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劉備追去的時候,哪裡還有那青衣人的半分影子,他詢問了幾個路人和小商販,別人都搖手錶示不知道那個青衣人去哪裡了。要知道,當時那可是人潮涌動,誰有心思留意一個不相干的路人。
劉備心灰意冷的時候,不知不覺走到了軍師府門前。
軍師府離劉備的府邸不遠,只是隔了一條街,地方也不算是大的,院落十分的清幽,主要是林若十分的喜歡清靜,因此府邸裡的下人就三兩個。
李錘與李鐵兩兄弟是劉備派個林若護院的,他們兩個見劉備走過來,慌忙地迎上前躬身說道:“大人!”
“軍師怎麼樣了?”劉備問道。
“大人走後不久,軍師又吐血了,在房間裡休息。不過剛纔胡管家帶回來一個大夫,說是給軍師治病的。”李錘低頭說道。
“恩?是哪裡來的大夫?”劉備一聽不由問道。在劉備看來,林若已經病得很嚴重了,普通的庸醫只怕救治不了林若的病。
“小人不知,胡管家說那人是軍師的舊友。大人,可要進去通稟?”李鐵詢問道。
劉備搖了搖手,吩咐他們兩個不必進去通報了,自己一個徑直進去了。
穿過走廊,走到內院,在院門劉備便聽到屋子裡傳來的琴箏與洞簫的和鳴聲。一曲輕揚飄逸的琴聲飄然而出,處聽這樂聲恍如涓涓溪流,又似林間風吹過竹林,漸漸地樂聲中帶着一種悲鳴,如同風拂過火燒過的荒山,如同大地乾渴的土地……這曲子讓人聽起來,彷彿就像一個人在回憶往事,有酸有甜,有平淡而溫暖的畫面,也有悲傷哀鳴的場景……
其實劉備並不懂得琴音,不知道爲什麼,劉備聽到這曲子眼眶不由地溼潤了。
琴箏停了下來,洞簫也停了下來。
劉備擦拭了一下眼角邊的淚水,走進了院子裡。這個時候,從屋裡傳來兩個人的聲音。
“這曲子如今聽來倍感親切……卻沒想到你竟然會吹洞簫。”這聲音應該是自己家軍師的,聽軍師這聲音有些沙啞,早上的時候他的嗓音還好好的,如今怎麼這般的嚴重?
不過從談話來看軍師和來人很熟稔。難道是軍師家人?
“還好吧,我也多年未曾吹xiao了。嚴師弟,應該很困了吧?”這聲音聽起來很好聽,比自家軍師的聲音要好聽許多,應該是一個年輕人的。
“讓師兄見笑了,在下吃完藥後,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間那麼困,好想睡覺……師兄,你是不是在我剛纔喝的藥裡放了什麼東西?”
“放了一下安神,助睡眠的草藥。你如今很需要多睡一會,多休息一會。”
“師兄,你真是的……也罷,我去睡了。”
“我不打擾師弟休息了,師弟好好睡一覺吧!或者你醒過來,發現這一場只是一個夢,你還在山上和師父學藝呢!”
“呵呵……人生如夢啊。人生如夢……”
“何人不是在夢中呢!卻不知道夢醒何處罷了。不打攪師弟休息了,爲兄告辭了!”
那人說完不久,劉備就看到屋子的門打開了,從屋子裡走出來一個青年,青年身穿一身蒼蔥的青色交領深衣,外面一件乳白色的半透明的對襟直領的外披,風吹過,飄飄然如同神仙一般。此人的身材竟然和自家的軍師有十分的相似。待劉備擡頭看到此人的容貌,當下愣住了。這人的容貌竟然俊美得不可方物,面色如同冠玉一般溫潤,眼眸如同深邃的夜空,高高鼻樑,如同挺拔的山峰,棱角分明,兩道劍眉濃淡適宜,不點而朱的紅脣微微地翹起來,乍看去,就像是在微笑一般。
這身影……就是自己在街上看到的那個青衣人。
“噓!”那人看到劉備當下將手指放到嘴角邊作了一個讓劉備莫要出聲的動作。
劉備愣了一下,隨即點頭。
兩個人默默地走到了院子外。
“先生是何人?”劉備忍不住抱拳問道。
“在下林若,字言心,是朱崖郡守。哦,還是嫣然山莊的莊主笑夕陽。”那人微笑地看向劉備說道。
劉備聽了之後當下愣住,定定地看向那人好久才說道:“莫非你便是鬼狐軍師林若,林言心?”
此人便是曹操口中所言之人?果然和傳言中一般,俊美不可方物。真是可惜了這好容貌,倘若是一個女兒身,那將是何等的傾城傾國?
“呵呵,鬼狐軍師?世人對在下的謬稱,在下既不是鬼魅,更不是狐仙。只是一個尋常人罷了。”那人淡然一笑,擡頭看向劉備說道。
這樣的微笑,這樣的目光,不知道爲什麼,總讓劉備有一種錯覺,那便是此人與自己認識了好久。
“先生之才,備早有耳聞,今日得見先生仙顏,讓備實感榮幸。先生來此莫非是爲了我家軍師?”劉備忍不住問道。
“恩。我與嚴新實屬同門師兄弟。我們師兄弟幾人,就我與他比較投緣,他病了,我自然要來看。大人,恕在下直言。我這師弟的身體不容樂觀。你必須早做準備纔好。”
劉備聽到這話當下驚駭地看向那人,他着急地問道:“先生,可有法子救得了我家軍師?備離不開軍師。”
那人突然間盯着劉備的眼睛看,讓劉備十分不自在,可是那人還是一直看向劉備的眼睛,好一會他說道:“你真想救嚴新?”
劉備當下非常肯定地說道:“倘若能救得了軍師,那便是拿劉備的命去換,劉備也願意。先生可有良策?”
“你倘若想救他,那便疏遠他……”那人看向劉備很坦然地說道。
劉備馬上問道:“這是爲何?”
“這樣對你說吧!嚴新的病只需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休養,不再勞心勞力,自然會平安無事,起碼能活過五十歲。倘若再繼續勞心勞力,只怕活不過二十七。只要你疏遠他,讓他心灰意冷,他便會離開大人你,屆時我自可將他帶到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靜養。”
劉備聽了這話,沉思了許久,擡頭看向那人說道:“備……備倘若無軍師,便無今日之勢。可是爲了成就備的大業,而累軍師病死,那備於心何安。先生,難得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了?”
“沒有。當初我的師兄戲志才的病也是這般的,假如曹操肯放戲志才靜養,那志才便不會英年早逝了。大人,我這小師弟,做事情有始有終,你不負他,他必然不會負你。因此我還是懇請大人你慢慢地疏遠小師弟。這樣是爲了他好。大人可做得到?”那人很冷酷地看向劉備說道。
不知道爲什麼,劉備看到眼前這個人的眼神,是那麼的冰冷,是那麼的冷峻,簡直就像是一把利刃直逼自己的胸口。
疏遠軍師?這讓劉備如何做得到?
好久,劉備內心掙扎了好久,他才擡頭說道:“先生,備實難做到。軍師乃備的左膀右臂,備……”
“果然……也罷,大人爲了大人的大業,自然可以置嚴新的生死於不顧,這也是人之常情。在下能理解。大人,在下告辭了。”
“慢着……”劉備突然間拉住那人的手說道。
那人饒有興趣地看向劉備,一臉冷笑地問道:“怎麼了?大人還有什麼事情?”
“備想去見見軍師,再作決斷。”劉備黯然地說道。
那人聽了之後,點了點頭說道:“他吃了藥,剛睡下,你要小心點,莫要弄出聲音來吵了他。”
劉備默默地點了點頭。
“且隨我來。”那人說道。
兩個人躡手躡腳地輕輕地走到了門邊,輕輕地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來到了牀邊。劉備看到躺在牀上閉着眼睛不聲不響的軍師,心裡更是黯然了。
軍師的臉色十分的難看,慘白得如同冬日裡的雪地,嘴脣乾癟,眉宇之間帶着病色。這熟悉的面容此刻看起來,卻格外地叫人心痛。
劉備默默地看着躺在牀上的軍師好久纔看向旁邊不說話的那人,點了點頭,輕輕地轉身出去了。
到了門外,劉備一直看着天空的白雲。
那人輕輕地帶上了門,然後看向劉備問道:“大人有何決斷?”
“先生,你可真的可以治癒軍師的病?”劉備一臉悲慼地看向那人哽咽地問道。
那人愣了一下隨即說道:“在下從不說謊。只是大人真的捨得放嚴新離開?如今大人可正是用人之際,而大人身邊雖有糜竺、孫乾、簡雍之輩,可是這三個人都是白面書生,並不是經倫之士。至於陳羣,陳登二人,雖然可做一方郡守,刺史,可是卻不能使大人成就大業!大人可要想清楚了。”
劉備苦澀地看向那人說道:“備自然知道。軍師的才華在當今世上,已經是無人可及了。備心中是萬般不捨,千般不願,可是備不能因此而害了軍師,讓軍師喪命。”
那人聽了這話,好一會落淚了。他笑着看向劉備說道:“大人,嚴新沒有選錯主公,你是一個值得輔佐的主公,因此在下沒辦法帶走嚴新。”
“恩?”劉備一臉不明白地看向那人問道。
“士爲知己者死!倘若我用計將嚴新帶走,他知道後肯定會怨恨在下終身的,在下不會做這樣討人厭的事情。”那人微微而笑轉身便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