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黎陽城,府衙內。
“咳咳咳……”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在府衙的堂上響起來,這咳嗽聲低沉而沉重,讓人聽了不由覺得揪心,沒多久,咳嗽聲停下來了,卻響起了旁邊衙役和僕役們的驚呼聲。
“大人……大人,大人……”
陳登微微地睜開了眼睛,他拿着手帕擦去嘴角的血絲,然後說道:“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我。”
陳登自從入了冀州一來,一直都是病懨懨的,而且病勢越來越重的趨勢。可是華佗自從上一次火攻之後,便失去了蹤影。而那些大夫們來給陳登把脈看病,一個個對陳登的病都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大人,你病得那麼厲害,就不要再批閱什麼公文了。關將軍離開之前,不是讓你休息的嗎?”一直跟着陳登身邊的小廝陳福來半哭泣地說道。他只覺得心裡酸酸的,因爲他看不到自己的主人那麼勞累。
“關將軍,臨走之前,將黎陽的一切事物都交給我,我怎麼能夠不盡心,萬一拖了關將軍的後腿,那就麻煩了。”陳登當下搖手說道。
這個時候,劉備走進來了。
事實上,劉備自從離開了徐州之後,很少有機會見到陳登,就算是劉備如今同和陳登在黎陽,也很少有機會見到陳登。前者是因爲病重,事情繁忙,後者是因爲傷重無法動彈。因此劉備如今第一眼看到陳登的時候,都呆住了。
這還是他見到的那個昔日風采奕奕的陳元龍嗎?此刻的陳登,頭髮枯槁,臉頰因爲疾病顯得十分的瘦削,本來紅潤的皮膚如今顯得黑暗無光。就連嘴脣也是乾巴巴的,一絲水分也沒有。怪不得,這些日子沒見他來看望自己,原來他病得那麼嚴重。
想到這裡,劉備不由地心痛。事實上,陳登只比劉備小三歲,今年才三十八歲,可是如今陳登的樣子看起來,最少有五十歲了,這疾病讓他整個人變得極度的蒼老。
陳登看到劉備被黃敘扶起進來,當下連忙起身對劉備說道:“主公!”
“元龍,你怎麼會病得如此嚴重?”劉備當下忍不住驚訝地說道,“備記得以前你的身體是極好的。”看來是河北的戰爭將他累的了。也難怪,關羽的大軍的錢糧什麼的都交給他來處理,何況他如何還要處理黎陽的日常事務,累病了也是很正常的。若是士元、公佑他們沒有受傷的話,或者能夠幫上一二,可是如今他們幾個都身受重傷,劉備自然不可能再讓他們操勞了。
說起來,劉備的傷雖然重,可是畢竟是練武之人,恢復的速度遠比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要快得多。而且林若在荊州也送來了不少藥,這更加速了劉備的傷口癒合和恢復的速度。否則劉備也不可能只是臥牀一個月就能夠站起身來的了。
如今劉備除了不能上馬征伐,走路的時間久了會累,做其他的事情一點
陳登聽到劉備這話,當下笑着說道:“主公,不必擔心,登這是因爲水土不服,所以才病的,等時間久了,習慣了這裡的氣候就好了。”
他旁邊的小廝陳福來當下忍不住小聲嘀咕道:“什麼水土不服,分明就是舊疾復發,公子又開始騙人了。”
他的話說得很小聲,也只有他旁邊的陳登能夠聽得到,劉備是聽不到的,當下陳登不由瞪了他一眼,然後說道:“來福,你去看看,我的藥好了沒有。我和主公有事情要說。”
來福應了一聲,便低下身子告辭了。
坐下來後,陳登讓人奉茶,然後說道:“主公來衙署在登,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莫非鄴城那邊出了什麼事情?”
劉備當下說道:“元龍猜得沒錯,鄴城那邊雲長和孔明送來了一封信,說這幾日應當能夠攻破鄴城。因此備來這裡是問一下元龍,我們的軍糧還有幾何?能否夠支持征伐幽州。”
劉備不得不問,自從戰事開始後,袁紹就對劉備和曹操的大軍實行了堅壁清野的戰策,不僅燒掉了府庫的存糧,而且還強行讓大的世家全部遷入鄴城,將百姓家中、世家的手中糧食全部都搜刮殆盡,這讓無糧可吃的百姓成爲了難民,而劉備爲了收買人心,不得不接受這一大堆的百姓。
相比之下,曹操就輕鬆太多了,因爲曹操和劉備約定的戰果是,曹操要幷州,因此對於冀州的難民,曹操幾乎是採取不接納的方式,如此一來幾乎所有的難民都奔向了劉備。這讓劉備本來爲數不多的軍糧十分吃盡。
若不是徐州本來就是一個大糧倉,外加這幾年來紅薯種植的普及,只怕還真的很難養活這一羣無依無靠的百姓。
“主公放心,前幾日子初奉軍師的命令又從荊、揚兩州送來了一大批的糧草,這幾日子龍將軍應該能夠將這批糧草送來了。”陳登當下說道,“主公不必爲糧草的事情擔心。若是擔心糧草不夠的話,我想軍師還會從揚州再調過來的。”
劉備聽了之後說道:“元龍,遷川入荊,這花費的糧食也實在太多了,如今軍師能夠在原有的基礎上,給備送上那麼多的糧食,已經是竭盡全力了。”
要將整個川地的百姓都搬到荊州來,這委實是一件非常浩大的工程,要花費的糧食也是巨大的。按照劉備的計劃是今年年末全部遷徙完成的。這些百姓劉備打算將他們分成三個批次分別安置在荊州、揚州和兗州等地。
第一期的遷徙已經完成了,第二期的遷徙在進行中,林若肩上的擔子其實並不輕。因此若是再問林若要更多的糧草的話,只怕林若真的要愁白了頭了。
聽到劉備這話,陳登當下說道:“主公,徐州許多世家當中有不少存糧,若是糧草不夠,主公可以向這些世家借糧,說好了歸還的日期,待他日天下太平的時候,可以將糧食和利息一併還給他們。我想這樣做,他們應該同意的。”
自古以來,這官府向世家借糧食,都是很正常的,聽到陳登這樣說,劉備說道:“那便按元龍你說的去做吧!”
陳登點了點頭說道:“主公,這幾日黎陽來的災民實在太多了,登擔心這些人當中混有袁紹的奸細,因此並沒有讓這些人入城,而是將他們安置在了城外,讓黃老將軍他們看着,等戰事結束後,再將這些人安置好。”
劉備聽到這話,忍不住問道:“災民太多了,這城外能夠安置得了嗎?”
“主公,正是災民太多了,才必須要安置在城外,若是安置在城內,萬一暴動起來,那後果不堪設想。何況,如今六月,天氣不冷。在城外,我已經讓人搭建了不少容納難民的帳篷。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的。”陳登當下說道。要知道,因爲害怕災民突然間涌進來,而帶來各種問題,不少世家們開始出錢出力,給城外的難民搭建難民棚了。
“這麼多人,都在城外,始終不是一件好事。”劉備當下說道。要知道,人要是閒着沒事情做,那是很容易出問題的,何況是一羣老百姓,那更容易出問題了。
“主公請放心,對於這個問題,早在一個月前軍師已經想到了。他當時提議登可以趁機在這些百姓當中招募一片年輕力壯的青年人來修繕水利河堤和鋪設道路。因此主公不必擔心他們無事可做。”陳登當下說道。要知道百姓來這裡自己既然要養着他們,那就要讓他們做一些事情,用來抵作工錢,這樣也是一舉數得。
聽到陳登這話,劉備微微地點了點頭,自己這個軍師彷彿什麼事情都能夠事先料到了一般。這次他來河北,莫非是有什麼大的事故不成?
就在這個時候,陳登又咳嗽起來了。他咳嗽得十分的厲害,整個人都攻下了身子,捂住嘴咳嗽……這個時候的動作和當年林若裝病咳嗽的動作很像,一時間,劉備不由說道:“元龍,你沒事吧!”
“來人,傳軍醫,快傳軍醫……”
陳登剛想說什麼,突然間一口血從他的喉嚨裡噴出來,一時間噴得劉備全身都是血腥沫子。
“元龍……元龍……”
陳登暈死過去了。劉備當下趕緊叫來人,將陳登扶去臥室休養,同時急召軍醫來查看陳登的病情。
幾個軍醫診斷了之後,相互之間,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一個個都說不出所以然來。因爲他們也弄不清楚,這陳登爲什麼會吐血的。
看到這羣大夫這個樣子,劉備憤怒了,他當下忍不住罵道:“滾,你們都給孤滾下去,一羣庸醫。”
這羣大夫,頃刻間跑得無影無蹤了。
旁邊的黃敘忍不住說道:“主公,陳大人的病情確實奇怪,只怕除了軍師、華大夫和張大人他們,沒有人能夠看得出來,到底陳大人得的是什麼病。”
說到這裡,劉備忍不住嘆氣,他如何不知道這些。只是他已經派了無數人去找尋華佗的下落,可是一直都沒有任何消息,難道華佗真的被那場大火燒死了嗎?真是可惜了一代神醫,竟然葬身火海,這都是自己的錯啊。
而這個時候,在郊外官道上,兩名騎着白馬的遊俠裝扮的青年護着一輛馬車正徐徐地往黎陽方向行來。
“華先生,前面就是黎陽城了。”
華佗在馬車上挑開簾子,細看了一會兒,在隱約的夜色當中,他看到了幾裡之外的城郭和城郭外面搭建的不少難民棚,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二位保護老朽了。”
“呵呵,華先生客氣了。我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若是先生沒有什麼差遣,我們兄弟二人就此告辭了!”那兩個人當中一個笑着擡手說道。
那日發生大火,在亂軍當中,華佗憑着他的有限的武藝勉強逃出了火場,可是身上也被燒死了,暈死在山裡,被一名獵戶救回家中,可是那名獵戶得知華佗是劉備的軍醫之後,十分的害怕,也不敢收留華佗,華佗只能在山上東躲西藏,躲過敵人的搜查,同時採集草藥療傷。
直到七天前,華佗身上的傷纔好得差不多,剛好碰到了林若派出去尋找華佗下落的這兩人,這兩個人便決定護送華佗到劉備大軍駐紮的地方黎陽。
這一路上因爲都是劉備和曹操的人馬,倒也不是很難走,只是華佗的心地太善良了,碰到生病的流民,總是忍不住施以援手,才耽誤了行程。
華佗當下說道:“二位不進城了嗎?”
“呵呵,不進城了。我們還要趕回去對軍師覆命呢!”二人當下同時擡手說道。
目視二人離開後,華佗叫車伕趕車進城。因爲已經是入夜了,黎陽城的城門早就已經關閉了,因此華佗到了城門下,便叫馬伕喚開城門。
聽到有人在城下叫開城門,駐守黎陽的黃忠當下不由讓人打火把看向城下,然後喊道:“你是何人?如今已經入夜了,城門該關了,若是要進城,等明日吧!”
“城上的可是黃老將軍?我是華佗,華元化啊!黃老將軍可還記得華某?”華佗藉着火把的火光能看到城頭上的人正是黃忠,當下忍不住叫起來。
聽到城下的人這樣說,當下黃忠也動容了,他當下說道:“是華大夫?你是華大夫?”
“正是!”
“快開門,快去開門,華大夫回來了。”
華佗的馬車剛剛進城,黃忠立刻抓住華佗的手說道:“華神醫,你來得正好,如今主公正急着找你呢!”
“主公找我何事?”華佗一聽當下忍不住問道。莫非主公的傷到現在還上很嚴重嗎?
“陳元龍病得很重,羣醫無策,只怕唯有華神醫你可以救得了陳元龍了。”
聽完黃忠這話,華佗當下忍不住說道:“看來元龍的舊疾復發了。趕緊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