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艘很平凡的船。船上站着一個身穿青蔥色長衫的文人,那文人的容貌雖然俊美,可是卻有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冷漠感。
五年前,自己也是差不多這樣的時候回到荊州的,也是坐船回江陵。
“莊主,就要到江陵了。”船上的船伕叫道。這艘船是嫣然山莊的貨船,是負責從江陵的嫣然山莊上將生產出來的美酒和紙張拉到外地去的衆多船隻之一。它的任務就是往返於江陵和江夏之間。不過由於戰事,荊州和江夏的水路早就封了。
這一路行來,若不是林若的身份特殊,只怕也靠不了這江陵的港口。
林若點了點頭,此刻的他再回到荊州,沒有一絲重回故地的喜悅。自從踏足在荊州土地的那一刻,他的心中都很悽然。
真不該選這樣的時候回荊州,這樣的一種悲秋的情懷太讓人心酸了。林若凝望天地間,一股悲涼之情油然而上,不由地吟道:“無邊落葉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里悲秋長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哎……”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一個人的聲音:“兄臺,何必如此悲傷呢?秋天可是一個充滿喜悅的時節。百姓們種糧可就指望着秋天的收成呢!”
林若擡頭看去,只見有一艘客船也正和自己的貨船齊頭並進。說話的人正是船上站着的一個儒雅的翩翩佳公子。這個人年齡並不大,只有二十五六,個子也不高,身穿了一套淡藍色的蜀錦長衫。
聽他的口音,他不是荊州人,倒像是蜀地的。
林若當下微微地朝他拱了拱手,然後略略地點了點頭說道:“多謝兄臺開解。”
“就快靠岸了,看兄臺的樣子,是來江陵做生意的?在下李檀,乃是蜀中人,家中多做蜀錦生意,若是有機會,歡迎兄臺來我蜀地做買賣。”那人笑着說道。
林若微微地點了點頭,並不多言。那個人或者看到林若對他比較冷淡,當下也不以爲意,躬手告辭,轉身回船艙去了。
眼看船就靠岸了,林若也沒時間去想這個人是誰了,轉身回到自己的船艙去了。
船靠岸後,林若腳剛剛踏上岸,馬上就有一支隊伍來迎接。在這支五百多人的隊伍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公子劉琦。
劉琦一看到林若當下抓住了林若的手,哽咽地說道:“妹夫,你終於回來了。”
四年多沒見劉琦了,他已經由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長成了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個子長高了不少,只是沒有了當初的那份浮誇的輕鬆。多了一份經歷滄桑的沉穩。歷史上說劉琦性格懦弱,可是林若此刻在劉琦的身上看不出他是一個懦弱的人,不過倒是可以看得出他是一個縱慾過度的人。
因爲他的雙頰有些淤青色,可以看得出他昨天晚上肯定是**過多。
他長得和劉雲有幾分相似,看到他,林若內心有些心傷。
“公子,聽說陛下病了,我特意從朱崖趕回來的。”林若淡淡地說道,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抽離了劉琦的手掌。
“妹夫,你一路辛苦了,琦在府裡備了酒宴爲妹夫你接風。妹夫,請!”劉琦看到林若的臉上只有那絲淡淡的哀傷,而這個哀傷絕對不是因爲荊州,也絕不是因爲劉表的病,只怕是因爲自己的容貌長得和妹妹劉雲相似,他才傷心的。
“公子請!”林若擡手說道。
林若是孤身到的江陵,除了船上嫣然山莊的夥計之外,不過這些夥計都是跑生意的,林若並不打算將他們帶在身邊。
上了馬,林若跟着劉琦回到了江陵。
本來繁華的江陵,此刻看不到一個多餘的百姓。城裡除了士兵,就是那些來這裡做生意,停放貨物的商人。
上一次周瑜將江陵的百姓遷走了之後,劉琦擔心江陵會失陷,因此也沒有將百姓遷進城裡,反而心安理得地將偌大的江陵城變成了專門駐兵的邊城。
進了江陵的府衙後,劉琦吩咐左右先帶林若下去稍作休息,然後再請林若到了大堂。
在這江陵的大堂之上,林若見到了許多荊州的老熟人:劉磐、文聘、伊籍、鄧羲、霍峻還有徐庶。沒有看到龐統,看來龐統確實因爲敗了水陣,無臉再在江陵呆了,也不知道龐統現在會在家裡?
或者已經到了淮南?
林若在思考問題,臉上沒有任何的神色,而衆人看到了那個多年未見的鬼狐軍師,風采一如當年,只不過熟悉的燦爛如陽光的微笑早就消失了,只留下了一臉的冷漠和冰冷。可以看得出來,他並不想回荊州這塊土地。
大家愣愣地看着林若,一時間竟然冷場了。
劉琦尷尬地擡起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一會他目視旁邊的有急智的伊籍,讓他想辦法大破這尷尬的局面。
“林先生,多年不見,你風采依舊啊!”伊籍當下忍不住站起來拱手說道。
林若這個時候纔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拱手說道:“伊尚書說笑了,若不過是一個落魄於蠻荒之地的窮太守,哪裡來的什麼風采。”
這話很多人都聽出了不滿,赤luo裸的不滿。是對劉表還有對荊州的所有的人的不滿。當下大家不由尷尬地笑了起來。
劉琦說道:“妹夫,父皇幾次召你回京,你都不肯回,若不是你執意留在朱崖,又怎麼只會是朱崖太守這樣的小官職呢?以你的才華,就算是……是當這江陵太守也是可以的。”本來劉琦想說是當太尉也是可以的。可是太尉如今是蔡瑁在當,他又怎麼敢說出口呢?當下改口說了江陵太守。
“都是當太守,在哪裡當還不一樣?”林若當下訕笑着說道,“在江陵這熱鬧的地方,反而不如在偏僻的朱崖,讓人更省心,更安靜。”
“真是太孃的憋屈,你要是覺得自己懷才不遇,當初我父皇讓你當朱崖太守的時候,你就不要去……再說了,後來我父皇幾次召你回來,委任重職,你都嫌小拒絕了。如今到來怪罪我父皇不懂用人了!”這個時候劉磐忍不住站起身來罵道。
衆人一聽,當下心想壞了,這個直性子劉磐真是不懂挑時候,這個時候能這樣罵林若嗎?還指望着他能站到自己這邊來呢!你這不是給公子劉琦添亂嗎?把林若往蔡家那邊推啊!這小子太不懂事了。
林若聽到劉磐這罵,當下笑了,然後說道:“是啊。我確實不該怪罪岳父大人。是我林若不識擡舉罷了。”
“妹夫,你只是不想睹物思人,徒增傷感,這不能怪你……”劉琦當下忍不住說道。他知道林若內心的傷是真實的。因爲他也曾經經歷過這樣的傷,只不過不爲人知罷了。
“是若壞了大家的雅興,若自罰三杯!”當下林若走到自己的桌前,徑自給自己倒上了三杯酒,然後一口氣將這三杯酒都喝光了。
這喝酒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喝水……
就連徐庶都爲林若此刻的表現擔心,鬼狐軍師林若也有這樣感情用事的時候?看來,那個曾經笑容燦爛的人。經過了這麼多年悲傷的薰陶,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自己不認識的另外一個人。
歌舞昇平,醉生夢死。
在歌舞聲中,沒有人能像林若一樣放肆地喝酒,也沒有人能像林若目中無人,一言不發地喝酒,喝完酒後,還發酒瘋地拿着劍在大堂上揮舞,叫嚷着劉雲的名字,哭泣得如同個迷路的孩子。
林若被劉琦叫人扶下去後,劉琦揮手示意歌舞撤下,酒菜也撤下去了。
“公子,林若這個樣子……只怕不是蒯家兩兄弟的對手啊!”伊籍忍不住說道。
“別人都說林若癡情,今日一看果然如此……怪不得他四年了不肯回荊州。這樣的地方只會讓他傷心,哎……”鄧羲忍不住嘆氣地說道。
“鄧大人,如今不是嘆氣的時候,也不是該癡情的時候。這個林若虧他還自負鬼狐軍師的名號,一點小小的挫折就讓他如此萎靡不振。哼,就連他那個病秧子師弟的一半都比不上。怪不得,許劭將他排在他師弟之後。”旁邊的劉磐忍不住說道。
“公子,我們還是不要把希望寄託在這樣一個失意的酒瘋子身上比較好。否則我們會敗得很慘的。”霍峻也忍不住說道。
林若太讓人失望了。
旁邊的徐庶看到大家這樣說林若,當下忍不住說道:“他可能是因爲四年沒有回荊州,剛剛回到荊州,一時失儀也是情有可原的。公子,我看我們還是等到明天,林若酒醒了,再看看情況如何,這樣比較好。”
“也只好如此了。”劉琦當下嘆氣說道。
而此刻躺在牀上的林若的眼眸中卻在流淚,剛纔在大堂上的開始是故意裝的,可是到後來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也不知道這是因爲要完成自己佈置的陰謀而裝的,還是因爲自己內心卻是真的很悲傷而不自覺的流露。
“雲兒,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竟然利用了對你的思念來完成這場陰謀,利用對你的思念讓大家相信我……讓衆人對我放鬆警惕,好讓我圖謀荊州。我對不起你……”林若內心不由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