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茶點好做好,納昆王子便出現在了謀臣府前,身穿銅甲,腳下跨着一批黑‘色’駿馬,腰間橫掛一把黑皮刀鞘,左手拉着繮繩,右手託着一隻朱漆脫落的木盒。
北陸王子離去之時,我就吩咐肆酉不要關閉大‘門’,而我一直坐在大廳之外,正院之中,擺上一張圓桌,桌子放着那份剛剛上桌的茶點,還有那把賈掬所贈的白紙扇。
肆酉站在我的身邊,我向他點頭示意去迎接納昆王子,卻看到納昆王子起身在馬背上一踩,左手放開繮繩,託着木盒縱身一躍,從走向他的肆酉頭上躍過,穩穩地落在院內,雙手抱拳對我說:謀臣大人安好
我起身,拱手道:殿下千歲
納昆王子麪無表情,質問我道:謀臣爲何見到本王不跪?
我放下手:先前北陸王來時,我並未行此禮,爲何要跪納昆王?再說這謀臣府大‘門’敞開,被人看見,這不是讓人傳話給北陸王,我對他不敬嗎?
納昆王子聽完哈哈大笑,單手托起盒子,徑直走到桌旁,將木盒穩穩放好後,坐下說:謀臣果然如傳說中一樣,看來我的試探果然是多餘的。
肆酉在旁邊微微一笑……
我向肆酉偷偷點頭,因爲剛纔那些話是半個時辰前肆酉告訴我的,何來傳說?謀臣沒有傳說,傳說只是他人締造,所有人都在締造一個謀臣的傳說,爲的只是能讓自己埋深於人海之中,隱藏起來。
大王子一樣,肆酉又何嘗不是?我喉嚨有些發苦,忙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
納昆王子將木盒四面打開,一盞老舊的青銅油燈出現在我的眼前,油燈外表脫落,能看出只有外表一層纔是薄薄的青銅,已看不清上面的‘花’紋,油燈燈盞內還積有一層厚厚的油脂,只是那根掛落在燈盞旁邊的燈芯還有些本朝的氣息……
我看着那盞油燈問:這是?
納昆王子說:這是一位摯友所託,讓我‘交’予謀臣……這是一盞前朝宮中流落民間的青銅油燈。
我點點頭:摯友,明白了。
納昆王子問:謀臣知道摯友是誰?
我看着他:也許知道。
納昆王子問:爲何知道?
我說:我說的是也許,有也許就是猜測。
納昆王子點頭,坐正:既然知道,本王就不便多說,因爲此人身份實在不方便從我口中說出。
我拱手道:謝殿下。
納昆王子擺手:謀臣客氣,本王也是順道帶此物而來。
我想了想問:殿下所送紅木牌匾我已收到,今次又受摯友所託送此物而來,感‘激’不盡。
納昆王子笑道:小事而已,謀臣太客氣了。
我又說:殿下有什麼用得着我的地方,儘管開口,上次殿下所託之事,我一定盡力而爲,雖不能保證,但一定竭盡全力。
納昆王子點頭:我固守邊疆幾年,受麾下文官武將的輔佐,大小戰役百餘次,幾乎都是全勝而歸,能活到今天,也算上天恩賜,除了想要一位好妻子之外,別所他求。
我點頭:竭盡全力。
納昆王子起身:感‘激’不盡,我得去拜見父皇……
納昆王子說完之後,大步走出謀臣府,翻身上馬,隨後策馬而去。
肆酉站在我身後問:一介武夫?
我搖頭:不知。
肆酉搖頭:他也算是五位王子當中最無‘玉’無求的一個,不求皇位,不求權勢,竟只需要一位好妻子,並且帶刀之人,竟也只掛刀鞘。
我沉默了一陣,說:每個男人其實都一樣,想要一位貌美如‘花’,持家有方的妻子,但往往這只是一個夢,即便要一個兩全的夢,只能靠只是運氣和上天的安排。
肆酉走上前:每個‘女’人也都一樣,想要一位外表俊朗、頗具才氣的丈夫,同樣也只能靠運氣和上天安排……但往往都會被眼前的假想所‘迷’‘惑’,成爲夫妻多年之後,發現每日與自己同‘牀’共寢之人並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位。其實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太長,總會有膩煩的那一天,不管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想找的那位,‘女’人就是一隻容器,還是有蓋的容器,能不能容納下男人,就看她願不願意打開容器的蓋,或者是會不會永遠將這隻蓋打開給一個人。
我問:那男人是什麼呢?
肆酉答:水、酒、糧食、‘肉’……可是是任何東西,因爲任何東西都可以放入容器之中,容器盛水,就變成水罐、水缸,盛酒就變成酒壺,‘女’人依男人變化而變化,但男人本身就存在各種變化。
我點頭:賈掬的話?
肆酉沒有直接回答,反問我:你爲何不娶妻生子?
我搖頭:身在宮中,娶妻生子就是一種對他們的謀害。
肆酉問:曾聽說你曾經有一位……妻子?
我搖頭:不是妻子,只是一名貼身‘侍’‘女’,後來不知爲何想要毒害我,逃亡宮外後,跌落山崖。
肆酉臉上看不出一絲驚訝,隨後說:我娘當初也想逃出宮中,後被我父親親手抓回,‘亂’鞭打死在了皇‘門’之外。
我看着她問:你恨你父親嗎?
肆酉搖頭:我恨這座讓人永遠逃不出去的皇宮。
我說:也許有機會讓你走,你走嗎?
肆酉沒有回答我,轉身拿起那盞油燈,說:非常詭異的禮物,到底是何人所送?
我說:兩位王子都說了,是一位摯友。
肆酉放下油燈:我去廚房備上酒席,另外,你可知道納昆王子雖未手握重兵,但卻擁有‘精’銳虎賁騎五萬,‘精’銳虎賁騎的戰鬥力是虎賁騎的十倍,更是平常軍隊戰鬥力的幾十倍……現在看來,他依然保持中立之勢?
我搖頭:不知。
肆酉又說:我想,誰擁有了這支‘精’銳虎賁騎,便擁有了皇位。
我說:誰擁有了皇位,但不一定就擁有了這支‘精’銳虎賁騎。
肆酉問:爲何?
我說:擁有皇位,不代表就擁有天下……
肆酉笑了笑,轉身離開,她走後我拿起那盞油燈,放進書房那張已經清空的書桌之上,書桌最左擺放着北陸王子所帶來的那批包着寶劍的絲綢,然後將油燈放在旁邊,仔細地看着,忽然明白了什麼,但還不確定,只等商地王子到來之後,謎底便會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