳送到樓梯頂部，從而離開這個循環空間了。
這條死循環樓梯帶給他們的心理壓力和精神消耗實在太大，終於走到即將要出去的這一步，兩人的心反而都懸了起來，看着那根代表着任意門的細線，一陣緊張，背後滲出了汗，彷彿五臟六腑都要緊縮起來。
要是他們從細線底下鑽過去，還是沒有出去呢？那該怎麼辦？
“我先試吧。”零說着就要走進那個凹坑。如果真的出去了，誰也不知道這個循環空間之外的樓梯上還會不會有危險，所以他必須先走。
“別，還是我先。”夏然攔住他，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我等不了了。”
現在的她簡直比任何一次生死存亡的關頭都要緊張，要是這次再失敗的話，她不知道有沒有那麼好的心理素質，還能繼續保持冷靜狀態。
夏然當初在罪惡之都那種地方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零難得看見她緊張成這樣，心裡一震，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默然退到了一邊。
她自己就算出不去也沒太大事情，那麼她現在的緊張，就是在爲他能否活下來而緊張。
夏然走進那個凹坑裡面，彎下身子，臉朝上方，小心翼翼地從那根細線下面鑽了過去。
剛剛拿着手電筒站起身來，回過頭去一看，她就知道自己成功了，因爲她的眼前是一片虛無的漆黑，剛剛還在她後面的零已經看不到了！
這片徹底的漆黑，就是這個任意門的背面，也就是這個空間通道的真面目。因爲樓梯底端的光線全部都被任意門傳送到了樓梯頂端，所以她現在站在這個循環空間的外部，就看不到樓梯底端的景象。
她再轉過身一照前面，眼前已經不再是沒完沒了看不到盡頭的螺旋臺階，而是一個十多平米的樓梯間，對面的牆壁上有一道小門，十有八九就是信號接收室！
他們終於從這死循環裡面出來了！
夏然簡直沒法形容自己這一刻的心情，有一種快要落下眼淚來的衝動。這段循環樓梯，可以說是她在末世裡遇到的最艱難的挑戰，但他們最終還是破解了它！
從臺階上那個深坑裡，還是能看到零那邊透過來的手電筒光線，他的聲音從那邊傳來：“……怎麼樣？”
“我們成功了……”夏然壓抑着心底的激動和狂喜，以至於聲音都變得微微有些沙啞，“……出來吧，這裡就是樓梯終點，我已經看到信號接收室的門了。”
零也從那個凹坑裡面鑽了過來。就算對自己的生死已經看得很淡，但終於能有活下來的機會，夏然又爲他緊張成這個樣子，他此刻也是充滿了欣喜和激動的。
“還有多少時間？”夏然又問了一次。剛纔在循環樓梯裡面，精力一直都放在思考上面，她根本就沒意識到過了多長時間，只感覺應該很久了。因爲精神高度緊張，這段時間裡完全沒有一點睏意，就草草地吃了一點東西。
“七個半小時。”零再看了看計時器，“從我上次遠程黑進信號接受儀來看，它的防禦系統非常嚴密，有三重密碼，以黑客技術很難破解。如果這次刪除信號發射器上面的自毀程序，也需要這麼多重密碼的話，這七個半小時的時間恐怕比較緊迫了。”
這信號接收室的門上面沒有任何鎖，就是一扇普普通通的門，估計是“鐮月”對上面那段死循環樓梯的防禦很有信心，再在這裡設鎖也沒什麼意義。
兩人終於推開了門，舉起手電往裡面一照，頓時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