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回逃!
江中,龍途京城北‘門’。
身穿鐵甲的皇立聖教鐵甲團的軍士整齊列隊站在城‘門’之下,城牆上手持強弓的箭手雖然沒有搭弓上箭,但一隻手卻放在身後,隨時可以‘摸’到身後的箭筒中,因爲接下來他們要對付的並不是來犯的皓月國大軍,而是京城內的原禁軍,還有快捕司手持刀槍的捕頭們,在這些人身前則是大批京城內的普通百姓。
“京城就要被攻陷了那些皓月國的人都是魔鬼見一個殺一個不跑的話只有死路一條”
人羣中有人喊道,站在鐵甲團最前的慕樂騎在馬上,看着涌到北‘門’來黑壓壓的人羣,手中還抓着自己的那個煙桿,皺起眉頭。接到大‘門’主的命令,他立刻帶兵趕來,但沒有想到要離城的百姓竟然這麼多,鎮龍關在西‘門’,而北‘門’一向封閉,通往深山之中,這個季節就算逃出去,要繞道江中,也至少得‘花’上一個來月的時間,一個月的時間在深山中行走,就算走出去,也只能剩下半條命。
去西‘門’,就算鎮龍關打開,他們也只會面對皓月國大軍,所以他們不能走,龍途京城根本就沒有南‘門’,只是一條死路。
“讓我們出去吧昨天不是開過城‘門’,放了一批人走嗎?”一名快捕司的捕頭從人羣中站出來,慢慢向鐵甲團的人牆走過去,手中還提着一柄鋼刀,他每走一步,鋼刀就會在他手中被捏緊一分。
慕樂看着那名捕頭,也不動,只是將煙桿在靴子上敲了敲,‘抽’了下鼻子,搖頭道:“大‘門’主的命令,除了普通百姓之外,快捕司、禁軍等一概不允許出城,必須死守京城,否則……”
慕樂做了一個砍頭的動作,那名捕頭皺着眉頭,隨後將自己外面的那件捕頭衣服脫了下來,包成一團,扔到慕樂馬前,指着道:“老子現在就是普通百姓了,放老子離開”
“否則怎樣?你還沒有說否則呢?”慕樂冷冷地說,直視着那名捕頭的雙眼。
“否則……”那名捕頭說到這,舉起了手中的鋼刀,剛擡過箭頭,城牆上的一名箭手手中的羽箭便直‘射’過來,釘在他雙腳之間,如果那羽箭在箭手弓上略微向上一擡,中箭的便是那名捕頭的‘胸’膛。
“我再重複一次,百姓可以走,快捕司和禁軍,但凡從前能拿武器的人都不能走,留下來死守京城,想走可以,拜託你的朋友帶你們的屍體離開”慕樂大聲對人羣中喊道,此時人羣中不少正在偷偷脫下禁軍盔甲亦或者是捕頭服裝的人都停住了,但沒有一個人回頭,似乎還抱着最後的希望,想要離城。可同時,真正的那些普通百姓臉上有了笑容,開始向城‘門’跑來,部分禁軍和捕頭還站在原地未動,也不敢動,因爲一動有可能自己身上就會多出幾支羽箭來。
鐵甲衛的人牆‘露’出了一條縫隙,大批的百姓從縫隙中艱難地經過,然後在只打開一半的城‘門’口接受簡單的檢查後離開,檢查的鐵甲團軍士將自己前一夜偷偷聚集起來的糧食分發到離城的百姓手中,臉上卻是一副麻木的表情,不,或者說是即將赴死的表情更加恰當。
鎮龍關能夠守多久?誰也說不清楚,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也許十年……就算是守住了十年又如何?城中的人早已全部餓死了,沒有活口,一座死城,還能稱爲東陸的皇城,東陸的帝都嗎?不能,和如今已經成爲廢墟的武都城一樣,什麼都不是,只能證明這裡曾經有人來過,住過。
城樓上,天任託着下巴坐在那,靜靜地看着城下擁擠的人羣,這一天來臨是遲早的,但他並沒有想到有這樣快,原以爲這場戰爭至少要打上個五六年後,戰火纔會燃燒到京城來,卻沒有想到,短短兩年時間,皓月國大軍的進度就如此之快,推進,不斷推進,終於到了鎮龍關下。那些整日醉生夢死的貴族們,有些已經承受不了這種心理壓力,乾脆在家上吊自殺,而剩下的則是每天‘花’天酒地,男人則拼命玩‘女’人,‘女’人則開始變得放‘蕩’,因爲他們清楚,自己和普通百姓不一樣,離開了京城,便什麼都不是,也什麼都沒有。
貴族的身份,只是他們最後的一層保護膜,所以大‘門’主根本不需要下令禁止貴族離開,自然沒有人離開這個地方,甚至還有一部分人做好了投降皓月國的準備,在新朝建立之後能夠謀個一官半職,給誰賣命不是賣呢?有口吃的,和曾經過得一樣就行了。
“那個……”天任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在人羣中低着頭的一個年輕人,“把他帶到這裡來。”
鐵甲團的軍士點點頭,立即下去將那名年輕人帶了上來,那名年輕人也沒有反抗,渾身如同沒有骨頭一樣被帶到了天任的身邊來。
天任根本不側頭看他,只是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東城張家的,你家是在天義十年被封的爵,算是貴族吧?”
“貴族……也是普通百姓。”年輕人爭辯道。
天任伸手過去,抓住他的手腕,將手腕上掛着的那條鏈子活生生扯了下來,堅固的鏈子扯落後還帶着年輕人的血‘肉’,痛得他撕心裂肺地喊了出來。
“百姓能戴得起這麼好的鏈子,這玩意兒要值一塊龍鼎金吧?那是五年前,換作現在至少也值兩塊,普通百姓能戴這東西?”天任看着那條帶着血‘肉’的鏈子,在陽光下發出一種刺眼的光芒。
“國師,我不走了,我當兵,我打仗……”那年輕人喘着氣,忍着疼痛說。
“晚了。”天任說,“把他扔到鎮龍關下,去填沙。”
“不要”年輕人還未說話,鐵甲團的軍士就一拳將他擊暈,拖着一隻‘腿’離開了。
天任抓着那條鏈子,往旁邊的箱子裡面一扔,發出“哐當”的一聲響,接着又託着下巴,繼續看着下面的人羣,在裡面搜尋着僞裝成爲百姓的貴族。
還是貴族想活着,原來命真的那麼重要。天任忍不住笑了,笑得很苦,時至今日,他徹底明白了大‘門’主這麼多年來的目的想做什麼。
這個國家千百年來已經爛了,徹底腐爛了,應該是重生的時候了。
重生就必須先要毀滅,而毀滅這件事自己卻是不忍心下手的。
那麼,就找個心狠手辣的儈子手吧。
快了,也許就在幾天內,這裡就會成爲地獄,不,這裡很多年前就是百姓的地獄根源所在,必須要毀滅這裡,才能重新建立一個新的時代。
天任坐在城牆那,思考了許久,終於做了一個決定,對身邊的鐵甲團軍士低聲說:“告訴慕樂將軍,今後再發現除了百姓之外的人脫逃,殺無赦,絕對不要留下任何活口,明白嗎?”
鐵甲團的軍士愣了愣,隨之點了點頭,跑下城樓去傳達命令去了。
天任擡頭,看見在那人羣之後遠處的空地中,站着一個穿着白衣,戴着面具,正看向這邊的人。
該來的,終於都來了。
那白衣人向天任方向看了一陣後,轉身向皇城方向走去,走得很慢,因爲他的步伐很沉重,和此刻天任的心一樣沉重。
那是白甫,一個早兩年就應該來到龍途京城將很多事情都給‘弄’明白的人,可卻晚了足足兩年,僅僅是因爲兩年前龍途京城還是歌舞昇平的地方,而今天的‘亂’才能促使那個整日呆在騰龍殿上,卻對龍椅一點興趣都沒有的大‘門’主道出過去。
白甫慢慢走過那熟悉的皇城‘門’口,兩側原本的禁軍已經被鐵甲團的軍士代替,他們早已接到了命令不阻攔這位熟客,皇城的熟客,也是大‘門’主的熟客,現在對天佑宗來說沒有任何敵人,任何人也都是他們的敵人。
穿過那一道道宮‘門’,最終白甫來到了騰龍殿外面,在廣場上四下都見不到一個人,連原本在這裡假裝忙碌的內‘侍’都已經不見人影,剩下的只有滿地丟棄的物件,看得出就在不久前,還有很多人抱着各種各樣的東西從這裡經過,絲毫不避諱這裡是每日文武百官上朝的地方。
大滝皇朝時至今日,纔算是真正的結束了嗎?
白甫站在那,盯着遠處灰‘門’g‘門’g的太陽,只有幾絲的陽光能夠照‘射’下來,但那可憐的陽光卻似乎根本不願意落在皇城之上,只是溫暖着京城內那些不起眼的角落。
“你是誰”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廣場上回‘蕩’,是年幼的大統帝。
大統帝穿着到現在根本就不合身的龍袍站在騰龍殿‘門’口,指着白甫大聲喊道。
白甫沒回答,依然盯着那個灰‘門’g‘門’g的太陽,一直到大統帝又一次重複問道,這才扭過頭來,看着他,淡淡地說:“龍袍不適合你。”
“你說什麼?你對朕說什麼?”大統帝不懂其中的含義,但也很不喜歡別人說自己穿着的龍袍不合適,因爲那代表難看的意思,這是一個十歲之內孩子的理解,他根本不懂另外一則的意思就是他根本不是當皇帝的料。
“朕?快逃吧,跑得遠遠的,把盧成家的名字也換了,或許還能撿回一條命來。”白甫說,這次說得很大聲。
“你敢對朕這麼說話你算什麼東西?來人呀把他拉出去砍啦”大統帝向前跑了幾步,對着空曠的廣場喊道,沒有人回答他,只有他自己的聲音在不斷回‘蕩’回‘蕩’再回‘蕩’。
左右撞擊之後,終於回到了他自己跟前來,對一個孩子來說,也明白無人迴應是一種屈辱,竟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但隨後叫嚷着竟是讓人取玩具給他。
白甫閉上眼睛,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盧成家竟有這樣的後人。
“你終於來了。”大‘門’主出現在大統帝的身後,雙手按在孩子的雙肩上,隨後輕聲安慰道,再擡頭來時,臉上帶着一種慈祥的笑容。
“他還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別怪他。”大‘門’主說,沒有絲毫的殺氣,從前的那股‘陰’冷之氣也徹底消失。
“對呀,他還是個孩子。”白甫感覺此時渾身冰涼,鼻頭髮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