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定離手”
“你到底下還是不下?不下那就開啦?”
“這把我不下了……”
“不下滾蛋別佔着別人的位置滾滾滾”
萬木帶着我們五人穿過賭檔後的巷子,巷子內左右都有那種搭建起來的簡易窩棚,窩棚中要不放着一張小桌子,要不就是一張小凳子。在周圍至少圍着四個人,用各種不賭具盡情玩樂,幾十丈的距離之內,好像就能將天下人臉上各種表情看盡。興奮的、悲傷的、氣餒的、驚喜的……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這也許就是這些人的生活方式,活在賭博之中,尋找着最後的生存樂趣。
這些賭徒中很少有人長時間做過什麼正經生意,但來到這泉眼城中,如果你害怕離去之後被仇家追殺,那就只能安分的在本地做些正經生意,當然最不好做,但最賺錢的生意就是販賣乾淨的泉水,或者是看起來還比較新鮮的果蔬。
本來看似一文不值的乾淨泉水,在泉眼城中價值非凡,一桶乾淨的泉水,價格最高的時候,要用一錠整白銀才能換到,更不要提那些果蔬。泉水必須要走出泉眼城,到最近的中南郡去取回來,如果想一次‘性’多賺一些,那必定要用上三輛馬車,六匹馬,以及至少僱傭六個人以上的人工,來去至少要‘花’三天的時間。
果蔬雖然只能用上一輛馬車,兩個人就行,但爲了保證新鮮,必須不休息連日連夜趕到中南郡,在中南郡的市場內以高價收回,因爲中南郡也盛產果蔬,都是從很遠的地方運來。
大概是因爲長年缺水的原因,這裡的人對乾淨泉水和新鮮果蔬的需求,遠遠大於‘肉’類,這裡‘肉’的價格和其他地方差不多,且還不常見。我問萬木,這城中不是有一處泉眼嗎?那泉眼是否已經乾涸沒法使用了?萬木苦笑着回答我說:“每天在那處泉眼搶水的人勝過在這裡賭錢的,沒進入‘亂’世之前,官府就想了個辦法,在泉眼下面挖了一個巨大的蓄水池,等蓄滿一池子水在排隊來取,結果依然沒有辦法滿足這裡人的需求。你想想,人要喝水,畜生也要喝水,還得洗衣做飯洗澡什麼的,到現在依然是那個狀況,那些沒有太多錢買水的人,乾脆都搬到泉眼附近去住,有的把房子低價賣出去,搭個帳篷就住了下來。”
我們說着話,就已經從一條小路順着斜搭的木梯上了一間房子的頂端,萬木用手指着遠處帳篷區說:“原來在這裡能清楚地看見泉眼,現在有了這些帳篷,再也看不到了。”
萬木說完,繼續向前走,又從另外一側的木梯下去,來到一間小屋之外。小屋‘門’口左右站着兩個比萬木身材還要魁梧的大漢,大漢都赤luo着上身,不過兩人都有一條斜跨的皮帶從左肩搭到腰部,皮帶上除了綁有短劍、小刀之外,後背還有款背的大刀。看樣子應該是萬木手下的保鏢或者護衛。
萬木走到‘門’口,揮揮手,示意他們開‘門’。兩個大漢掃了一眼在萬木身後的我們五人,隨後其中一人轉身用腰間的鑰匙將那扇鐵‘門’給打開,開‘門’後又規規矩矩地站在一側,也不看我們,只是目視另外一個方向。
萬木率先走進去,然後衝我們揮揮手,等我們全部進入之後,‘門’又被‘門’口把守的大漢給關上,屋內頓時漆黑一片。我正要開口詢問的時候,眼前便亮了起來,萬木端起一盞油燈出現在我前方,油燈的光照在他赤luo的‘胸’膛上,竟然還反‘射’出光線來,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萬木見我笑,不知緣由,將油燈放在一旁,打開旁邊的一口箱子,‘露’出裡面的銀錠,隨後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冊子,翻開,遞給我:“這上面就是那些行商兌換黃金的憑據,一五一十的都記得好好的,全都在這。”
我環視了一下黑暗的四周,問:“這屋子裡面裝的都是白銀?”
“你別管那麼多,總之我願賭服輸。”萬木顯然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藏覓白銀的地方,和白銀的數量到底有多少,但眼下完全可以斷定此處就是他存放白銀的屋子,‘門’口無緣無故站兩個手持兵器的大漢,完全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做法。
我藉着油燈的微弱光線查看着那賬本,其他四人也圍了過來,在賬本上詳細記錄了白銀兌換黃金的數量和次數,還有經手人的姓名,可那些姓名很奇怪,並不像是殤人的名字,也不像是納昆人的名字,倒好像是化名或者代號之類的東西,而在賬本的最下面有一個蜈蚣標誌。
“是殤人商業協會。”在一旁的卦衣此時開口道,“從前我和他們有過接觸,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黑衣軟護甲都是他們所製作出來的東西……”
說到這卦衣沒再說,大概是顧及萬木在此,我又翻看了一會兒後,差不多都將上面的內容都記了在了腦子裡,這纔將賬本還給萬木。萬木拿過去扔在箱子裡,又重新鎖上,然後說:“賭約完成了,你們可以走了。”
我沒有挪動步子,而是問:“你知道這些殤人去了什麼地方嗎?”
萬木不耐煩地回答:“當然是回商地了,帶着那麼多黃金難道不怕被搶嗎?現在是‘亂’世就算是從前,也沒有人敢帶着這些黃金到處‘亂’走,肯定是找個安全的地方存放起來。”
聽萬木這樣一說,我又想起來一件事:“木爺,那些殤人行商一共有多少人?”
萬木此時已經打開了‘門’,並吹滅了油燈,站定之後想了想又說:“看在你沒有爲難我的份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秘密?”我問,“什麼秘密?”
萬木湊近我的耳邊說了三個字:“風滿樓。”
“什麼?”我一愣,不僅僅是我,我身邊其他四人也和我一樣的反應,當然反應更爲過‘激’的是尤幽情,她一把抓住萬木道:“你說什麼?”
此時兩名大漢作勢就要撲過來,我忙將尤幽情拉開,擋在他們之間道:“誤會,不要急,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萬木‘摸’着剛纔肩膀被尤幽情抓疼的地方,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估計是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如此漂亮的‘女’人,竟然出手這麼狠。
萬木揮手讓兩名大漢離開,畢竟這些跑江湖的人,也不是瞎子,明白我身邊的幾個人也都不是普通的那種護衛,顯然不想惹出什麼麻煩,多生出事端,對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處。
“那些正經的行商沒有多少人,其他的護衛全都是……殺手,風滿樓的殺手,應該是他們僱傭來的。”萬木說完,拍了拍肚子說,“好了,該告訴你的都告訴你們了,老子肚子也餓了,你們也該走了,就此別過,如果還想下棋,儘管來找我”
離開那間屋子之後,我們和萬木分開兩個方向,萬木往賭檔之中走,而我們則向早先尤幽情找好的那間能住人的客棧走去。走了兩刻,身後依然有人跟蹤着,於是卦衣留下張生讓他斷後,我們則一直向前走。
“剛纔你說黑衣軟護甲,後面還有什麼沒說完。”我問和我並行的卦衣,卦衣回頭看了一眼,確定身後沒有人跟蹤,遞個眼‘色’給尤幽情,示意她留心周圍。
“自從跟着你之後,我總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四處行走,如果遇上了從前的仇家,恐怕躲到天涯海角都逃避不了追殺。”卦衣漫不經心地說。
我避過兩個向我衝過來的玩耍孩子,又說:“廢話不要多說了,你把剛纔沒有說完的話說完就行了,風滿樓怎麼會和殤人商業協會有聯繫。”
“據我所知,從有風滿樓那天開始,這個殺手組織就和殤人部落有着密切的聯繫。”卦衣一邊說,一邊躲避着迎面走過來的揹着水桶的行人。
“殺手組織和商業協會有聯繫?爲什麼?聽剛纔萬木的說法,這些商業協會似乎僱傭風滿樓的殺手,僅僅是爲了保證那些黃金的安全,而不是爲了殺人。”
“民間有個傳言,風滿樓的殺手都是嗜殺成‘性’的傢伙,如果沒有任務是以殺人爲前提,他們是不會去做的,而且根據殺手等級的不同,僱傭金也不相同。我估計,殤人商業協會一直就和風滿樓有長期的‘交’易,對其他人,這些傢伙或許就是殺手,但對商業協會中來說,他們就是絕對可靠的保鏢,誰會去招惹風滿樓的傢伙?更不要打那些黃金的主意了。”
我點頭:“我記得你曾經告訴過我,風滿樓絕對不依附任何一方勢力,只是爲了錢而存在,其實這樣一想,也就明白了。殤人部落至今沒有舉兵,在商地王子死了之後,更沒有重新招兵買馬,而是安於現狀,和各方勢力都有生意上的來往,這樣一來,風滿樓和他們一直有合作,在情理上也說得過去。”
卦衣搖頭:“從前是這樣認爲,但自從反字軍僱傭了風滿樓的殺手來暗殺你之後,我就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好像他們已經在向各方勢力伸手,要知道如果你有錢,僱傭得起殺手,你一樣可以反過來僱傭他們去暗殺焚皇或者賈鞠等人,這是錢的問題,和人無關。”
我和卦衣說着便到了尤幽情所說的那家客棧,客棧的招牌很大,寫着四個大字——泉眼客棧。高懸在樓閣之上,而這座客棧的外觀看起來和武都城中那些大型客棧無疑,卻不知道里面到底如何。我和卦衣沒有進去,只是駐足站在那四下看着,周圍的行人依然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們。
“就是這兒了,泉眼城中最好的客棧,曾經是驛站,聽說政變之後,這裡的驛臣就將驛站改成了客棧,自己經營起來。”尤幽情此時從後面走過來,頓了頓又說,“聽說上次來的那批殤人商業協會的行商們就是住在這裡。”
尤幽情說完,衝我笑笑,依然是那種讓人看起來極爲不舒服的笑容。
也許住在這間客棧裡,能查出點線索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