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你怎麼了？”見楊無錯臉上帶着異樣，小丑兒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事。”楊無錯將妖神的事情放在一旁，閒話家常般問道：“你方纔提到你族族長、長老等正在參悟功法，能不能告訴我，你族又是除妖神殿之外，其餘太初四大勢力的哪一個？”
“四大勢力……前輩，你也太擡舉我們了。”小丑兒身子微顫，雖說從楊無錯身上沒有感受到任何威壓，但之前九品蓮臺態度不善，他此時又直接點出四大勢力，小丑兒料想他似乎有些來頭，低聲道：“橈、桃、杜、蘭四大勢力是妖神的部從，那是我們這等小部落不得不仰望的存在，哪裡跟跟他們相提並論……前輩既然問到，小丑兒便慚愧告知，我族名爲天軀……”
“天軀？”楊無錯對太初境的信息掌握的並不是十分全面，聽到這個名爲天軀的族羣臉上不自覺的閃過一道異色。
“前輩若是想笑……便儘管笑出來吧。”小丑兒顯然是誤讀了楊無錯所表達出的意思，深深地低頭臉上帶着泫然欲泣的悲傷。
“我爲何要笑？”楊無錯也被弄得有些發矇。
“前輩……”小丑兒重新擡頭，認真的盯着楊無錯看了許久，見他面色真摯，並無任何嘲笑之意，小丑兒眼眸裡逐漸綻放出一抹光華。
“小子，你還真是閒的無聊啊！”九品蓮臺被青囊符文封印但僅僅是意識傳遞不到外界，卻能夠聽到楊無錯與小丑兒的對話，也能與楊無錯溝通，主動解釋道：“這個部落雖不是四大勢力之一，但在太初境妖修數量卻是最多，你仔細看好，腳下的花花草草，都可能屬於這個勢力。哦，你小子剛來太初境，還不懂得分辨，這自稱小丑兒的女子，不過是隨處可見的一朵小丑兒花罷了。”
“因爲身材矮小，卻取名‘天軀’，是擔心因此而被人嘲笑嗎？”經九品蓮臺這麼一解釋，楊無錯頓時反應過來，想想先是有趣，隨後又有點淒涼，天軀羣妖以隨處可見的花草爲主，跟遮天蔽日的樹木比起來微不足道，取名“天軀”或許是寄託了某種根本無法達到的願景。
“嗯。”小丑兒輕點了點頭，歡喜的道：“前輩出身尊貴，卻能與我閒談，小丑兒不知有多高興呢。”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出身尊貴？”小丑兒似乎極爲自卑，楊無錯忍不住撒了一個謊，笑道：“其實我幻化成人形不久，身上僅有一絲微弱的妖元，真說起來，不過勉強踏入修者之境。”
“前輩剛剛踏入仙修之道嗎？”小丑兒哪裡會想到楊無錯這是故意安慰她，歪着小腦袋感知了半晌，的確從楊無錯身上僅僅察覺到那若有若無的一縷妖元，她有些疑惑的道：“那爲何之前……”
“都說了，那是我的一個朋友，因爲擔心我實力不濟遭遇爲難，所以護送我至此，現在已經走了。”楊無錯攤開手，面色真誠的解釋。
“是這樣嗎？”小丑兒似暗中鬆口氣，隨即又搖頭道：“可我總覺得前輩你跟我們不一樣……”
“那是因爲我跟你們也不是一個族羣啊，所以會有差別。哦，我以前在妖河中修行。”楊無錯慵懶的擺了擺手，如鄰家大哥哥一般。
“難怪了。”小丑兒似乎恍然大悟，在她看來，想必這位前輩水中修爲通天，但在山林之中卻是差了許多，這也解釋了她爲何明明覺得他很危險，妖元卻極爲微弱。臉上緊張地神色似乎淡去不少，小丑兒歡喜的道：“如果是這樣，小丑兒覺得覺得前輩還是少進山林，如果爲了歷練，倒是不妨挑選一些河流匯集之所……咦，對了，前輩既是在妖河中修行，可聽說過九品蓮臺嗎？”
“太初禍害，我自是聽說過。”楊無錯冷哼一聲，這話明着是說給小丑兒，其實上是藉機打擊九品蓮臺。
“話也不能那麼說呢，他畢竟是從佛界踏入太初的呢。”小丑兒也聽說過九品蓮臺不少事情，見楊無錯臉色變化料想他也曾受到九品蓮臺的囉嗦，忍不住笑出聲音，道：“前輩應該知道……九品蓮臺前些日子似想通了，斬斷與佛界聯繫，在妖河中蓮開封妖……聽說造成極大的轟動，就算聖者古木大人的一擊，都被他輕易化解……”
“道聽途說罷了。”楊無錯搖頭。
“我還聽說，九品蓮臺化身爲一個男子模樣，雖有九蓮光芒阻擋，但還是看出那男子穿着一件斗篷……”小丑兒眉頭忽然跳動，張大嘴巴看着楊無錯身上穿的那件楚天舒贈送的黑色斗篷，吞着口水道：“前輩……你該不會就是九品蓮臺吧……我的天啊……”
“醜兒姐姐，如果他真是九品蓮臺，會願意聽你說這麼多廢話？”楊無錯還不等說話，便看到他之前踩到的那根小草上爆發出一團翠綠色的光芒，沒一會兒，一個身材瘦小，面黃肌瘦的五歲男童憑空出現在面前。
“啊，小偉弟弟，你的傷勢都好了嗎？”看到那男童出現，楊無錯面帶詫異暗自感慨妖修的神奇，小丑兒卻是興奮的跑了過去，拉着男童的胳膊仔細查看。當看到他的胳膊上出現一大塊淤青，小丑兒有些心疼的道：“都是姐姐不好，既沒能保護好你，又不能救你……”
“姐姐，不怪你，要怪就怪那個不長眼睛的仙友。”男童對小丑兒倔強的搖頭，目光不善的盯着楊無錯。
“小偉，不得對前輩無禮！”小丑兒急忙擦了擦眼角上的淚珠，大聲呵斥。
“無妨。”楊無錯撓了撓頭，他從未想過這些花花草草也會幻化成人，更沒想過有一日自己竟會對一根小草道歉，尷尬的張了張嘴，楊無錯對男童笑道：“你責罵的對，對不住，對不住……”
“這還差不多。”楊無錯實在找不出合適的語言跟這個男童道歉，只能一個勁的鞠躬，一個勁兒的重複，但那男童似乎極爲滿意，抱着雙臂站在楊無錯對面，一臉的心安理得。
“前輩，夠了，已經夠了。”小丑兒臉上帶着說不出的糾結之色，其實對於她們的族人來說，被踩傷、踩死的事情還少嗎？可從未有人對他們道歉。急急的制止了楊無錯的鞠躬，小丑兒展顏道：“前輩，你不用自責，我族雖沒有強者坐鎮，但生來便修煉修復之法，你看……小偉的傷勢這不已經痊癒了嗎？”
在小丑兒的提醒下，楊無錯擡頭看了一眼男童，如果那根小草是人的話，楊無錯這一腳下去幾乎是將他攔腰踩斷，但此刻男童僅僅是胳膊上稍微有點淤青，
這也證實了小丑兒所說，這個族羣修復能力的強大。這一點楊無錯倒是很容易理解，便好像路邊的那些野草，被人踩斷又踩斷，可用不了幾日便會鬱鬱蔥蔥。
“天取其軀，賦予其生，天道，到底是公允還是不公？”天道之力沒有給予小丑兒這類妖修偉岸的身軀，卻賦予了他們頑強的生命力，楊無錯頓時心有所感。失神間，他又想到了當初第一次遇到如是禪師，他對自己的敦敦開示，無須糾結得失，因爲因緣早已註定。
“咦？前輩，你方纔所說我族族長與長老還辯論過呢。”小丑兒認真的看着楊無錯，似懂非懂的說道：“天取吾軀，賦予吾生，我族長老認爲天道至公，恪守本分便好；但族長卻說，草木亦有參天之志，爲何天不順之？天不順之也就罷了，爲何草木便要受盡羣妖的踐踏、破壞、嗤笑？這便是天道不公。”
“你家族長極有見識。”小丑兒話雖不多，可楊無錯還是忍不住點頭讚揚，其實天軀族長所說倒也解答了楊無錯心裡的疑問，人生不如意，十之常八九，天道公還是不公，在於是否順了每一個人，每一個生靈的心意。
“你也不錯啊。”感受到楊無錯發自肺腑的讚揚族長，那男童對他頓時產生了不少好感，得意的抱着雙臂道：“我家族長還說了，天順吾心從吾意，吾便尊之，天逆吾心背吾意，吾便反之！草木不過一春，眨眼間便是下一個輪迴罷了。”
“高見。”楊無錯登時豎起了大拇指，草木說什麼反天這種話必然要受到其餘妖修的嘲笑，但反過來想想，楊無錯身在青陽之際，如果要說什麼開宗立派、屠戮天機門，會不會被人嘲笑？
同樣會！
但最終楊無錯憑藉自己的努力，全部做到了！
從這個角度說，楊無錯與這些草木又有什麼區別？
心神震盪，楊無錯便覺得自己的念頭四通八達，看清了，也看輕了，草木一春，不過輪迴，如此短暫的一生，有什麼可怕，又有什麼可畏？這一瞬，楊無錯依舊沒有半點修爲，但不知爲何心頭膽氣橫生，即便此時有仇敵襲殺而至，只要不順心意，他也敢以死相拼！
“在這些草木的身上想到自己，使得心境多了輪迴之力嗎？”楊無錯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變化，但九品蓮臺聲音凝重，一語道破楊無錯心境上的變化。
他之前的心境大圓滿概括起來八個字，我之所向，天道披靡，這是一種毫無理由，毫無根據的狂妄，可以說不計代價、不計後果。但此刻，楊無錯的心頭多出了對結果的淡然：即便失敗，不過踏入輪迴罷了！
“小丑兒，小偉，謝謝你們。”出於對無情衆生的陌生，楊無錯也沒想到在這等情況下心境會有所提升，誠心誠意的對小丑兒與男童抱拳鞠躬。
楊無錯態度前所未有的恭謹，一直以來飽受摧殘、嘲笑的小丑兒與男童神色當中俱都有些慌亂，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便聽到身後五里左右傳來聲聲狂笑：“天軀的廢物們，妖神的恩賜豈是你們能夠承受！哈哈哈！”
“荊棘族！”楊無錯便只覺得那笑聲不善，但小丑兒與男童臉上瞬間呈現一片死灰之色，眉宇間滿是憂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