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兵敗東洲的消息雖然已經極力壓制,可是天下悠悠之口又怎麼可能完全封鎖。浩渺來人第二日,凌風便接到了凌雲煬的加急密報。好在納蘭天雄及時趕回,否則憑藉信中之言,凌風完全有理由相信凌雲煬絕對會爲了自己強攻浩然。
作爲國君,凌雲煬無疑是悲慘的,掌國之日便時逢亂世,爲了江山,更是傾注了自己一生的心血。可身爲國君,凌雲煬無疑又是幸福的,遼闊浩渺又有聊聊幾人能夠依己意,娶愛妻,生愛子。江山寂寥,可他凌雲煬做到了這一切,他有一個一生鍾愛的妻子,溺水三千一瓢飲之。他有一個文武雙全的兒子,以一己之力定江山、安國邦,豪氣干雲。這一生,他凌雲煬都無悔天地。
身爲彌留之際的國君,凌雲煬已經別無所求,他將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了自己的愛子--凌風。可就是這唯一的愛子,卻有人想要斷送他最後的希望,可如何能夠讓身爲人父的凌雲煬強忍嚥下。得知凌風遇難,第一時間,凌雲煬便已甲冑上身,弓弩背肩。正在一切準備妥當,一紙家書卻讓凌雲煬怒火消失殆盡。
書信來自納蘭天雄之手,卻是出自凌風之口。伴隨家書而來的還有一人,正是凌雨,那個十多年素未謀面的女兒。
如果說凌風像極了凌雲煬,那凌雨無疑就是與納蘭若依一個模子刻畫出來。一樣的溫柔,一樣的和善,相視第一眼,凌雲煬便已經認定了這就是自己的女兒,不單單只是容貌上的相似,更是那種血溶於水的親情。
宮殿之上,凌雨靜靜的看着王座上的男人,而是塵封的記憶也在一點一滴中漸漸的打開。離家之時凌雨已經時值六歲,雖然年少但卻已經開始記事,一場噩耗卻將這個還在懵懂之期的少女喪失了原來屬於自己的一切,自己的親情,自己的生活,還有自己的記憶。
凌雨在打量着面前的這個男人,凌雲煬又何嘗不是再變打量着自己的女兒。虛活四十載,這還是凌雲煬第一次心中如此的忐忑。如果說對於凌風,凌雲煬心中是滿滿的欣慰和期盼,那對於凌雨,凌雲煬心中則是深深的歉意和愧疚。關於凌雨的一切,凌風都已經對她言明,自六歲開始,就是這個孤苦的少女用自己稚嫩的肩膀,爲自己的弟弟撐起了一片天空。
“小雨,辛苦你了。”緩步走下臺階,凌雲煬剛毅的面容上已經滿是柔情。想要伸手去摸摸自己的孩子,卻發現凌雨盡然膽怯的後退了兩步,急忙訕訕的收回了手。“小雨,我知道這些年辛苦你了,我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是我的無能使得你們姐弟二人孤苦了這麼多年。你可以不原諒我,畢竟我也沒有資格乞求你的原諒,但我希望你去見一個人,一個同樣爲你肝腸寸斷的人...”
乾安宮中,自從凌風離開,納蘭若依便已開始每日惶惶不可終日。聽聞凌風獨闖浩然,納蘭若依每日提心吊膽,聽聞凌風逃出圍捕,納蘭若依每日熱淚盈眶,聽聞凌風重傷垂死,納蘭若依每日以淚洗面。凌雲煬身爲國君,爲了愛子可以一怒衝冠,千里奔襲。可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只能在背後爲愛子落淚祈福的女人。
“王上駕到...”
“王上?”疑惑一聲,盈盈起身擡頭望去,納蘭若依便見到凌雲煬一臉笑意的看到自己。
“王上,你不是...?”之前的凌雲煬還在義憤填膺,可是轉眼之間凌雲煬就已經和顏悅色,難道事情是有了什麼轉機,還是凌雲煬已經放棄了爲自己的愛子復仇,注視着凌雲煬,納蘭若依一臉疑惑。
“若依,朕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看着納蘭若依焦急的神情,凌雲煬朗聲而笑。“若依,小風已經沒事了,天雄剛剛從南隅趕回,傳回的信件正是小風親自所寫。”
“真的,這是真的麼。”捧着凌雲煬遞來的信件,納蘭若依如同見到了稀世珍寶,緊緊摟在懷中,深怕信件從自己的懷中不翼而飛。“小風,你終於沒事了,觀音菩薩,謝謝您,謝謝您保佑我家小風...”
看着納蘭若依喜極而泣的身影,聽着納蘭若依苦苦哀求的聲音,凌雲煬的心絃像是被人緊緊抓牢一般,錐心的疼。凌雲煬不會埋怨納蘭若依婦人之仁,大驚小怪。因爲凌雲煬知道,這纔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一個一生都在爲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兒女操勞的女人。
靜靜的拍打着納蘭若依的肩頭,攬手將納蘭若依牢牢的擁入自己的懷中。“若依,今天朕不單是給你帶來這麼一個好消息,還給你帶來了一個人,一個和你無比相像的人...”
揮手喚進了凌雨,納蘭若依整個人瞬間呆滯了起來。雖然已經有了想法,但納蘭若依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血濃於水的感覺不會有錯,可是又怎麼可能與自己長得如此的相似,在哪一瞬間,納蘭若依甚至一度以爲見到了自己。“王上,她...她莫非就是...”
“不錯,她就是小雨,是哪個讓你朝思暮想的小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凌雲煬已經離開了大殿,整個乾安宮中只餘下二女的深深的喘息和淡淡的抽泣。
“小雨,你還記得麼,我是你的母親啊...”怔怔的看着自己闊別多年的女兒,縱有千言萬語,一時之間納蘭若依卻覺得無從開口。
默默地點了點頭,凌雨上前輕輕的幫着納蘭若依拭去了眼角的淚水。“母親,不哭...”
早在凌雨見到納蘭若依的第一面,腦海中關於母親的記憶便已洶涌而出。一起玩笑,一起學習,一起吃飯,一起賞花,一起講故事...在凌雨離開之前,她體會過了母親的美好。腦海中不斷浮現的記憶,母親的音容相貌,一娉一笑,在這一刻,凌雨突然間感覺這些年竟然從未受苦,相較於二老的苦苦牽掛,那些受過的苦,真的不算什麼。
“母親,我想看看我們過去呆過的地方...”
“好,好,我們這就去。”牽起凌雨玉手,納蘭若依如同又回到了從前,那個溫馨的場面,那個清爽的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