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看向林若的眼睛很認真地說道:“阿若,爲師這次將你帶回來,除了替你解決凝魂的問題,同時你要面臨的第一次抉擇。”
林若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師父,請講。”
老者站起身來對林若說道:“阿若,你跟我來,我帶你到一個地方。”
林若隨着老者到了後山的思過崖,這思過崖上沒有任何花草,沒有任何有生命的跡象的東西存在,這裡只有乾枯的樹木、被曬得開裂的岩石,十分的荒涼,沒有絲毫的生氣。在這樣的一個地方,讓人的心情一下壓抑了。這裡和山下的鬼谷截然不同,這裡就彷彿是另一片天空。
思過崖是後山的禁地,林若還是第一次上到這裡來,他看到這一切不由愣住了。他驚愕地看向老者說道:“師父,爲何這裡會這樣荒涼。”
老者微微地嘆了一口氣說道:“阿若,你可知道漢初三傑的故事?”
“師父,漢初三傑,不是張良、蕭何、還有韓信嗎?弟子自然知曉他們的故事。”林若當下說道。
“阿若可知道他們其實本是同門師兄弟?”老者再一次看向林若說道,“哎,鬼谷最大的不幸,便是同門師兄弟相殘。”
“師父,弟子記得民間傳說,張良的師父是一個名叫黃石的老者,民間還流出老者三難子房的傳說呢!這傳說莫非是假的?”林若不明白地看向老者問道。
那老者聽了之後,呵呵地笑起來,然後說道:“這傳說倒是真的。當年爲師年輕氣盛,一心想刺殺秦王報滅國之仇,失敗了以後便在下邳隱居。當時因爲刺殺失敗,心情十分沉默,人也變得有些不可理喻了,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我的心境慢慢地變得平淡起來,心裡也不再思考報仇的事情,只想當一個隱居山林的閒人。那日我剛好從外面購買糧食回來,在橋邊遇到了師父。”
“當時爲師也如阿若這般年紀吧!卻不像阿若這般聰明。”老者便徐徐講出那日的事情出來。
張良拉着毛驢馱着糧食走過橋邊,看到一個老者正臥在橋上呼呼大睡,這個老者睡得十分的香,而這條木橋很窄,只可以過一個人,因此老者睡在橋上面了,那便沒有路可走了。而張良隱居的地方只有這條獨木橋可以通過……
張良看到睡得正香的老者,當下十分無奈,想上去叫醒他,可是卻又覺得這很不禮貌。看看天色尚早,張良也不急於回家,當下便將糧食放下來,解開毛驢讓毛驢在附近吃草,而他拿了一杆魚竿,在山澗上釣魚。
張良那天不知道爲什麼,釣魚釣了半日都沒有魚兒上鉤,就在他有些氣惱的時候,魚鉤附近冒出了氣泡,浮子也在搖晃了,開來有魚準備上鉤了,張良不由欣喜,開來今天晚上還是有魚湯可以喝的。
可就在魚兒準備上鉤的時候,啪地一聲,似乎是什麼東西掉下來,正是這個聲音嚇跑了就要咬鉤的魚兒,氣得張良是火冒三丈,擡頭望去,只見那個本來是躺在獨木橋上的老者,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身了,他打着哈欠看向張良。張良看過去,老者的一隻腳的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到了橋下的草地去,也正是因爲這隻鞋子,害得自己跑了一條大魚。
可是老者似乎沒有看到張良眼中的不善,反而大聲叫道:“年青人,火氣那麼大作什麼?來,來,幫老人家撿一下鞋子。”
張良頓時憤恨地看了一眼老者,心裡想:你躺在橋上害得我等了半天,讓我不得不釣魚,等我的魚兒快上鉤了,又是因爲你的一隻鞋,讓辛辛苦苦等到的魚兒跑掉了。你如今竟然還敢叫我幫你撿鞋?你這老頭的臉皮也太厚了。
誰知道老者彷彿看透了張良的心思一般,當下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怎麼?年紀青青的,連最基本的尊老愛幼的美德都不知道嗎?”
張良當下氣結,如果自己不幫他撿鞋子,那自己就不尊老愛幼了。也罷,看在他年紀老邁,確實和合適下橋撿鞋子的份上,自己就幫他好了。等他穿好鞋後,便可以離開獨木橋,自己也好拉着毛驢過橋回家。
想到這裡,張良也不說話,當下走過去,撿起了鞋子,遞給了那個老者。可是這個老者看到張良遞過來的鞋子,並沒有接過來,反而說道:“年輕人,做事情不要做一半不做一半,你既然已經撿了鞋子了,那就替老人家穿好吧!”
“你……”張良實在忍不住了,差點就想罵人了,不過還好他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修養很好的。
“怎麼?不情願嗎?”老者看到張良一副氣結的樣子,不由說道,“年紀輕輕的,便連這點虧都不肯吃,如何能成大事?罷了,你也不過是一個朽木,將鞋還與老夫我吧!”
聽到老者這樣說,張良突然間明白了什麼道理,他立刻畢恭畢敬地替老者穿上了鞋子。老者微微地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來說道:“年輕人,做事情不可半途而廢,還要肯吃虧,纔會成功的。你與我有師徒之緣,三天後,子夜時分,你來這裡等我。萬不可遲到!”
老者說完轉身便飄然而去,只留下了張良呆呆地站在那裡看着老者離去的背影。老者走了好久,張良纔回過神來,得出一個結論,這個老者不簡單。
林若聽師父講了這個故事後,當下愣住了,好一會說道:“師父,你原來竟然是留侯張子房?”
傳說中,留侯輔佐劉邦登基後,便悄然離去,歷史上記載張良是病死的。而去死得很乾脆,很值得人去思考。可是野史中傳說,張良是隨仙而去。雖然兩者的歸宿不同,但是同一點,就是張良捨得放下手中的權利,而去毫不留戀政治的舞臺,懂得君臣之道。
老者,不應該說是張良了。張良微微地笑着點了點頭說道:“老夫已經有好幾百年沒有用過這個名字了。如今想起來,就像是昨天做過的一個夢一般。其實權利富貴榮華,確實如同過眼煙雲,誰有能留得住呢?”
林若當下說道:“確實留不住。”
“阿若,你可知道爲何高祖會冊封我爲留侯嗎?”張良突然間看向林若問道。
林若搖了搖頭。
張良嘆氣說道:“當年高祖知道我在他大業成後,必然會歸隱,他曾多次與我談心,說他絕不會做狡兔死良弓藏之人,還說以我的心胸,我的性格很適合當開國丞相……我記得最讓我動情的一次是,天下將近平地,我向高祖乞骸骨,卻被他拉住了我的手說道:‘先生爲何要棄孤王而去?孤又豈是那種狡兔死良弓藏之人?即便是狡兔真的死了,可良弓卻依舊不能收藏起來,因爲還有豺狼虎豹,這些更加兇殘的獵物虎視眈眈,沒有良弓在手,孤王豈能安心擁有天下?打天下離不開先生,治天下更離不開先生’。”
林若聽到張良嘴裡說出來四百年前劉邦對張良所說的話與劉備對自己所說的話何其相像?如今只怕別人懷疑劉備是假的漢室宗親,林若也絕不會懷疑的。有這樣的祖先,就一定會有這樣的子孫。
“師父,那你爲何到最後還是……離開了劉邦?”林若忍不住說道。
“這便要從師父收我爲徒之後說起了。”張良思緒回到了從前,慢慢將當年的故事一點一點的講給了林若聽。
當年張良經過老者一再三的試探後,老者終於正式收張良爲徒,並且把張良帶回了鬼谷當中。
“路上師父一再告誡我,每個鬼谷弟子在鬼谷學藝的時間只有十年。藝成之後下山,不得將其鬼谷傳人的身份告示他人,即便是昔日的同門師兄弟在山下初次相見,都要裝作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每個師兄弟都可以輔佐不同的君主,但是一旦確定誰是真正的天命之主,那其他鬼谷門人便要同心協力共同輔佐此人,儘早還天下一個太平。鬼谷門規當中,師兄弟間是不準相互暗害,相互算計,相互勾心鬥角的。”
林若聽到張良所言當下說道:“這些門規原來很早以前就傳下來的啊!我還一直以爲是師父自己定的呢!”
“但有一條確是爲師所定的。”張良聽到這話當下忍不住訕笑說道。
“那一條?”林若疑惑地看向張良問道。
“一次只收一個弟子。”張良說道。
林若愣了一下,他不明白爲什麼師父會定這樣古怪的門規,不由擡頭看向師父,詢問原因何在?
“當年師父帶我進山門的時候,我便見到大師兄,呵呵,就也是蕭何。說起來,我第一次見到蕭何還真的很搞笑,他當時一個人坐在這裡……對,就是坐在這裡看書,看得很如神,我來到他的身邊他根本不知道。等他將近看完書了,站起身來要走的時候,才發現突然間多了一個人。”
“蕭何很喜歡讀書,他讀書可以手不釋卷,廢寢忘食,甚至是讀了一本書後,還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沉迷在書裡,不能自拔的。我記得有一次,我和他討論秦朝的律法的時候,說着說着他的腦子又想到了別的地方去了。”
林若聽到這裡不要笑着說道:“這蕭丞相怎麼會這樣呆?那豈不是書呆子了?”
“你如果以爲他是書呆子,那你就錯了,阿誠他可不是什麼書呆子,他只是看起來呆,可是識人處世方面可比我高明多了。他最大的長處就是平易近人,讓人覺得和他在一起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他處理所有的問題,對待所有的人都會有所不同,應付的滴水不漏。可惜,你沒有機會和他相處,否則你會明白他的好處的。”張良聽到林若這樣說,當下不由搖了搖頭說道。
“師父曾經說過,阿誠可能謀略不如我,統兵作戰能力不如阿信,可是交際處世能力卻是我們三個當中最高的。”
“師父,阿誠是蕭丞相的小名?”林若忍不住問道。
“恩。蕭何叫阿誠,我叫阿明,而三師弟韓信就叫阿信。這些都是師父給我們取的別名,他說過,待人要以誠,設謀要以明,統兵必要信。以誠待人者,人必以誠待之;明辨敵我之勢才能使謀略更加完善;而使手下將士信服者,必然能使戰士心甘情願爲你拼命廝殺。”
“師父,你第一次見到韓信是什麼樣子的?韓信是不是就像是傳說中的那樣驕傲自大的?”林若當下忍不住問道。這個領兵作戰,戰無不勝者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是否和歷史上傳說中的那樣,是一個驕傲自大,目無尊長的人?
張良聽到林若這話,當下沉默不語了,好一會說道:“阿信人如其名,是一個極爲信任的他人的君子……”
(PS:我覺得韓信好可憐,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