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嘉聽了這話很是欣慰,“原先我還想着等着雲姨娘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之後,就養到你身邊,可如今你這身子骨也不大好,我看不如就讓雲姨娘撫養罷,你有時間多提點那孩子幾句,也是一樣的!”
當初他記得,自己可是答應過梅氏,若是雲姨娘生下了孩子,孩子可是要養在梅氏膝下的。
當初的梅氏可是一點都不稀罕雲姨娘孩子的,可如今情況卻不一樣了,一是她不能生,多個孩子在身邊,宋元嘉也能來多瞧她幾回;二則是若是能夠將雲姨娘的孩子養在身邊,那也能夠拿捏住雲姨娘了,“老爺,您這話說的是有道理,只是雲姨娘到底年紀小,不懂得怎麼撫養孩子,就算是如今我身子不如從前,可還有安兒不是……”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宋元嘉就打斷道:“安兒自然是好的,只是安兒如今年紀也大了,總不能因爲這些事一直呆在家裡頭罷?我看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罷!”
好在原先梅氏有撫養宋安的先例,所以就算是梅氏心中不悅,可依舊不好說什麼。
宋涼月瞥了一眼梅氏,只見她臉色已經有幾分不好看了,屋子裡的氣氛也略有幾分尷尬了。
就連小小年紀不諳世事的宋昊都瞧出了不對勁來,笑着說道:“娘,我覺得爹爹說的有道理,如今您這是養身子的時候,該靜靜養着纔是,若是多個嬰兒在身邊,整日鬧騰,怕是吵得您更睡不好了!”
可宋安卻是白了他一眼,冷聲說道:“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麼話!”
宋昊只覺得委屈得很,“大姐,我可是哪句話說錯了嗎……”
梅氏自然是捨不得宋昊受委屈的,忙出來替宋昊解圍,一時間,只聽得到他們母子幾人的聲音了。
宋涼月卻是無心聽他們在說什麼,從始至終,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站在梅氏身後的周瑞家的身上!
她發現,特別是當週瑞家的聽到宋昊口中“嬰兒”那兩個字的時候,身子猛地一抖,臉色變得灰白。
當即宋涼月就知道,今日的事情已經是十拿九穩了。
果不其然,等着雲姨娘一出現的時候,周瑞家的臉色就已經難看到了極點,瘦弱嶙峋的雙手更是緊緊攥了起來。
今日的雲姨娘一身墨綠色的大半,就連臉上的妝容,都與往常極爲不一樣。
宋元嘉見了,都忍不住說道:“這大過年,怎麼這樣的打扮?”
只是他忘了,墨綠色乃是秦姨娘生前最喜歡的顏色,如今雲姨娘這妝容,也與秦姨娘生前所畫妝容一模一樣,原本雲姨娘和秦姨娘就生的有七八分相似,如今雲姨娘這樣一打扮,又是一個活生生的秦姨娘。
所以說,這天下男人都是薄情的啊!
雲姨娘卻是莞爾一笑,那模樣更是像極了秦姨娘,“老爺,難道奴婢這樣子不好看嗎?”
宋元嘉皺皺眉,這纔想起來原先的秦姨娘好像就是這樣子的,正欲說話的時候,可站在梅氏身後的周瑞家的卻是尖聲叫道:“你,你別過來……你別過來啊!當初你孩子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害死的!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是想報仇,找太太,是太太要我這樣做的,和我沒有關係啊……”
這段時間她的眼前時常浮現秦姨娘那張臉,只覺得似夢似幻,今日雲姨娘的出現,無疑是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梅氏的臉色也跟着變了,她站起來,冷聲說道:“周瑞家的,你在胡言亂語說什麼?可是魔怔了不成?”
說着,她纔看向宋元嘉,擠出一絲笑容來,卻不知道,她這笑比哭還難看,“老爺,周瑞家的最近身子不大好,這些日子總是胡言亂語的,前幾日原本病情是好轉了些,我想着她也是跟着我多年的老人了,這纔將她帶出來,可萬萬沒想到,她這病情倒是愈發嚴重了!”
“既然如此,那就讓周瑞家的回去歇着罷!”宋元嘉雖有些不悅,可到底是大過年的,他也不願意掃了衆人的興致。
梅氏這才轉過身來,看向周瑞家的,眼裡滿滿的都是警告,“周瑞家的,你先回去歇着罷,不用在我身邊伺候呢!”周瑞家的呆的越久,只怕說的也就越多,到時候若真的說出什麼不該說的來,那纔是完了!
可週瑞家的卻是倏地跪在了梅氏跟前,緊緊拽着她的衣角,渾身如篩抖,“太太,太太,求您救救奴婢啊!秦姨娘,秦姨娘來找奴婢報仇了,當年的事情都是您吩咐奴婢做的,您可是與奴婢說過,冤有頭債有主,若是秦姨娘要找,也是找您,和奴婢沒有關係!可,可您看到了嗎,秦姨娘,她就在那兒啊!她看着奴婢,要找我索命啊……”
梅氏卻是倏地打斷了她的話,冷聲吩咐道:“來人啊,將周瑞家的帶下去,這大過年的,可由不得她胡言亂語!”
這下子,就連宋元嘉都聽出了些不對勁來了,“慢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梅氏深吸一口氣,含笑說道:“老爺,周瑞家的病了,原本是染上了普通的風寒,可這段時間府中不是經常聽見嬰兒的啼哭聲嘛,所以周瑞家的就說是秦姨娘肚子裡的孩子找回來了!”
“當時我就與她說過,這件事和她又沒有關係,就算是她當時眼睜睜看着秦姨娘沒了性命,可這件事到底和她沒有關係,她既不是大夫,又不是神仙,哪裡能夠救得了秦姨娘和她肚子裡孩子的性命?可週瑞家的卻是當了孃的人,總覺得過意不去,所以這才活生生被嚇病了,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此時此刻,就連宋涼月都有些佩服起梅氏起來,含笑說道:“可我方纔明明聽見周瑞家的說什麼,是太太指使她做的,還說什麼冤有頭債有主,若是要找,也該找太太纔是,這話,我怎麼就有些聽不明白呢?”
還好她早有準備,要不然這次就要被梅氏溜了。
“二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方纔我也說了,周瑞家的病了,她的胡言亂語也能相信嗎?”梅氏看着她的目光中已然帶着森然冷意,原先她還以爲這件事是宋涼月亦或者雲姨娘在背後搗鬼,卻萬萬沒想到,她們倆兒竟已經聯手了。
看樣子,原先她真的是小瞧了宋涼月,當初雲姨娘害的宋涼月那樣慘,宋涼月竟還能不計前嫌,實在是厲害!
宋涼月卻是冷笑一聲,“既然是胡言亂語,可我怎麼瞧着太太有些心虛呢?這般着急想將周瑞家的送走,可是怕我們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的話?”
這下子,就連宋安都忍不住害怕起來,厲聲說道:“宋涼月,這大過年的,你可別血口噴人,什麼叫做心虛?孃親分明是怕周瑞家的攪合了氣氛,這纔要將她送走,怎麼,難道要等着周瑞家的鬧騰一陣,纔將她送走嗎?”
她不能輸,一定不能輸,若是輸了,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宋涼月嘴角的笑意更甚,指了指梅氏,說道:“若是我血口噴人的話,太太的身子爲何在發抖?這屋子裡的地籠燒的這麼暖和,太太莫不是冷呢?還是,太太逍遙丸的毒癮又犯呢?”
她從來都不是什麼軟柿子,誰欠了她的,她可是要連本帶利還回來的!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匯聚到了梅氏身上,梅氏緊張的嚥了口口水,想要說話,可嘴巴動了動,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只聽得見周瑞家的話語聲在耳畔縈繞,“……秦姨娘,真的不是我害的你,真的不是我,是梅姨娘,是梅姨娘吩咐我在太太給你的燕窩中下的鶴頂紅,當時梅姨娘只說害的你保不住肚子裡的孩子就行了,我萬萬沒想到梅姨娘給我的是鶴頂紅,藥性那麼霸道,竟害的你一起丟了性命……”
周瑞家的聲音忽遠忽近,梅氏一個支持不住,竟一頭栽倒在地。
與她隔了咫尺的宋元嘉卻是連手都沒伸,反倒是看了周瑞家的一眼,吩咐道:“來人,把周瑞家的帶下去,我有話要問她!”
至於梅氏該怎麼辦,他卻是沒說的。
還是宋安與宋昊兩人上前,倉皇吩咐丫鬟上前將梅氏扶回去。
不過是片刻的功夫,正廳之中就只剩下了宋涼月和雲姨娘等人了,雲姨娘自然是笑着上前,道:“二姑娘,今日奴婢都是照着您的吩咐做了,也不知道二姑娘可有看到奴婢的衷心沒有?”
若是真的巴結上了宋涼月,她和蔣國公老夫人的關係也就更近一步了。
宋涼月含笑說道:“雲姨娘放心,明年開春蔣國公府會舉辦一次賞花宴,到時候還請雲姨娘能來瞧瞧!”如此就足以說明,這雲姨娘在蔣國公府的地位,在宋府的地位,這是多少銀子都換不來的!
其實她心裡卻是清楚,她與雲姨娘不過是互相利用,她不過是雲姨娘最好的選擇罷了,這樣的人,又怎麼能真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