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之中,沒有人會關注楊無錯怎麼想,待等到楊默寧這個建議提出之後,楊家子弟紛紛點頭認可。事實上在幾乎所有的大家族中,所謂的婚姻、愛情都是扯淡,這些脆弱的詞彙無非是籠絡家族利益的一塊遮羞布。
“既然大家對聯姻都沒有異議,那第三件事便是商定聯姻的人選。”楊默寧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楊無錯的身上,呵呵笑道:“若是放在以前,無錯跟雨若青梅竹馬,倒是最合適不過。可是,張天師救無錯的時候曾有言在先,讓無錯遠離雨若,別再有非分之想——喏,楊逸已經拍着胸口替他答應了的。”
楊家子弟紛紛扭頭露出不屑之色,就算沒有張天師,陳家大小姐現在還能看得上這個廢物?
除了親情之外,人最難割捨的便是懵懂時候的男女之情,雖說楊逸委婉的將陳雨若誣陷他的事情隱晦的提了一遍,但楊無錯始終還是抱有那一線希望,此時舊事重提,楊無錯一時間心亂如麻。
楊逸在一旁拉了他的衣角,欲言又止,前方的楊萬里將楊無錯的神情看在眼裡,眸子中閃過一道光亮的同時又帶着一絲凌厲。按張天師的說法,楊無錯此時還殘留着些許記憶,那豈不是說在他還在乎着雨若?
“無錯,你又怎麼說?”楊默寧似乎是想故意給楊無錯難堪,將話鋒對準了他。
“但憑家族安排,我無話可說。”楊無錯從失神中回過神,恨不能給自己兩個巴掌,楊無錯啊楊無錯,你身負青孃的殷殷囑託,豈能爲因兒女情長分神?想到這,楊無錯勉強一笑:“二哥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我信他。”
楊逸鬆口氣,對楊無錯豎起大拇指,楊默寧繼續道:“如此最好不過。大家也都知道,雨若是陳家的掌上明珠,陳家族長從小對她愛護有加,我楊家總不能怠慢了她。三笑出身倒是和雨若相當,但卻比她小一歲,不吉……因此,我認爲萬里擔此重任最爲合適。”
楊默寧看似處事公正,實則還不是想給楊萬里一些好處,讓他放棄加入四大宗門的機會,進而幫楊三笑減少一個對手?到時候楊萬里的陳家女婿,加上楊三笑宗門弟子這個身份,別說楊業的嫡系一脈現在已經不堪一擊,就連這青陽城也要成爲他們的囊中之物。
這才符合利益的最大化!
當然,楊默寧這個提議有人支持,有人反對,廳內衆人議論成一團。楊無錯實在是不願多留,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出正廳,楊逸更是毫無興趣,緊緊的跟在後面。
“三弟……”兩人出來之後,楊逸快步趕上:“我之所以替你答應張布衣,是因爲你出事之後陳雨若揚言說親眼看到你殺人,我幾番前去求證都被拒之門外,我……”
“過去的都過去了,一切都是新的開始,不是麼?”楊無錯將內心的悲傷狠狠地壓制下去,轉移話題道:“二哥,你聽說過天府楊家嗎?”
“天府楊家?”楊逸臉上帶着緊張之色,見楊無錯似乎只是隨口一問,悄悄鬆口氣,道:“我聽爺爺提起過,咱們這一脈跟天府楊家多少有點淵源。據說咱們的老祖宗,曾經就是天府楊家的一個雜役,爲紀念
楊家之恩,所以才改姓楊。”
“一個雜役便能創立將軍府?”楊無錯目光收縮。
“三弟,天府楊家的恐怖超乎了我們的想象。”楊逸眼神裡帶着嚮往,苦笑道:“傳聞說,天府楊家坐落在隕神界,家族當中高階紋裝戰士便有數百人之衆,尊者多如狗,宗主遍地走……蒼生界只是三千大世界當中的一個小世界,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楊無錯沉默,楊逸忽然笑了,豪情滿懷的道:“不過也用不着羨慕,咱們都還年輕,年輕總有機會!有朝一日,咱們兄弟率領青陽血騎殺上隕神界,看看天府楊家的樣子!”
楊無錯笑笑沒有說話,楊逸可能只是隨口說說,但不管天府楊家到底有多麼強大,他楊無錯早晚要去拜會。青娘既然讓自己去殺光天府楊家之人,那必然是有仇,如果有仇,就說明天府楊家認得青娘,到時候能從天府楊家得知青孃的過往也說不定。
由於夏帝派遣的血衣龍衛以及四大宗門的人即將到來,在接下去的幾天之內,楊逸始終跟在楊業身後忙着一些接待上的禮儀和細節,整個將軍府上上下下忙成一團,反倒是卸下了少府主之位的楊無錯一身輕鬆。
通過幾天的接觸和觀察,楊逸安排的青木是一位信得過的武者,楊無錯吩咐他守護院落,自己躲起來繼續精研青囊轉生之術。連日來,楊無錯又運用了幾次崩魂符,將識海內的武魂連同冤魂徹底粉碎,再等着慢慢聚合。
修者一途,萬變不離其宗,楊無錯反覆崩碎武魂的過程其實和煉肉、淬骨、融筋也沒什麼兩樣,無非是通過一些非常手段,將雜質排出,進而提升自身的實力。若說區別,只是楊無錯比其他武者更加兇險同時獲得的好處更大罷了。
開始的時候,每一次崩碎武魂楊無錯都要承受一次在地獄門口徘徊一次的痛苦,但隨着次數增加,楊無錯武魂恢復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痛感。一直到這個時候,楊無錯也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武魂已趨於大成。
楊無錯稍催動武魂,皮膚上便會散發出閃閃黑色星芒,這些星芒聚而不散,仿若有靈性一般環繞在他周圍,這是即將踏入武者大門必有的現象。普通的武者在凝聚武脈之前,可能耗盡武魂的全部能量,僅僅能催發出一點星芒,似楊無錯這種星芒纏身的情況,蒼生界絕無僅有。
當武脈開通,這些星芒便如化爲他的真元,順着武脈遊走,滋養他的功體,讓他重新回到武者行列。可楊無錯始終沒有選擇那麼做。張天師陰差陽錯之下幫助楊無錯進一步完善了青囊轉生之術,但這套功夫似乎還存在着某種缺陷,總覺得新凝成的武魂頗有些隱患,可具體是什麼隱患楊無錯看不透,也摸不清。
這一日,一隊騎士兇悍的來到了青陽城外,這些騎士**清一色的血色戰馬,戰馬上並沒有覆蓋盔甲,透亮的皮毛上覆蓋的是一個個複雜的符文,危險而詭異。
馬上的騎士穿着凜然的血色鎧甲,鎧甲上同樣繪製着閃爍的符文,後背披着統一的紅色大氅,大氅上繡着金色的巨龍。爲首的騎士左手持着一杆大旗,駿馬
奔馳中,旗面瑟瑟作響,但握着旗杆的手卻絲毫不動,仿若生根。
青陽城畢竟還是有識貨之人,看到這隊鐵騎便驚呼出聲:“紋裝戰部,血衣龍衛!”
血衣龍衛是夏帝親自組建的一支紋裝戰部,入選也是極爲苛刻,十六歲以下的六脈武徒纔有資格申請,條件極好的武者可以放寬至十八歲。
苛刻的條件使得這支戰部僅有百人左右,但他們在大夏帝國的地位極高,戰力也是帝國最強。大夏帝都曾有一句戲言,任何戰亂沒有一小隊血衣龍衛搞不定的,如果有,那就兩隊。
一時間,青陽沸騰。
隨着這隊血衣龍衛進入將軍府,將軍府楊家不可避免的再次受到了關注,當夏帝的賞賜傳揚出去,不少修者紛紛上門拜訪,想要抱住楊家這條大腿。
將軍府的喧囂與楊無錯無關,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楊無錯將自己從詛咒之地帶回來的衣服仔細包好,穿上平日裡青娘最喜歡的黑色斗篷,從後面溜出了府邸。作爲楊無錯的貼身護衛,青木生怕他出現意外,自己換上布衣貼身跟隨,其餘兄弟則是暗中保護。
本以爲這位三爺悶壞了,想要出來散散心,一路上青木不斷尋找話題,可楊無錯顯得並無興趣。出乎意料的,這位久居室內的三爺似乎並沒有逛街的心思,而是一路低調來到了棺材鋪,購買了一個黑色楠木骨灰盒,將那件衣服珍而重之的放了進去。
隨後,楊無錯在路邊僱傭了一輛馬車,朝着青冥山而去。在山中轉悠了近一個上午,楊無錯在一處羣山環繞的小山坳站住了腳,山坳流水潺潺,花香撲鼻,楊無錯滿意的點點頭,跪在地上用雙手刨出一個土坑。
這過程當中,青木幾次抽出鋼刀想要幫忙,但楊無錯都拒絕了。山中土地無比堅硬,徒手挖掘的困難可想而知,待等到那土坑挖完,楊無錯的十指早已鮮血淋漓,左手食指甚至可以看到森森的白骨。
青木一個勁兒倒抽涼氣,可楊無錯卻好像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一般,將骨灰盒放入土坑,以泥土覆蓋其上。青木知趣的搬來青石,幫助楊無錯搭建成一個墳塋。
這次楊無錯並沒拒絕,待等到墳塋搭建完畢,楊無錯讓青木遠離等候,自己則是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一字字雕刻墓碑,立在墳頭。青木不敢離開太遠,暗暗的觀察,只見楊無錯雕刻好墓碑立在分頭,然後整理一番衣衫,重重的雙膝跪下,臉上呈現出巨大的悲痛之色。
“娘……”只說了一個字,楊無錯無法抑制的淚水便從眼眶滾滾落下,痛哭失聲!
看着三爺的肩膀劇烈抖動,撕心裂肺的哭聲從心底傳來,青木也是跟着難受。從生到死,這位三爺似乎都淡然處之,到底是何事讓他悲痛成這番模樣?
好奇心的驅使下,青木偷眼看了看墓碑,上書:親孃之墓,落拓:不孝子楊無錯立。
“娘,錯兒好想你!”
楊無錯在墳墓前跪了好久好久,跟青娘說了好多好多話,他恨,他怒,他惱,青娘對他有如山恩情,可他卻連青孃的骸骨都未曾收集,只能以衣冠冢聊寄思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