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約莫四十來歲,被歲月侵襲的一身滄桑,臉上時時刻刻被血紅色的迪菲亞面罩遮住,一雙冷酷無情的眼睛,沒有哪怕一點對於這個斑斕世界的留戀,只有無窮的憤恨。
不不,甚至連憤恨都少了很多。
他就像是一個被整個世界拋棄,更被自己拋棄了的可憐蟲,如同一個行屍走肉一般,復仇就是他的靈魂,是他活着的唯一理由。
以前,肖恩是這樣想的。
但是現在,肖恩卻發現,那並非是範克里夫的全部。
肖恩一直以爲,範克里夫爲了自己的復仇事業,甚至已經拋棄了一切,包括他唯一的女兒:凡妮莎。
但是從剛纔範克里夫“救”走凡妮莎的行爲來看,在範克里夫的心中,至少還是有一片溫情,一片柔軟的,那是隻爲凡妮莎而存在的地方。
這是範克里夫身爲人而存在的唯一證據,也是他最大的弱點。
也是他也許還能夠被拯救的唯一希望。
從一開始,肖恩就希望能夠喚醒範克里夫,讓他從歧路上走出來。以前那只是他不切實際的期望,但是現在,他看到了那個期望成爲現實的可能性。
肖恩用洞察之眼一掃,果然看不到範克里夫的具體信息,因爲範克里夫無論是工程、建築方面的等級,還是身爲潛行者或者說刺客方面的等級,都在肖恩可以探查的範圍之外。
而且從剛纔範克里夫的實戰表現來看,這個曾經在軍情七處訓練過的超級天才,在刺客方面的天賦,似乎比馬迪亞斯·肖爾還要強。
他的實力,比馬迪亞斯更強。
範克里夫身上穿着的一身裝備,是一套獨屬於他自己的套裝。這套套裝選材精細而稀有,屬性強大,絲毫不亞於老格里安的光鑄套裝,不亞於潛行者赫赫有名的“血牙”套裝,甚至更強。
這是一套藍色精良品質的刺客套裝。
而範克里夫手上持有的一對似劍非劍,反而有些像短刀的單手劍,名叫“殘酷倒鉤”,同樣是一對非常出名的藍色精良品質武器。
擁有死亡礦井的範克里夫,實際上是艾澤拉斯最富有的人之一。
範克里夫的眼光很毒辣。
雖然肖恩他們身上的僞裝者藥劑效果還在持續,但是範克里夫通過戰鬥和聲音,很容易就看認出來了馬迪亞斯和老格里安,還有他自己的女兒凡妮莎。只有一直沒有出手的瑞克,還有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肖恩,纔沒有被認出來。
此時此刻,最高層的指揮室外面,範克里夫獨自一人和肖恩、瑞克、老格里安、馬迪亞斯對峙,身邊站着的,是他自己的女兒凡妮莎。
範克里夫的目光依然冰冷,只有偶爾看凡妮莎的時候,纔會閃過一絲溫柔。
“範克里夫!”
馬迪亞斯上前一步,輕輕搖頭嘆息道:“沒想到,隔了那麼多年,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實在是出乎意料啊!”
範克里夫眼皮都不擡,冷冷的道:“沒有出乎我的意料。你沒見過我,但是我不止一次見過你,馬迪亞斯。暴風城擋不住我的腳步,這一點你很清楚。”
馬迪亞斯點頭道:“是啊,我們這一批人,同時在軍情七處接受訓練,你是其中最優秀的,連我都不如你。暴風城當然擋不住你的腳步,只要你想去,那你當然能進去,也能見到任何人……只是沒有想到,你會去看我。”
範克里夫道:“不要想太多,我之所以去看過你幾次,是因爲我們同時接受訓練,你太瞭解我。我要復仇,你是我最大最可怕的絆腳石。馬迪亞斯,在暴風城裡,我殺不了你。但是到了這裡,你以爲我就殺不了你了麼?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此時此刻,範克里夫雖然獨自一人面對好幾個強大的敵人,但是無畏戰艦下面的幾層,已經有大量的迪菲亞海盜圍了過來。只不過因爲範克里夫沒有下令,所以纔沒有動手。
而且他們的四周,還有不少黑衣護衛隱藏在黑暗之中,隨時準備痛下殺手。
在無畏戰艦上,範克里夫纔是王者,就算再加上三個馬迪亞斯,也別想逃出去。
當然,肖恩他們來這裡,也不是爲了逃走的。
聽到範克里夫這句話,馬迪亞斯輕笑一聲,搖頭道:“範克里夫,你說的沒錯,我的確太瞭解你。所以我更清楚你是一個多麼高傲的人。哪怕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你也寧可和我決鬥,也不會下令圍攻……這是你身爲軍情七處最天才刺客的驕傲!”
範克里夫眼中閃過一道異芒,似乎想到了過去的某些經歷,語氣忽然有些低沉:“馬迪亞斯,就算決鬥,你也絕對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馬迪亞斯絲毫不掩飾這一點,點頭道:“的確,我不是你的對手。然而我也從來沒有真的想要與你爲敵……範克里夫,如果我真的想對付你,你以爲憑藉你手底下的這些傢伙,就能夠擋住軍情七處的利劍嗎?”
範克里夫默然。
軍情七處,是艾澤拉斯世界有組織性、最高效的刺客組織,沒有之一。在執行任務這一點上,就連威名赫赫的“刺客聯盟”拉文霍德莊園,也比不上軍情七處。
如果軍情七處想要全力入侵哪個地方,的確很少有能夠抵擋的。
在瓦王和馬迪亞斯的率領下,就連鐵爐堡都沒能擋住軍情七處的腳步,更何況是區區一個死亡礦井,區區一艘無畏戰艦?
之所以這幾年來,軍情七處雖然在調查迪菲亞兄弟會,但是一直沒有真正動手,除了迪菲亞兄弟會並不好對付,軍情七處還有更多的事情脫不開身之外,馬迪亞斯的態度,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如果不是爲了說服範克里夫,馬迪亞斯絕對不會來死亡礦井,因爲他根本不想面對範克里夫。
他不想成爲範克里夫的敵人。
他們曾經是極好的朋友。
“那你究竟爲何而來?”範克里夫擡頭問道。
馬迪亞斯道:“被那麼多海盜包圍,現在的情況,適合談正事嗎?範克里夫,讓他們都離開吧,你很清楚,哪怕只有你一個人,只要你想逃,我們根本留不下你……你的女兒凡妮莎,不是我們的人質,這一點你可以問問她。”
凡妮莎輕聲道:“父親,他們對我很好,瑞克叔叔,肖恩哥哥,還有小安度因。”
當凡妮莎提起瑞克的時候,範克里夫立刻將目光投向瑞克。只需要一點提醒,他就認出了這個跟隨自己多年的助手。
當凡妮莎提起肖恩的時候,範克里夫便將目光投向肖恩。迪菲亞兄弟會消息靈通,他當然已經聽說了有關肖恩的信息,誰讓肖恩這段時間那麼出名呢。
而當凡妮莎提起安度因王子的時候,範克里夫冷冷的道:“安度因?瓦里安的兒子?暴風城的王子?我聽說瓦里安還沒有死,在被奧妮克希亞的黑暗魔法一分爲二之後,居然都出現在暴風城了?你們這一次前來,就是瓦里安的指使?”
這時候,身爲使團的團長,肖恩咳嗽了一聲,上前一步,看着範克里夫,滿臉真誠的說道:“仇恨矇蔽心智,魯莽遺憾終生。埃德溫·範克里夫,我,肖恩·羽月,奉國王陛下之命,前來告訴你一件事情。”
肖恩壓低了聲音,以只有甲板上幾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當年之事,今日之事,錯不在國王陛下,也不在你。蒂芬王后之死,石匠工會報酬的拖欠,罪責全都在同一個人,或者說,同一條龍的身上。”
“奧妮克希亞,黑龍公主,她纔是你們共同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