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的介紹中，楊無錯便可以斷定，這蒼老聲音的主人便應該是與妖界蘭鬱齊名的佛界聖蓮，一般作爲承載佛修演法的存在。畢竟在大悲寺待過很長一段時間，因此楊無錯也知道，蓮分九品，品階越高，承載的佛修實力便應越強，如果他真的是九品蓮臺，那承載的便應該皇境強者。試問，一個曾承載着佛皇的九品蓮臺，又怎麼可能淪落到妖界？
由此可知，這九品蓮臺不僅囉嗦，而且還死要面子，愛吹噓。
“怎麼，你懷疑我的品階不成？”似感受到楊無錯的嗤笑，九品蓮臺聲音裡帶着些許的惱怒，哼道：“你根本不知道，每一朵聖蓮含苞之際都會選擇一位佛主，佛主誕生之際，聖蓮便會開放，根據佛主業力不同，聖蓮所開品階便會有所差異。無數輪迴以前，我正是九蓮託生品！”
“哦？”楊無錯這回稍微有些弄懂了，佛家講求因果，一位佛修最終能成長到何種境界，早在他一出生的時候便是註定的，所以便會衍生相應的蓮臺。記得如是禪師也曾說過，佛祖釋迦誕生之際便是步步蓮華，一到九品蓮臺俱都化生，所以他便創立佛宗。
“這回你總該清楚了吧？”九品蓮臺似乎揚眉吐氣一般，惱怒的哼道：“你猜測的也沒錯，我現在是六品蓮臺，但這並不是說我成長不到九品，壞事就壞在我曾經的那位佛主身上！混賬東西，明明再熬幾世輪迴便能問鼎佛皇，可他不自量力，說什麼不忍看衆生受苦，不過區區帝境，偏要學那些佛家大能化身百千萬億救助蒼生，偏要學人家踏入輪迴體會衆生疾苦……嘖嘖，最終落得個可悲下場！”
楊無錯這回選擇了沉默，真正的佛修其實不太在乎所謂的實力、修爲，他們更注重的是心境的圓融。楊無錯甚至在想，以前的如是禪師即便沒有任何修爲，他也敢做出孤身前往魔域度化魔徒這檔子事。說不清他們是對是錯，但這份慈悲之心卻足以讓人動容。
“怎麼又不說話？還是在心裡看不起我？”又等了半天楊無錯還是沒有開口，有些急躁的九品蓮臺主動開口。
“九品前輩透露出的信息量太大，我一時間消化不了，故而無言。”楊無錯輕嘆口氣，太初境，混沌妖界，妖神，九品蓮臺，這些東西已經超出了楊無錯的認知，雖都能聽得懂，但卻都只是一個模糊的印象，根本不知其真解。
“這個解釋倒也合理，我原諒你了。”九品蓮臺輕哼一聲，語氣緩和了不少，似斟酌了一番之後，楊無錯便聽到屁股下的天機盤上發出一聲輕顫，九品蓮臺又開口道：“真說起來，你與我之前的那位佛主有莫大的機緣……喏，這個輪盤便是由他煉製……哦，另外，你的佛修功法，俱都是由他開創。”
“你說什麼？”九品蓮臺這話一出口，楊無錯再次動容，自己的佛修功法俱都出自那位不知名的佛主倒是情理之中，畢竟佛修本就極少，功法交融極爲正常，可如果說天機盤怎麼說也是儒宗至寶，又豈能出自佛修之手？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九品蓮臺似被楊無錯嚇了一跳，不爽的解釋道：“要不是在這個破輪盤上察覺到了他的氣息，我怎麼可能被吸引過來啊？你最好也聽清楚，他是在帝境之後化身轉生，一縷分身成爲儒門至聖，打造一個破輪盤有什麼了不得？”
“對，殊途同歸。”經九品蓮臺這麼一說，楊無錯心頭終於閃過一道明悟，其實對修者來說，聖道也好，邪道也罷，最終無非都是要踏破這宇宙奧秘罷了，無須糾結於何宗何門。
“總算明白了吧？哎，和你說話真累。”九品蓮臺
打了一個巨大的哈欠，聲音裡滿滿的都是對楊無錯無知的鄙夷：“好了，這些廢話已經說完，咱們是不是要談談正事了啊？”
楊無錯聳肩，一身修爲俱都化爲烏有，知道這些過往無非是想做一個明白鬼，他實在不知與九品蓮臺這等活了無盡歲月的老妖怪有什麼“正事”可談。
“你就不想知道我堂堂九品蓮臺怎麼會出現在妖界？就不想知道我爲什麼會救你？”九品蓮臺連續問了兩個問題，楊無錯都興趣缺缺，他稍微沉默了一會兒，聲音裡滿是誘惑：“還有，你就不想知道如何能夠修復傷勢，拿回本來屬於你的修爲？”
“你的意思是……我還能恢復修爲？”楊無錯心臟狂跳，心神激盪之下，碎裂的胸口當中流出一抹刺目的鮮紅。
“我覺得你這人腦子真有點不夠用！都跟你說了，之前吞噬你的魂力真元也是爲了救你，你不會以爲我堂堂九品蓮臺覬覦你這麼點力量吧？”九品蓮臺聲音裡帶着倨傲，冷笑道：“說了你別不愛聽，就這麼點魂力，而且還混合了該死的魔元，我壓根看不上！白送都不要！”
“額……”楊無錯再次無語，如果他的魂力飄蕩於蒼生，必定是引起整個界面的修者爲之瘋狂，可在九品蓮臺這裡卻被狠狠地嫌棄，這種落差讓他多少有些難以接受。
“說起來都怪之前那位該死的佛主！”九品蓮臺勾起楊無錯的興趣之後，又開始囉囉嗦嗦的講述：“他玩什麼捨身輪迴，體會衆生疾苦也就算了，還偏偏把我送入妖界，讓我在這裡以無情之身度化無情妖族，你說可笑不可笑？無情衆生既是無情，又豈能用有情之理進行推斷？縱然有些妖族能夠顯化人身，但行事作風依舊以妖族本性爲主，怎麼度化？你告訴我怎麼度化？”
說到最後，九品蓮臺的聲音又氣又惱，顯然在這無盡的歲月當中，他受了不少苦，而偏偏這些苦平日裡無法跟人言說，因此遇到楊無錯之後便一股腦的傾倒出來。
“那個……九品前輩，我能不能問問……”九品蓮臺甚至都有些暴跳如雷，楊無錯卻實在不願意聽這些，試探的道：“我怎麼樣才能拿回屬於我的修爲？”
“你小子也是混賬啊！就只關心那點修爲！你不覺得那位佛主簡直罪該萬死嗎？”九品蓮臺大怒，楊無錯甚至都能看到這方空間中出現了一幅憤怒的面孔。
“的確是該死。”楊無錯順着九品蓮臺的話頭認真附和，隨後又擡頭道：“可我沒想明白的是，既然你不願留在妖界，離開這裡去你想去的地方也就是了，又何必在這苦等千年、萬年？”
“這纔是問題的關鍵！”九品蓮臺似吐了一口口水，鬱悶的道：“哼哼，這混賬的妖界法則中有八個字，便是‘有情難進，無情難出’，嚴格說起來，我也屬於無情衆生！你小子之所以能進來這裡，是因爲當時你和你的兩個部從已經到了瀕死的邊緣！”
“咦？”楊無錯正要點頭同意九品蓮臺說法之際，便聽九品蓮臺自己都產生了懷疑：“不對啊，即便你們已經到了瀕死的狀態，沒有妖神的放行也到不了這裡……難道……妖神知道你跟我有緣，故意網開一面？嗯，算她懂事，給我幾分薄面。”
九品蓮臺喃喃自語，楊無錯卻在心中暗暗咧嘴，前面的疑問是真，後面九品蓮臺的回答明顯是自吹自擂，自己往臉上貼金罷了。如果妖神掌控這方界面規則，如果真給九品蓮臺面子，不如直接放他回佛界，何必留他在這抱怨？
這一次楊無錯只是腹誹，在態度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因此九品蓮臺也沒有欲蓋彌彰
的解釋，聲音裡帶着得意：“算了，不管到底是什麼情況，總之你小子是走運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嗯，你聽好啊，再過小半個時辰，咱們便順着水流到達妖族化形之地。到時候，我融合這個破輪盤便會進入含苞狀態，能夠汲取大道之力，以根莖修補你的肉身經脈，當你的肉身恢復如初，我便會再次綻放……嗯，你小子腦子笨，我的意思你聽明白了沒有？如果沒有的話，我再說一遍……”
“不用，我明白。”楊無錯趕緊打斷九品蓮臺的囉嗦，微沉吟了一番，其實他的意思很簡單，融合天機盤後九品蓮臺便和之前的佛主再無任何瓜葛，反倒是楊無錯獲得踩踏蓮臺重新化形的機會，便和佛界所說的踏蓮而生沒什麼兩樣。
“明白就好，小子，我可跟你說啊！”九品蓮臺聲音裡帶着巨大的鬱悶，嘟囔道：“我曾經可是堂堂的九品蓮臺啊……要不是因爲這鬼地方上萬年都不曾出現有情衆生，我堂堂九品蓮臺怎麼可能和你產生瓜葛……小子，我曾經是堂堂九品蓮臺，九品啊……哎，我不期盼着你的因果之力能達到九品，七品，至少七品總可以吧？”
“我儘量。”九品蓮臺的聲音既鬱悶又無奈，楊無錯也頗有些沒底，大道以九爲尊，那位踩踏九品蓮臺託生的佛主畢竟是有大造化、大福源之人，他楊無錯雖說一直以來運氣始終不錯，但也不敢保證能成爲九蓮託生品。
“儘量……嘖嘖，我甚至在想，這或許是個錯誤的決定喲！”九品蓮臺話雖這麼說，但等了上萬年好不容易等來一個機會，他當然不可能輕易放棄，嘆氣道：“小子，我馬上就要衝破水面，還有什麼話要說？”
“天機盤對我來說十分重要，你將之融合之後，它會不會毀掉？其次，我踏蓮而生之後，又該如何拿回修爲？”楊無錯最關心的就是這兩個問題。
“說你笨你還真不聰明……我與天機盤融合它怎麼會毀掉？在你們的認知裡，從今往後我便是天機盤的器靈！如果你小子有本事能讓我蓮開九片，以後天機盤便能進階皇器！”九品蓮臺聲音倨傲，頗有些蔑視之意：“小子，我曾經可是堂堂九品蓮臺，我有個底氣，你有沒有啊？”
楊無錯閉上眼，他現在聽到“我曾經是堂堂”這個開場白便覺得有些作嘔。
“踏蓮而生之後，我和你便是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儲存在我體內的修爲你自然是隨時想拿便能夠拿回去。不過，別說我沒提醒你！”說到後面，九品蓮臺語氣倏然變幻：“你小子心境圓融是真，但‘真’的並不純粹，就好像在得知修爲喪盡那一刻，你先是殺機四射，隨後萬念俱灰，這便是心境的動搖。”
楊無錯心神一震，九品蓮臺雖然給人的感覺有些不靠譜，但畢竟存活了太多年月，他能看清的東西遠比楊無錯要多得多。經他這麼一提醒，楊無錯也終於發現，他的心境依舊隨外物變幻而變幻，根本達不到所謂萬法自然那一步。
“還有，憑你區區宗主的修爲能衍生‘意’倒也極爲難得，不過你的‘狂意’依舊是建立在以實力依託的基礎上，而並非是源於骨！你我之間的結合雖不是真正的重生，但對你而言也是一次脫胎換骨的機會。”九品蓮臺鄭重的勸說道：“因此我倒是建議，你不急着拿回修爲，倒是不妨以新生妖族的身份，磨練修者真、意。”
楊無錯用力點頭，在蒼生界他進階雖快，但始終沒有名師教導，此刻九品蓮臺的這些說辭，便是讓他從另外一個角度重新審視自己，審視一個陌生的界面，或許實力上難以有所精進，不過這卻是另外一種成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