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風雲色變,紫色的劫雲帶着一股對人類的藐視,飛速的凝聚成形,濃密的的雲層中響起密集沉悶的雷聲,聲勢駭人。
宋憲仍然保持着擡頭望天的姿勢,他目光呆滯,陷入了回憶,而就在此刻天境天劫如約而至。
一股浩浩蕩蕩的威壓從濃烈的雲層中透出,藐視,傲然,唯我獨尊,無法逆轉,這是一股駭人的威壓,它所想要展露的無非就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的含義。
忽而,一聲轟鳴響徹天地,卻是那紫色劫雲分散開來。
劫雲分散,分爲五份,分別佔據了東西南北中五個方位,隨後,連顏色也開始改變,五份劫雲依次變爲了暗黑,青綠,赤紅,土黃,白亮五種顏色。而五份不同顏色的劫雲自然也孕育出了五種不同顏色的雷霆。
此五種色彩與五行中的水木火土金正好對應,此天劫愕然就是殺名赫赫的五行殺劫。
只是天上劫雲的異變依舊沒有打斷宋憲的思緒,他依舊坐立當今,回首過往。
......
二十年前,元國大旱,身形消瘦衣衫襤褸的宋憲被趕出了家門,身後所謂親人們的冷言冷語傳入耳中,宋憲面色淡漠,眸光茫然,他早就已經習慣了這些譏笑謾罵,所以顯得無動於衷。
“不過是一個小侍女生的賤種,也配在咱宋家?也就是老爺您仁慈,才養了他十六年。”
“他也是個可憐的孩子,當年他母親由於生他難產死了,我答應他母親養他到自力更生爲止,只是如今元國大旱,我們也是朝不保夕,所以還是由他自謀生路吧。”
“老爺說的極是,不過在我看來這賤種是個掃帚星,剋死了他母親不說,如今怕是咱們元國大旱也是他引起了,把他掃地出門,說不得,馬上就有好收成了呢,呵呵呵呵...”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的再也聽不到了,宋憲茫然的前行,他聽說大明國富民強,且有心幫元國賑災,於是跟着拾荒的隊伍跟着難民們一路向東,前往大明王朝。
一路上他挖過野菜,啃過樹皮,也因爲誤食菌類而差點死掉,在這段逃亡的路上他跟着難民們如同蝗蟲一般,所過之處寸草不留,而老鼠肉無疑就是他這一路吃過最美味的食物,宋憲如同行屍走肉般卑微的活着,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這個生的窩囊,最終被家人拋棄的賤種,究竟爲什麼存在這個世上,他渾渾噩噩的,就是爲了活着而活着,生命對他來說似乎沒有一絲意義。
終於來到了大明王朝,終於來到了大明的都城南京,望着宏偉壯闊的南京城,宋憲着實被震撼住了,這座城可比他們元國的都城繁華何止十倍啊,於是宋憲便準備將這裡當成他的第二個家,可是南京城內不允許難民入內,於是宋憲就只好跟着難民一起住在了南京郊外,住在了那個大明官員特意爲難民們搭建的破舊收容所中。
宋憲和越來越多的難民如同乞丐一般,聚集在南京郊外,他們靠每天領取的救濟粥維持生活,救濟粥很稀很少,每天領取的粥不過一小碗,雖然比之流亡路上幾天都吃不到飯要好上很多,但還是很難果腹,於是有些難民們便用盡一切手段,坑蒙拐騙偷,無所不用其極,可他們想要得到的只不過是填飽肚子。
這天,宋憲如往常一般領取了救濟粥,他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個破碗,眼睛盯着那碗裡的粥,生怕這不多的粥有一滴濺出碗外,他沒有立刻喝粥,因爲在居住的收容所中有一塊他撿來的如石頭般堅硬的饅頭,他想要把粥帶回收容所,就這饅頭一起吃下,這樣就可以填飽肚子了,而填飽了肚子,就又能出去要飯了,說不定還能要到一塊饅頭。
宋憲想着自己終於可以填飽肚子,不由的加快了腳步,往回趕,可是忙中必有亂,這句話一點也沒錯,疾走的宋憲,只顧着看自己碗中的粥,全然沒有看到迎面而來的壯漢。於是兩者毫無意外的相撞了。
身軀瘦弱的宋憲被壯漢撞到在地,而那破碗則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弧線之後,哐噹一聲跌落在地,而那碗中如水般稀釋的救濟粥,則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片慘淡的光彩,然後全部灑在了那名壯漢的衣衫之上。
於是壯漢與宋憲兩人都向那沾滿稀粥的衣衫望去,前者望衣衫而暴怒,後者望稀粥而痛惜。
“卑賤的難民,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我們好心收留了你們,而你們呢?坑蒙拐騙,無惡不做,如今竟是欺辱到大爺我頭上了,我今天非要教訓你一下不可。”這名壯漢本機是這南京郊外的地痞,平時就看不慣這些難民,稍有不順便拳腳相加,而今天宋憲竟不長眼的將稀粥灑在了他身上,這正好成爲了壯漢無所顧忌打罵宋憲的最好理由。
於是,在南京郊外平民們叫好的話語中,在那些難民淡漠的眸光中,宋憲被打得遍體鱗傷,只是這一切並沒有因此結束。
“大哥,大哥,這如狗般的賤民,你打他幹嘛,徒傷了自己的手,快住手吧,別打了。”就在這時一句嘶啞的話語響起,宋憲吐出一口血痰,而後回頭看到了一名精瘦的漢子,站在壯漢身旁,正在勸阻對方別打自己。
“哼,這狗崽子,膽敢把髒粥潑到我身上,不打他怎會長記性。”壯漢不滿的嚷嚷道。
“呵呵,想讓他長記性還不容易。”精瘦漢子怪笑一聲,而後一臉厭惡的朝宋憲肚子踢去,“狗崽子,想不想快點滾?”
宋憲直覺的腹部如刀絞一般,他再也承受不住對方的打罵,悶生哼道:“想。”
“好,我就給你這個機會,你現在給我像狗一樣叫着爬走,我跟我大哥就不再追究你,怎麼樣?”精瘦漢子望着宋憲,一臉戲謔。
像狗一樣!聽到精瘦漢子的話語,宋憲驚呆了,他已經活的夠卑微了,難道在今天,連最後一點自尊也保不住了嗎?
“你到底爬不爬?你難道真想讓我大哥打死你?”精瘦漢子笑容玩味道。
“狗崽子,快給老子爬。”壯漢對精裝漢子的建議也很感興趣,此刻對宋憲惡語相加,一副宋憲若是不答應,就真的要將其打死的樣子。
宋憲害怕到了極點,他再也顧不得自己的自尊,低垂着頭,四肢着地,真如狗般,緩緩的向前爬去,四周的人們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一幕,他們對這宋憲指指點點,目光中盡是漠然,甚至還有人出言譏笑。
“他媽的,你這狗崽子是啞巴,怎麼不叫?”壯漢追上前,嘴中吐出侮辱的話語,而後一腳將宋憲踹倒在地。
宋憲重新爬了起來,他屈辱的開口學狗叫,而那滿面灰塵的面龐,已是涕淚交加,這眼淚不爲身上那刺骨的疼痛,這眼淚是因爲做人最後一點尊嚴的喪失,此刻的宋憲已然心如死灰,他覺得自己已經沒了活下的理由。
宋憲就這樣越爬越遠,他離那兩個地痞越來越遠,他離這街道也越來越遠,他爬到了南京郊外的西邊,他爬到了滾滾而流的冉羅江。
宋憲站起身來,眸光黯淡,隨着最後一點尊嚴的泯滅,他已經斷絕了生的希望,望着奔流不息的冉羅江,他想一死了之。
而就在這時,一聲蒼老的話語響起。
“世人皆執於生,少年你何苦自殺?”
這話語讓宋憲猛的一怔,而後他扭過頭去,望向了那名開導他的老者,只是他那雙眸依舊暗淡無光。
那一身墨綠色的飛魚服是多麼的霸氣,那一把鋒銳的繡春刀是那麼耀眼,老者看起來雖已年過花甲,但是卻仍如一把鋒利的寶劍,鋒芒畢露。
這時,他與他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是徘徊在最底層的難民,一個是大明錦衣衛總指揮使,那時的宋憲咋麼也不會想到,在將來的某一天,這個老者會成爲他的師傅,他會穿上這件墨綠色的飛魚服,站在掌控大明刑吏制度的頂端。
“老先生,我已經生無可戀了,苟活於世已經沒什麼意義了。”宋憲黯然道。
“年輕人,我雖不知你經歷了什麼事,讓你如此的消極,但我想告訴你的是,人,最窮不過要飯,不死終會出頭,你還這麼年輕,何不把握現在,造就一個屬於自己的輝煌未來!”老者望着滔滔江水,朗聲笑道。
聽了老者的話語,宋憲沉默了,他想了很多,他的眼眸漸漸變得明亮起來,他又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年輕人,只要活着,就會有希望實現自己的願望的,好好活着把。”老者說完這句話,便飄然離去。
宋憲默默的琢磨着老者的話,忽而,他擡起了頭顱,眼眸亮的懾人,他緊握拳頭,喃喃自語,“是啊,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要活着,我要證明給所有人看,我不是賤種,我更不是狗崽子,今天我所受的恥辱,在不久的將來我會用你們的鮮血來洗刷!”
就這樣,宋憲奮發圖強,他打聽到身穿墨色飛魚服的那名老者是錦衣衛總指揮使,於是他便決定加入錦衣衛,他的願望就是有一天能夠披上那墨色的飛魚服。
宋憲在八年間總共參加了四次錦衣衛選拔,終於成功進入了東廠成爲了一名錦衣衛,而後他成爲了那名老者的弟子,他用盡一切手段拼命的向上爬,期間那兩名羞辱過他的漢子被他冠以謀反的罪名,遊街示衆,最終被活活餓死。而宋憲則用了足足二十年的時間終於走向了自己人生的輝煌,終於穿上了那身墨色的飛魚服,成爲了錦衣衛總指揮使。
......
蒼穹中,悶雷滾滾。天空之中五色劫雲中的雷霆終於轟鳴而下,五行殺劫終於降臨。
黑色雷霆粗十丈,帶着漫天水浪,轟然落下,水至柔,然流動不息,滴水便能穿石。
水生木,青色雷霆亦是十丈,共有兩道,一股生命氣息瀰漫雷霆之中,木掌生死,生死皆在一瞬之間。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三道紅色雷霆,四道黃色雷霆,五道白色雷霆,一十二道雷霆轟轟而至。
宋憲緩緩的站起身來,望着蒼穹中那所向披靡的天劫雷霆,眼中無悲無喜,表情淡漠,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二十年了,二十年前我是個難民,曾想在此自盡,可惜被師傅攔下沒有死去;而今二十年過去了,我又回到了這裡,師傅已經死去了,並且看形勢,我今天也要命喪於此了,這可真是個怪異的輪迴啊,哈哈。”
“師傅說過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實現自己的願望。”
“如今,我已經是錦衣衛總指揮使了,一身修爲達到了天境,且也報了當年的羞辱之仇,我此生可以說已經無憾了。”
“但是,我真的不想死...”
宋憲苦笑一聲,而後高舉手中的繡春刀,一股雷霆之力聚與刀上,宋憲化身成爲了一條青色的雷霆巨龍,他猛地躍起迎上的那十五道天劫。
“轟...”
宋憲並沒有坐以待斃,他以自己的生命爲代價,展現出了自己最強的一擊。
那天空的雷霆碰撞出了燦爛的閃雷煙火,這煙火雖有瑕疵但卻無比璀璨,就像宋憲的人生一樣。
這一瞬間,仿若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