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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颯得意過頭,心中已開始想象自己立功回朝、加官晉爵的場景,因此,當校尉進來通報,說沈家大公子親自押送五公子登門請罪的時候,他連想都沒想,說:“沈大還算聰明,帶進來。”
事實證明,沈聰、苗颯都不夠聰明。
沈聰一行十餘人,押送沈耽一行十餘人,進入大門之後,沈聰低頭不語,像是有些沮喪,苗颯仍沒瞧出破綻,反而上前勸慰,“沈工部不必擔心,你能大義滅親,我不會讓你難堪,沈五……”
二十多名押送者與被押送者,突然同時拔出刀來,那些捆在身上的繩索竟然全是活釦。
苗颯大驚失色,第一反應卻是質問沈聰:“沈大,你想幹嘛?”
沈聰依然不擡頭,數口刀同時砍來,苗颯直到頭顱離身,也沒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沈耽一手執刀,一手拎着人頭,向院中兵卒大聲道:“苗總管私通反賊,意欲奪城獻與叛軍,我兄弟二人奉命誅之,與旁人無關,你們休要驚慌,各守本職,牧守大人自會獎賞。”
兵卒互相看看,真的站在原地沒動。
沈家在晉陽根深蒂固,兵馬總管兩三年一換,不得軍心。
沈耽獨自仗刀出門,向街上兵卒再次宣講,幾名軍官初有憤慨,待見到兵卒不動,他們也鬆開握刀的手,上前向沈五公子拱手,以示安順。
郭時風從後院走來,遠遠見到地上的屍體,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轉身就走。
徐礎正在抖動酒壺,想從裡面“騙”出一點酒,結果只倒出幾滴。
“郭兄臉色不好。”
郭時風勉強擠出微笑,“沈五有膽,沈大無心,居然……沈大之前送你來,就是爲了迷惑我與苗總管?不對,他的樣子騙不過我。那就是沈五膽子太大,劫持長兄,混進總管府——”
幾句話的工夫,郭時風臉上的笑容恢復正常,向徐礎深揖一躬,“願賭服輸,請礎弟代爲美言,我有平天下之良策,願獻與沈五公子。”
“沈五如此酒,性烈而剛,可以柔化之,請郭兄在此稍待,讓我出去慢慢勸說。”
“有勞礎弟。”郭時風拱手相送,見徐礎要推門,忍不住加上一句,“亂世取士,不計前嫌,殺我無益於幷州,留我可速得東都,望礎弟留意,向沈五公子解釋清楚。”
郭時風還是害怕了,徐礎笑着點點頭,推門出屋。
守在外面的衛兵已經聽說前面發生的事情,見“犯人”出來,誰也沒有阻攔,全站在原地不動,甚至轉過身去,假裝看不到。
沈耽帶一羣人匆匆跑來,見到徐礎,立刻將人頭與刀交給其他人,加快腳步急趨而至,納頭便拜。
徐礎急忙扶起,詫異道:“三哥這是爲何?”
“讓四弟受驚,愚兄慚愧,幸得二哥妙計,方得再見。”
“三哥爲愚弟甘冒奇險,以身爲質,刀斬昏官,兄弟情深,莫過於此,何來‘慚愧’之說?”
兩人大笑,跟來的壯士大笑,周圍的兵卒也輕輕點頭,覺得這位沈五公子的確夠交情。
沈耽拉着徐礎,當場向同伴介紹,衆人皆道久仰,這些人多是晉陽城的將士與官吏,還有幾名當地豪傑,自願追隨沈五,事情出奇順利,他們也非常高興。
沈耽小聲道:“那位郭使節……”
“三哥放心,我能讓他爲沈家效力,但不要着急,待天亮之後再說,眼下要做的事情不少。”
“四弟說得是。”沈耽早有安排,他來後院一是看望徐礎,二是來找總管印,後堂裡沒有印,只有譚無謂的長劍,徐礎拿在手中。
衆人直奔內院。
苗颯帶內眷上任,一妻兩妾早已嚇得全身癱軟,任憑外人進屋搜檢,坐在地上不敢稍加阻攔。
官印找到,沈耽大喜,帶人往前院去,路上碰到劉有終。
劉有終也帶來一羣人,分派佈置,接管整個總管府,以及諸城門,晉陽城整個都歸沈家了。
徐礎跟隨沈耽奔走,偶爾提醒幾句,沈耽言聽計從,禮遇異於常人。
天光將亮,事情告一段落,衆人進廳休息。
沈聰一直在廳裡坐着,見到弟弟和徐礎,臉上變得更加難看,“老五,這回你滿意了?”
沈耽上前,跪地磕頭,“愚弟魯莽,多有得罪,請兄長處罰。”
廳裡廳外全是沈耽的人,沈聰唯有冷哼一聲,說道:“我哪敢處罰?只求五弟放我一條生路,讓我回父親身邊。”
沈耽起身,“咱們是親兄弟,何來‘生路’一說?大哥欲留則留,欲走則走,無人敢攔。”
沈聰站起,左右掃視一遍,大步向門口走去,經過徐礎時,他停下腳步,盯他一眼,大聲向所有人道:“你們這是在造反,抄家滅門的罪過,看你們回家之後如何面對父兄妻子。”
別人看他是沈耽之兄,都不吱聲,唯獨劉有終笑道:“君王無道,諍臣諫之、忠臣勸之,諫、勸不成,明臣當以力阻之。我等出力,沈工部可曾諫之、勸之?”
沈聰膽子小,在東都時,根本不敢對萬物帝說半個不字,連佞臣都算不上,只是一名沉默的勳貴侍從而已,這時被說中痛處,臉色一紅,甩手就走。
劉有終向沈耽道:“令兄去見牧守大人,三弟不可大意,要搶在前面,這裡可以交給王參軍和我。”
王參軍並非沈耽的追隨者,剛剛被叫來不久,聽到自己被提到,嚇了一跳,卻不敢開口推辭,周圍的人可都帶着刀呢。
沈耽點頭,留一半同伴幫助劉有終,另一半人與他同行,再調集總管府三百兵卒,隨他一同出城去見父親。
郭時風此前猜對一件事,牧守沈直默許兒子胡鬧,但是自己提前出城,以免受到波及。
趁沈耽身邊只剩徐礎一人時,劉有終湊過來,小聲道:“我有個不情之請,三弟能答應嗎?”
“大哥還跟我客氣,想要什麼,儘管開口,晉陽城內外,沒有你得不到的東西。”
劉有終呵呵笑了兩聲,“我不要別的,總管夫人頗有姿色,我在東都就曾耳聞,不知能否賞賜給我?”
徐礎聽在耳中,對劉有終立刻生出一分厭惡,沈耽卻大笑道:“寶刀不老,大哥之謂也,令小弟羨煞。不過我剛纔在內院看到了,總管夫人之美名不副實,頂多算是中人之姿,不過苗颯的兩個小妾雖稱不上國色天香,卻有幾分韻味。大哥不妨前去詳查,看我眼光如何,若是獨愛總管夫人,帶走即是,無需再問。”
劉有終臉上笑成一團,“有三弟這句話就夠了。四弟,你別笑話我,我沒別的喜好,就是擋不住一個色字,而且我曾在山中學過健體之奇術,非有女子相助不可。”
徐礎拱手道:“豈敢嘲笑,怪不得大哥一點不顯老邁,不過我與三哥一樣,也覺得那兩妾更美幾分。”
劉有終笑着告退,找王參軍商量事務,等閒下來再去內院選美。
“帶上郭使節?”沈耽很在意郭時風。
徐礎點頭。
兩人一同去後院,路上沈耽道:“四弟莫以我爲無道,大哥的請求確有些過分,但他畢竟是大哥,眼下正值用人之際,大哥識人衆多,遍於天下,一旦起事,將有大用,賞他多少女子都不爲過。唯有那個總管夫人,想必是東都士家之女,不該受此污辱,希望大哥能明白我的用意,選取兩妾就夠了。”
“大哥必然明白。”徐礎相信劉有終不是那種糊塗人,能聽出沈耽的意思。
後院的兵卒已被調走,郭時風獨守空房,扒在門縫向外窺望多時,一見到徐礎與沈耽,立刻退回座位上去。
徐礎先進屋,未說話,先嘆口氣。
郭時風的心跟着劇烈地跳了一下,乾笑道:“無妨,我也是經過大風大浪……”
“沈家欲借郭兄的使節身份一用,可否?”
郭時風拍案而起,“我連人都願歸於沈家,何況區區一個使節身份?”
徐礎拱手笑道:“事成矣,請郭兄隨我來。”
屋外,沈耽深揖,“令欽差受驚,沈某死罪。”
“爲救結拜兄弟,沈五公子拔刀一怒,情義之深,不讓山嶽,郭某恨不早識公子,今日一拜,心無餘憾。”
沈耽一手握着徐礎,一手牽着郭時風,親自帶到府外,一路上談笑風生,頗有相見恨晚之意。
外面的人已經準備好,數百人騎馬出城,到城門的時候,沈聰還被攔在那裡前進不得,只好向弟弟求助,一同出城去見父親。
到了軍營裡,沈家兄弟先去拜見父親,徐礎與郭時風留在附近的一頂帳篷裡等候。
帳篷裡有人正在喝酒,見到兩人進來也不驚訝,直接問道:“帶回我的長劍了?”
徐礎雙手奉上,譚無謂接在手中,撫摸嘆息,“沒有它,就像缺了魂兒一樣。”
郭時風道:“這位就是給沈五公子出奇計的譚先生吧?”
徐礎道:“這位是我的結拜二哥譚無謂,這位是我在東都結識的朋友郭時風。”
兩人互相行禮,譚無謂道:“算不得奇計,攻敵之不備,是兵法上的老套,但是有用,苗總管若是有心,理應有所防備。”
郭時風嘿嘿地笑,缺少防備的人其實是他。
三人坐下喝酒,未過三巡,沈耽親自來請郭時風,向徐礎道:“請四弟稍等,父親待會見你。”
郭時風是朝廷使節,沈直當然要先見一面,徐礎並不以爲意,繼續與譚無謂飲酒。
“沈幷州不會見四弟。”譚無謂突然冒出一句。
“爲什麼?”
“四弟曾參與刺駕,別人不當回事,像三弟,還以爲是場壯舉,沈幷州則不然,他厭惡這種以下刺上的事。”
徐礎的酒興一下全沒了。