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
長安中百姓戲稱,如果你往朱雀大街扔一塊磚頭,就能砸中三個官員,
七品官員在長安城中可謂是稀疏平常的很,如果一個七品官員在長安城耍官威,恐怕會被長安城百姓傳爲笑談,就連小商小販都不睬你。
“吏部真是欺人太甚,同樣是祭酒,孔穎達乃是從三品,而你墨頓竟然才七品!”墨府中秦懷玉義憤填膺道。
“依我看高老頭這是公報私仇。”程處默憤然道,尉遲寶林也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在他們三人看來,高士廉乃是在爲長孫衝報復墨頓,高士廉乃是長孫無忌和長孫皇后的舅舅,當年長孫無忌父母早逝,受盡家族欺凌,乃是高士廉將其將其撫養長大,關係可謂是至親之人。
這麼算來,高士廉乃是長孫衝的舅姥爺,長孫衝敗在了墨頓的手中,高士廉爲長孫衝出頭,也是合情合理。
“走,我等一起爲墨兄請命,定然要向高士廉討個說法!”秦懷玉大手一揮,就準備帶着衆人直衝吏部。
三人還沒有跨出大門,卻扭頭看到墨頓依舊是一本正經的坐在椅子上,悠閒的喝着茶水。
“你……!”秦懷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看着墨頓。
“人家都欺負上門了,你能甘心忍辱負重。”程處默不可思議道。
尉遲寶林並沒有說狠話,而是面目猙獰的捋了捋衣袖。
墨頓看着三人躍躍欲試的表情,反問道:“七品怎麼了?別拿七品不當官員!天下士子不都是從七品做起,那你們說說你們進入軍隊?都擔任了幾品的官位。
秦懷玉三人頓時遭受了一萬點的暴擊,三人愕然無語,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們雖然乃是堂堂國公公子,但是進入軍隊可不看中這些,而是憑真本事,他們若是參軍,同樣也是一個大頭兵而已,最多擔任一個伍長,什長,統領了十幾個人,別說是七品的官員,就是連官階也都沒有,唯一的好處就是起點比別人高點。
秦懷玉頓時訕訕的說道:“我們那只是小兵,而你這可是祭酒,你看看長安城的祭酒哪一個是七品的。”
程處默二人齊齊點頭。
墨頓嘿嘿一笑道:“祭酒又怎麼了?七品又如何?火器監直屬皇上管轄,七品和從三品,又有多大的區別嗎?”
秦懷玉三人頓時恍然,哪怕是墨頓是一個一介白身,也要比其他官員過得輕鬆愜意,並無上司干涉。
再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但若是皇帝門前呢?能夠直達天聽,墨頓的這個火器監祭酒,有沒有品級根本無關緊要,墨頓又豈能會因爲這一點點小事,會去得罪吏部尚書高士廉呢?
“再說,大丈夫功名自然會親手取得,又豈能不勞而獲。”墨頓昂然道。
七品的火器監祭酒,官位不大,但是卻身居要職,又不惹人嫉妒,墨頓甚至有些懷疑許國公高士廉似乎在暗中照顧於他。
許國公府中的一處別院的涼亭中,許國公高士廉正在和長孫衝對弈。
高士廉乃是長孫皇后的親孃舅,對於長孫皇后可謂是有再造之恩,當年高士廉見到李世民表現非同一般,就做主將長孫皇后許配給李世民,同時也李世民玄武門之變的大功臣。
李世民繼位之後,並沒有虧待高士廉,不但對高士廉異常敬重,同時讓高士廉擔任吏部尚書這等要職,可謂是位高權重,地位超然。
“舅姥爺高明!衝兒自愧不如!”
長孫衝的棋藝顯然敵不過高士廉,沒有多久就被高士廉困殺,長孫衝只得投子認輸道。
“不錯,有長進了,假以時日,衝兒的棋藝超過了老夫計日可待。”高士廉點了點頭道。
長孫衝乖巧往高士廉杯中續了茶水,道:“衝兒慚愧,這點微末之藝,豈能在入舅姥爺的法眼。”
高士廉將茶水一飲而盡,看着長孫衝笑道:“你小子自從進入官場,還是第一次主動來老夫,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今天前來可有何事?”
長孫衝頓時換了一副羞愧的表情道:“今日衝兒特來向舅姥爺請罪,衝兒敗於他人之手,還要靠舅姥爺出面,實在是慚愧。”
高士廉一愣,頓時擡頭看了長孫衝一眼,輕輕放下茶杯正色道:“你以爲我定墨家子火器監祭酒爲七品官,是在爲你討回公道嗎?”
長孫衝頓時愕然,不解的問道:“難道不是,那舅姥爺爲何主動得罪墨家,將墨頓祭酒的官位定爲七品官,如此一來豈不是惹陛下不喜。”
在長安城各個衙門之中,祭酒的品級,最高的是國子監祭酒孔穎達的從三品,其他最低的也是從五品的官位,就連他長孫衝初入官場,擔任宗正少卿,官位也是從五品,這麼看來墨頓的火器監祭酒乃是陛下直轄,官位卻是七品顯得格外的刺眼。
非但長孫衝如此認爲,在長安城中,不少官場之人大都如此認爲,紛紛非議,高士廉此舉定然是因爲長孫衝的緣故,隨着時間的流逝,長孫沖和墨家子的矛盾在衆人的面前已經不是秘密了。
高士廉眼中不由的閃過一絲失望,搖搖頭道:“此事並非老夫要定墨家子爲七品官,而是陛下要讓墨頓爲七品官。”
“陛下的意思,不可能,陛下不是要重用墨家子麼?”長孫衝滿臉驚訝道。
整個長安城都知道李世民對墨頓是多麼的厚愛,怎麼可能故意爲難墨頓。
高士廉點了點頭道:“身處朝堂,作爲臣子,最重要的就是爲陛下分憂,正是陛下要重用墨家子,所以吏部纔要將墨家子的官階定在七品。”
“還請舅姥爺教我!”長孫衝請教道。
“墨家子少年得志,雖然其能力無人質疑,但是畢竟年幼,驟然位居高位,定然惹人嫉妒,官居七品,和百官同一起點,也算是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高士廉道。
“再則,火器監乃是陛下直轄,墨家子官位高低並未又絲毫影響。”
“既然墨家子的品階高低並未任何不同,但是爲何舅姥爺要枉做壞人,惹人非議,須知朝堂之中,對此非議頗多。”長孫衝意有所指道,當然大多數的非議也和他有關。
高士廉自得一笑道:“若是其他官員,老夫如此做的確不妥,但是若是墨家子卻是再恰當不過了。”
長孫衝頓時若有所思。
“墨家子年紀不過十六,如果一開始就位居高位,假以時日當墨家子功勞越多,陛下賞無可賞之時,朝廷如何之處。”高士廉道。
墨家全面復興,可以預見墨頓未來所立的功勞定然越來越多,如果一開始墨頓的官位就到達了三品、五品,當墨頓的功勞累過多之時,又該如何封賞,而朝廷又需要墨家的墨技。
“陛下需要一級一級的提拔墨家子,而墨家子同樣需要向朝廷不同的貢獻墨技,壯大墨家,所以墨頓從七品做起,既有利於朝廷,又有利於墨家子,此乃墨家子所說的共贏,又談何會得罪墨家和陛下。”
高士廉說完,長孫衝心中這才明白高士廉所說的此乃陛下要讓墨家子爲七品的意思,也許李世民沒有明確指示,但是高士廉看到了陛下的文書中讓吏部自行決定墨頓的品階之時,瞬間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
“薑還是老的辣!”長孫衝猶如醍醐灌頂一般。
當他明白了李世民和高士廉的配合之後,心中頗有不服氣,不但陛下,就連自家舅姥爺也自認爲墨家子日後定然如日中天。
高士廉何等老辣,看到長孫衝的表情他心中所想,當下呵斥道:“陛下正值當年,英明神武,若是隻想打壓別人上位,只會招來陛下厭惡,若要在朝堂站穩,除了簡在帝心之外,定要有功於朝堂社稷,你可知你和墨家子之間的差距在哪?”
“我……”長孫衝頓時支吾。
“你乃是長孫家的嫡子,陛下的外甥,天生尊貴,哪怕是你坐享其成,未來也能位極人臣,而墨家子出生於微末,擔負墨家復興之重任,前途未卜,墨家子看得很清楚,他要想復興墨家,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讓墨家有功於朝廷,有功於百姓,這也是墨頓做出多麼驚世駭俗、荒唐之事,陛下都一笑置之的原因。”
高士廉直接了當的話,頓時讓長孫衝漲紅了臉!
雖然他平時都以自己的出身而自傲,但是經過高士廉血淋淋的剖析,頓時讓他的心中的那層遮羞布掀開,捫心自問,如果他不是出身長孫家,真的能夠初入官場,就能官拜宗正少卿,位列從五品麼?
而他進入官場半年,寸功未立,和墨家子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他一直認爲墨家子乃是靠墨家先祖遺傳墨技,纔有今天,而他又何嘗不是依靠家世呢?
看着長孫衝漲紅的臉,高士廉心頭微微一嘆,小輩們的恩怨他又豈能放在心上,他以墨家子少年居高位,需要打磨爲由,將墨家子的品階定位七品,而長孫衝又何嘗不是少年得意,需要打磨呢?
長孫衝他乃是看着長大,又何嘗不知道長孫衝是何等的心高氣傲,有墨頓壓其一頭,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孫兒受教了!”長孫衝恭謹道。
高士廉滿意的點了點頭,只不過他並沒有看到長孫衝恭謹低下的頭顱下,一雙眼中閃爍着嫉妒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