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都知道一年三熟的水稻對於大唐來說有多重要性,大唐人口衆多,糧食危機一直存在,尤其是在這個時代,天災頻發,百姓飢不果腹的大有人在。
尤其是北方,若不是京杭大運河開通,南米北運,這才稍微緩解北方的糧食危機,但是誰也不會嫌棄糧食多。
哪一任王朝也都知道糧食的重要性,只要有糧食,百姓餓不着,那皇朝的統治就將極爲安穩,歷朝歷代哪一個王朝滅亡不都是讓百姓民不聊生,活不下去了,這才揭竿而起,起來造反。
有此良種,至少能夠保證大唐百年內糧食無憂,這等潑天的功勞可以說人人心動,然而卻被墨頓拔了頭籌,衆人只能豔羨,然而今天卻殺出一個截胡的。
“這不是西域大會,墨家子所說的那種水稻麼?”大殿中的官員議論紛紛,指着太監擡上來的一袋稻種說道,甚至蘇令儂早已經急不可耐的撲上前去,親自查驗。
當日,西域大會之上,墨頓重金相誘,柔佛商人貪戀財物這才爆出柔佛國有此一年三熟的水稻,當時傳遍了整個長安城,衆人都有所耳聞。
“不錯,這就是西域大會之上,柔佛商人所說的一年三熟的柔佛水稻。”馮智戴昂然道,他只說是柔佛商人獻出,故意淡化墨頓的作用。
“一年三熟的水稻竟然是真的,若是能夠推廣恐怕那將是我大唐之福呀!”羣臣驚呼道,看向馮智戴的眼神頓時多了幾分玩味。
此乃墨頓首先在西域盛會上引誘柔佛商人說出,如今卻被馮智戴獻出來,這其中的是非曲折,恐怕讓人深思呀!”
馮智戴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當日西域大會的事情傳到了他耳中的時候,頓時怦然心動,別人對此水稻半信半疑,但是他馮家五代世居嶺南道,自然知道水稻越往南,成熟的越快,此一年三熟的水稻極有可能爲真。
柔佛國乃是南海諸國,嶺南道又是唐朝的最南端,可謂是得天獨厚。他馮家地位尷尬,一方面爲朝廷所重用,把控嶺南,另一方面則又被朝廷防備,他作爲馮家嫡長子,留在長安城作爲質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若能爲親自取來此優良稻種,定然能夠立下大功,定然能皇上面前一表忠心,甚至讓他回嶺南也並無不可。
他雖然在長安享受榮華富貴,但是必經是客居他鄉,哪有在嶺南道呼風喚雨,來的暢快。
於是他親自寫信,快馬加鞭趕往嶺南道,說服馮盎以最快的速度,從柔佛取回柔佛水稻。
馮盎一聽此事,欣然應允,此事若爲真,那他馮家定然立下大功!此事若爲假,那他們還並沒有什麼損失,頂多白跑一趟,風險小收益大。
他馮家並不缺少財富地位,缺少的正是向朝廷表決忠心的機會,而此刻一個天大的機會就擺在他的面前,他豈能不牢牢抓住。
而且嶺南之地,不乏跑海客商,當他派遣商隊前往柔佛之時,果然在當地打聽得到,的確有一年三熟的水稻。
頓時欣喜若狂,運回嶺南之後,毫不停息,快馬加鞭運到長安城,趕在李淵大壽之時,進獻給朝廷。
至於墨頓,在他們看來只不過一個黃毛小兒,事關自己家族幾代人的利益,得罪墨家子也在所不惜,畢竟自己是國公,而墨頓只是一個侯爵而已。
“利益動人心啊!”
滿朝的權貴頓時心中一嘆,不過他們心中明白,面對如此大的功勞,誰能把持住呢?甚至有些人心中哀嘆,自己爲什麼沒有早想到呢?而是被馮盎這個老狐狸提前搶了功勞。
“據我等所知,柔佛水稻可是墨頓當時用重金相誘,柔佛商人這才說出,馮家貪功自居可不好吧!”坐席上程咬金突然高聲道。
李世民頓時用審視的眼神看着馮智戴,馮智戴心中一慌,頓時知道如果自己撒謊,恐怕會被皇上不喜,坦然的點頭道:“不錯,此柔佛水稻的確是墨侯爺首先發現,然而微臣卻深知此等水稻對大唐何等重要,若有此稻種,我大唐百姓再也不會忍飢挨餓,如此重要之物,豈能假借於唯利是圖的商人之手。”
馮智戴偷換概念,他雖然承認墨頓的首功,但是卻故意對墨頓雞蛋裡挑骨頭,挑出墨頓的錯誤,認爲墨頓貽誤時機,爲自己臉上貼金。
馮智戴此言一出,不少大臣頓時紛紛點頭,這個時代實在是商人的地位地下,名聲不好,對大唐如此重要的稻種竟然決定在商人的手中,這讓衆人心中頓時偏向了馮智戴。
“微臣放心不下,輾轉反側,於是就讓寫信給父親,讓他第一時間從柔佛國換來此良種水稻,立即送往長安城來,獻給太上皇作爲壽禮。”馮智戴振振有詞道。
“此乃朕收到最好的禮物。”
李淵頓時開懷大笑,這等能夠讓穩固大唐江山之物作爲壽禮,實在是讓李淵滿意至極。
“你是如何確認一年三季的水稻爲真,你就不怕空跑一趟麼?”李世民眼神一眯道。
馮智戴昂然道:“只要對大唐有用,哪怕有一線可能,我等父子也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衆人心中一嘆,這一次,還真讓馮家撿了一個大便宜,如此功勞,只要是來年確認無誤之後,馮家定然能夠簡在帝心,只要是此水稻在,馮家定然受益無窮。
墨頓頓時心中冷笑,馮智戴無論怎麼說,都掩蓋不了他搶功的事實。他真正在意的並不是柔佛水稻的這份功勞,而是馮家獲取水稻之後,竟然沒有和他照會一聲,妄圖獨吞功勞。
這個時候他纔想起,恐怕前幾日進入長安城的車隊之中,恐怕就有柔佛水稻吧,整整兩天,馮智戴就沒有知會墨家一聲,可見馮智戴獨吞功勞的野心早已定下。
“墨侯爺勿怪,此事是在下越俎代庖了,此水稻早一日出現在大唐,我大唐就會早一日受益。。”馮智戴轉身朝墨頓拱手,意味深長的道:“在下如此做,也是一心爲國麼。”
在獻水稻此功,看似墨頓只是動了動嘴皮子,甚至連五十兩黃金都沒有花出去,而馮家卻遠赴重洋,取來柔佛水稻,在這個大功勞上狠狠地咬下一大口。
“馮愛卿對朝廷的確是一片忠心。”
李世民心中暗自點頭,並不反對臣子爭功,馮家雖然有爭功的嫌疑,但是最終還是大唐收益。
墨頓微微一笑,神情自然的說道:“馮大人說笑了,此柔佛水稻又非我墨家獨有之物,墨某又有什麼資格怪罪於大人。”
馮智戴頓時露出得意的笑容,在他看來,嶺南距離柔佛最近,此柔佛水稻天生就該是馮家之功勞,只不過被墨家子搶了先機而已,現在只不過是馮家拿回他應有的功勞而已。
他故意在太上皇的大壽之日獻上,就是算準了哪怕是墨頓心中再不滿意,也不敢在太上皇的壽宴上鬧起來,過了今日,馮家的功勞就已經板上釘釘了。
不少朝臣頓時心中嘆息一聲,墨家子畢竟還是年少,若是他得到消息立即前往柔佛取此稻種,定然能夠將功勞據爲己有,然而他偏偏想要坐享其成,讓柔佛商人自己運來,被人搶了功勞又怪得了誰?
墨頓話語一轉,譏諷道:“不過,墨某在西域大會曾經有言在先,誰能爲大唐帶來良種定會重賞,此事乃是由柔佛商人率先提出,馮家由柔佛運回,自當由兩家平分此五十兩黃金,太上皇大壽過後,還請馮大人前往墨家村,二十五兩黃金定會如數奉上,不會讓馮家這一趟白白辛苦的。
“二十兩兩黃金!”滿朝文武頓時一愣,頓時忍不住撲哧一笑。
墨頓這一招實在是太過陰險,讓馮家所有的努力頓時成了一場鬧劇,馮家遠赴重洋,所求的豈能是二十五兩黃金。
二十五兩黃金對於普通人來說,看似很多,但是對於掌控嶺南之地的馮家來說,只不過是九牛一毛,又豈能放在眼中!
“我馮家一心爲國,墨家子你豈能用這些阿堵之物度量。”馮智戴勃然變色道。他們馮家遠赴重洋,所求的乃是潑天的功勞,哪怕不能盡全功,也要佔據大半功勞,豈能讓墨家子用一點黃金就打發。
“好,我最佩服的就是馮大人這等忠義之士。”墨頓豁然叫好道。
滿宮之人頓時詫異的看着墨頓,不明白墨頓被搶了功勞竟然還如此興奮,該不會被氣糊塗了吧!
只見墨頓昂然點頭道:“馮家如此忠義,爲大唐操勞,實乃我大唐之幸,眼下波斯等地有一果樹乃爲蘋果,美味至極,一旦引進定能爲我大唐百姓定然受益匪淺;金字塔國醫術高超,馮家若能取回,我大唐定能活人無數:極西之國有一種菊花,能驅蚊蟲,馮家若能取來,天下百姓夏日再也不畏懼蚊蟲叮咬,傷寒病定能大大減輕。……”
“西域波斯、金字塔國、極西之國……”馮智戴頓時張大了嘴巴,他原本的打算乃是爲馮家取來滔天的功勞,可沒有想到要去遙遠的極西之國。
“這些地方在下可沒有去過呀!”馮智戴頓時欲哭無淚道,如此遙遠之地,那幾乎是萬里之遙,要是前去那定然會九死一生,不,十死一生。
墨頓淡然一笑道:“馮家不是說,有一線可能,就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麼?”
“呃!”馮智戴頓時語結。
“這些原本應該是西域商人源源不斷的帶過來,馮大人不是說,豈能交付於唯利是圖的商人之手麼?”墨頓追問道。
馮智戴頓時臉色漲紅。
李淵見狀,擺擺手說道:“極西之國太過遙遠,還是讓西域商人帶來吧!若是有用,我大唐定然不吝錢財。”
墨頓喟然嘆道:“太上皇有所不知,此事在之前定然可以,可是如今卻行不通了,君不聞《子貢贖人》之事。”
“《子貢贖人》”馮智戴頓時臉色一白,他酷愛儒家學說,自然知道《子貢贖人》之事。
“相傳魯國有一條法律,凡是魯國人在其他國家淪爲奴隸,商人將其贖回之後,可以前往國庫報銷贖金,孔子的弟子子貢(端木賜)在國外贖了一個魯國人,回國後拒絕收下國家賠償金。孔子知道後說:子貢做錯了。從今以後,魯國人將不會從別國贖回奴僕了。向國家領取補償金,不會損傷到你的品行;但不領取補償金,魯國就沒有人再去贖回自己遇難的同胞了。“
子路救起一名溺水者,那人感謝他送了一頭牛,子路收下了。孔子高興地說:“魯國人從此一定會勇於救落水者了。“現場頓時有大儒將子貢贖人之事重新述說一遍。
頓時所有人看墨頓和馮智戴的眼神頓時不一樣了,這一次,馮智戴做了一回子貢,而墨頓做了一回子路。
墨頓以重金吸引異域商人爲大唐帶來各種各樣的有用的種子,看似路途遙遠,奇慢無比,但是由於重利吸引,卻是源源不斷。
而馮智戴直接去柔佛國取種,看似一心爲大唐,卻斷了大唐引進外來種子的途徑,若是異域商人得不到好處,又豈能願意爲大唐源源不斷的運來種子。
此刻,衆人再看墨頓的眼神頓時不一樣了,心中暗歎,墨家子不愧是墨家子,能夠忍受如此功勞的誘惑,所有人都侷限於未眼前,而墨家子竟然能夠看的如此長遠。
如果沒有馮家,大唐依然能夠獲取柔佛良稻,而且會收穫更多。而馮家不過將這個時間上,提前了一點而已。
頓時李淵看向馮智戴的眼神多了幾分失望,他雖然已經退位,但是對於大唐的未來同樣的掛在心上,這畢竟是他打下來的江山。
“古有子路救人,今有墨頓買種,好,不愧是我大唐少年!”李淵看向墨頓滿口讚道,墨頓此舉的確讓所有人刮目相看了,誰能想到墨頓竟然猶如長遠的打算。
“臣乃忠心爲國,還請皇上和太上皇明察。”馮智戴惶恐道。
而且李世民突然想起,對於大唐同樣重要的棉花之物,雖然僅在高昌之國,可比遠渡重洋要簡單得多,然而墨頓依然毫不吝嗇錢財,從高昌商人手中買了棉種,如此一來,二人高下立判呀!
“爾等所做之事,雖然出發點不同,但是都爲大唐考慮,朕心中甚慰,爾等的忠心,朝廷自會體察,今日太上皇大壽,不論其他。”李世民道。
畢竟明面上大唐依舊收益,而且馮盎鎮守嶺南,朝廷對其依仗甚多,自然不好懲罰於他,只能就此圓場。
但是任誰都知道,馮家想要的潑天功勞早已經雞飛蛋打了,現在估計只剩下遠渡重洋的苦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