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中與商地‘交’界處一百里外——泉眼城。
泉眼,只是當地百姓的一個美好願望。這座城從建起至今,只發現過一個泉眼,就連水井都沒有一口,曾經有著名的殤人工匠來此,躍躍‘玉’試,說是要在這裡打下一口最大的井,讓這裡的百姓再不受乾旱之苦。那名工匠得了當地太守的支持,耗費了上萬兩白銀,動用了數千人,‘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在泉眼城四周打下了無數井口,地底卻沒有冒出一滴水。泥土之中就是黃沙,黃沙之下就是石塊,石塊之下還是黃沙,打下十幾丈的深度挖出來的沙子一點溼度都沒有。
那名工匠最終放棄了,帶着自己曾經的榮譽投入了其中一口枯井之中……
至此後,泉眼城還是依然的那個泉眼城,並沒有因爲這個工匠的死而有所改變,相反卻成爲了周圍幾座城池練兵的地方。因爲這座說起來是城池,但實際上只是一座用土堆建起來的小鎮有着開闊的土地,非常適合大批軍隊在這裡訓練。‘亂’世開始後,各方勢力都沒有盯上這樣一座沒有水源,無法讓人正常生活的地方,但這卻變成了流亡者的天堂——殺人犯、盜賊、殺手、逃兵聚集在這個沒有人管制的地方。
說也奇怪,這裡雖然聚集了這麼多犯下罪行的人,但治安卻比周圍的城池還要好。因爲這裡無形之中有了很多不成文的規定,畢竟帶着罪行的人來這裡,只求安穩地在這魂吃等死,一旦你窺視其他人的財物和生命,那麼你自己離死也不遠了。
亡命之徒之間,是沒有審判和道理可講的。
在路上顛簸了一個月多才來到泉眼城,早在五天之前我們五人就與護送的蜀南飛騎在小道之上分別。本那個叫杵‘門’的傢伙並不放心我們五個人來到這座城池,但麝鼠卻拍着‘胸’口保證,我們五人進那城池絕對不會發生任何意外,如果那些蜀南飛騎也一同入了城,恐怕就會出大‘亂’子。
我不願意全相信麝鼠的話,但在路途中也從卦衣嘴裡聽說了關於這座城的傳說。這種地方,並不適合有軍隊駐紮,說不定那些原本心底還互相仇視的亡命之徒,此時說不定會聯手起來將這些蜀南飛騎全部幹掉,搶奪他們的鎧甲、兵器和馬匹。
爲了節外生枝,惹出麻煩,我只得讓杵‘門’調頭回武都城,畢竟敬衫和遠寧比我更需要這支軍隊。
走在這座土城之中,周圍穿着打扮都不同於我們的人,都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着我們。我想不僅僅自己這身衣服,還因爲我臉上這張面具吧。在城中轉了一圈,依然沒有看到去找客棧的尤幽情回來,卦衣擔心出了事情,忙讓張生去尋她回來,我們則在原地等着。
我站定環視了一圈,周圍全是地攤和破屋子,就只有對面一間看上去還算完整的屋子外面掛着一個大大的“茶”字,我心中一喜,有茶喝就好,不知多久沒有喝過茶了。
我回身看了一眼卦衣,示意他跟我來,然後徑直走向那間屋子,剛到‘門’口手已經將兩扇‘門’給推開,卦衣就在身後拉住我道:“不要去。”
我問:“爲什麼?”
我說着就已經將兩扇‘門’給推開,然後看見裡面坐着一羣彪形大漢,所有人都圍着兩張桌子,桌子上擺放着賭具和銀錢,在桌下還能清楚地看見胡‘亂’擺放着的兵器。
卦衣將手從我身上拉開,輕聲告訴我:“這裡但凡寫着‘茶’字的都是賭檔,並不是茶室,在這個地方,沒有人喝茶。”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高懸着的牌子,趕緊準備關‘門’,但一隻手已經被一個赤luo着上身的大漢一把抓住,厲聲道:“又是你這個戴面具的小子?怎麼,又回來了?嫌上次把我們騙得不夠”
我一愣,隨即道:“這位朋友,想必你是認錯人了,我是第一次來泉眼城,還是第一次走進你的茶室,不,賭檔。”
“哼……”那大漢依然不肯鬆開我的手,“這身穿着打扮,還有那臉上的面具,我怎麼會認錯人?既然你又來了,不如上桌玩兩把?這的弟兄都想把上次輸的錢給贏回去”
卦衣在一旁伸出手去也抓住那大漢的手,沉聲道:“這位朋友,已經告訴你認錯了人,沒有必要再與我們糾纏下去,這世間戴面具的人不少,不一定就是他。再者,我這主子天生腦子就有些‘毛’病,還請原諒。”
我腦子有‘毛’病?卦衣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倒是在告訴我,我已經惹了一個**煩。此時麝鼠在身後懶洋洋地說:“我就告訴過你們,不要在這裡到處瞎走,惹出了事情,不好脫身的。”
如今狀況還不算太壞,但如果卦衣輕舉妄動,我敢打賭裡面的那些人都會抓起桌下的兵器衝殺過來。不過此時,我最感興趣的卻是那個大漢口說所說的“戴面具的小子又回來了”,他不可能無緣無故找我麻煩,應該是在前不久有和我一樣戴着面具的人來過這裡,用了些手段贏了他們的錢,然後又走了。
不,聽那大漢的口氣,他應該不是大搖大擺走出這裡,說不定是“逃走”。
我將卦衣抓住那大漢的手給拿開,然後將自己的手放在那大漢的手中:“朋友,我既然回來了,就不是來找麻煩的,既然你們都想再和我玩玩,那恭敬不如從命,來吧。”
我說罷,回頭看着卦衣,給他遞了一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麝鼠則走過卦衣身邊,緊挨着我在一張賭桌旁邊坐下,桌上放着的賭具我完全不認識。不要說賭,就讓我說出這些物件的名字都困難。我抓起桌子上一張骨牌模樣的東西,學着曾經在禁宮中看見那些賭博的禁軍衛模樣,將骨牌在手中翻轉了兩圈,往桌子上一放道:“怎麼玩?玩多大?”
坐在我對面的大漢道:“玩多大?和上次一樣,一局定輸贏把東西拿上來”
那大漢說完,旁邊的兩個小個子就搬上了兩個一大一小的箱子。大漢先是把大箱子給打開,‘露’出裡面擺放得整整齊齊的銀錠,伸手一指道:“和上次的數目一樣,五千兩白銀,不多一分,不差一毫。”
我看着那箱子銀錠,笑道:“看着這些錢,我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
大漢笑道:“忘記了?我可沒忘記你,你不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謀臣嗎?”
那大漢說到這,我頓時明白了,又是那個白甫。這普天之下,敢冒充我到處“招搖撞騙”的恐怕只有他一人。先是反字軍,如今又是在這泉水城中的賭檔,他到底想做什麼?
我剛想到這,又聽到那大漢說:“泉水城中不光是這個賭檔,幾乎所有賭檔你都光顧過,贏走了不少銀錢,不過你說過,你要的是黃金,不喜歡白銀。”
“是嗎?”我問,“我曾經這樣說過?我自己倒忘記了。”
“你當然說過。”大漢盯着我,皺起眉頭,好像再看一個怪物。
我坐直身子,看着那箱銀錠,問:“既然如此,爲何你不準備金子,偏偏要準備這些白銀?”
“金子我也想要,不過如今在這泉水城中,你根本沒有辦法找到金子,沒有人有金子啦,都已經被人給收走了。”
金子都被人收走了?誰過這麼大手筆?要收金子走,必定要用相等的東西來‘交’換,要不是貨物,要不就是用無數的白銀兌換。雖然說這泉水城看似不富裕,但這些亡命之徒手中的金子加在一起,也有不少,誰會具備這種能力收走全部的金子?
我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玩‘弄’着手中的骨牌:“是嗎?不過沒金子,我可不玩,我只對金子感興趣,這白銀在我眼中和石頭一樣。”
“**你開始說完,現在又說不玩,又想騙我們嗎?”大漢怒罵道,在‘門’口的卦衣剛要過來,我伸手製止他。
我起身,看着那大漢說:“你們有你們的規律,我有我的規律,剛纔你已經說了,我上次就已經言明只要金子,不要白銀……”
“放屁”大漢又罵道,“上次你在我這還是贏了五千兩白銀這可不是什麼小數目”
我舉起雙手,示意他冷靜一點:“好,好,就算我上次也拿了白銀,不過走的時候卻告訴過你,我再來的時候你們可要準備金子吧?”
大漢語塞,看了看周圍的人,周圍的人想必也有不少人見過白甫,聽過他所說的話,都只得不做聲。此時,賭檔的大‘門’被推開了,尤幽情和張生站在‘門’口,環視着這間賭檔。隨後尤幽情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怎麼跑這來了?”
我身邊的麝鼠笑道:“你的主子賭癮犯了,想在這豪賭一把,五千兩白銀呀,晃得我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尤幽情的目光又投向那箱子白銀,桌對面的那大漢見又來了兩人,忙將箱子重新該上,一隻腳踩在板凳上,伸手指着我道:“姓謀的,你到底是玩還是不玩?告訴你今天不玩也得玩來,拿東西”
那大漢一揮手,旁邊的人趕緊將小箱子打開,從裡面拿出一件讓我驚訝不已的東西——棋盤。
我看着那棋盤,問:“你是要與我下棋嗎?”
大漢盯着我:“和上次一樣一局定輸贏這可是你說的我這賭檔什麼都玩骨牌、棋盤,隨客人的喜好”
“是嗎?”我笑了,剛纔的擔心已經一掃而光,剩下的就是一種久違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